第28章 第 28 章

宁州,清风楼。

沈昱庭只是站在门口,便觉香气袭人,暖意浓浓,楼内楼外俨然两个季节,身上的大氅瞬间变得不合时宜了。楼内丝竹管弦,悠扬婉转,台上女子皆着锦衣绣袄,翩跹起舞,好一副太平盛世。

“你确定是庆王选的地方么?”

顾南越一脸的无辜,赶紧点头道:“是他,是他。”

沈昱庭忽然有些感慨,清风楼里的纸醉金迷,歌舞升平是宁州,外面的饥寒交迫,食不果腹却也是宁州..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只盼着往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这时,庆王身边的贴身侍卫江夏看到他们,从楼上快步走下来道:“大人,楼上请。”

顾南越轻轻唤道:“阿昱。”沈昱庭这才回过神来,跟着江夏一同上了楼。

二楼的房间内倒是安静了不少,隐约能听到楼下传来的管乐声,庆王见他们进来,笑着道:“两位莫要见怪,本王这也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地方说话,快坐。”

“殿下。”

“不必多礼,坐下吧。”庆王示意江夏守在门口,然后略显失望地说道:“我们预料的果然不错,单看他们呈上来的账本,确实没有问题,下面的官员也都是有备而来,应对还算得当。你们那边可有什么收获?”

门外有江夏守着,沈昱庭他们说话也没有了顾忌,直截了当回道:“殿下,我们找到他们作假的证据了。”

庆王眼神一亮,急忙问道:“什么?”

“他们伪造户籍,虚报人数,冒领朝廷救济。”

“什么?!”庆王先是一惊,随后再细想,这确实是个能瞒天过海的方法,不禁苦笑着叹道:“果然是个好法子,怪不得账目上一点错处都看不出。”

“殿下,恐怕宁州上上下下早已沆瀣一气,参与此事的大小官吏早就心照不宣,这才如此默契行事,不露痕迹。”

“你们可拿到证据了?”

顾南越脱口而出:“不曾,我们去了县衙,可惜没有找到真的户籍,应该是被藏到了极隐蔽的地方。”

庆王微皱着眉头沉吟道:“也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定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若是一招不慎,打草惊蛇,其他县便会立即闻风而动,届时我们便处于被动局面,举步维艰了。”

顾南越点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们必须一举拿下强有力的证据,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一来,总会有人方寸大乱,到时候我们便可逐个击破。”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庆王的反应,然后又接着回道:“下官有个法子,兴许有用,但是需要殿下的帮助。”

庆王眼前一亮,忙道:“不必见外,你说。”

“说来也简单,八个字:调虎离山,投石问路。”

深夜,洪县县衙里乱成了一锅粥。

方才有人看见一个身影从府库里蹑手蹑脚地出来,手上还抱着一个包袱,于是大喊:“抓贼啦!”一时间,整个衙门里的人都慌乱起来,当值的衙役全都追了出去。

众人追到门口时,正好遇到喝酒晚归的知县大人。

段有为似是喝醉了酒,被人搀扶着,看到衙役们慌慌张张,不成样子,于是大声呵斥道:“怎么回事?!都慌什么?!”。

“回大人,衙门进贼了!”

“嗯?”谁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支利箭势如破竹,与他擦肩而过,直插在衙门口的门柱上,上面似乎还绑着一封信件。段有为吓得一激灵,脸色苍白,整个人瞬间便清醒了,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那支箭:“快去看看。”

“大人,您没事吧?”眼尖的衙役迅速跑过去把箭拔了下来,然后取下书信呈到他的眼前。

信上简简单单七个字:借贵县户籍一用。

段有为看了之后,脸色变了又变,然后怒声喊道:“快去追!把人给我抓回来!”

“是!”

段有为站直了身体,重重地推开搀扶着他的那人,加快脚步向衙门内走去,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太过慌乱,他上台阶时没踏稳,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然后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朝里走去。

此时,顾南越正潜伏在房顶上,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见段有为不顾一切地直奔内堂便立即悄悄地跟了上去。

衙门里空荡荡的,顾南越犹入无人之境,顺利地穿过大堂,二堂,最后跟着进了内宅书房。只见段有为来到书架前,拉开一处暗格,疑惑道:“嗯?这东西..?”

“段大人,多谢。”顾南越一记手刀将人打晕,慢慢放倒在椅子上,笑着说道。

一夜之间,宁州九个县衙全都遭遇了同样的情形,被人调虎离山,被人投石问路,被人拿走了真正的户籍册。

庆王自打进了清风楼,这两日就没再露过面,大张旗鼓的查账一事自然也就暂且搁置了。很快,便有人传言说他被西域舞姬迷得神魂颠倒,流连忘返。

可就在梁书颐想要松一口气时,庆王却一早出现在衙门,并且宣布:他要巡查各县粮仓。

梁书颐不好拒绝,只好陪笑道:“殿下,这各县之间离得远,他们又都没有准备,下官实在是怕怠慢了您,不如通知下去,先让他们准备准备?”

庆王轻笑一声道:“不必了,本王奉命巡查,也不是来游山玩水,逍遥自在的,你说是不是?”

梁书颐讪笑道:“是,是,下官有愧。那不知殿下想先去哪里?”

“就这儿吧。”庆王随手在宁州舆图上一指,正是洪县。

正在这时,一个衙役慌慌张张从外面跑来,看到内堂在议事,不敢贸然进去,只好在门外徘徊。

柳忠明见状,找了机会悄悄退了出去,那衙役赶紧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禀报。

沈昱庭和顾南越相视一笑,彼此都清楚那衙役所报何事。果不其然,他们注意到柳忠明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进来,虽然他已调整过情绪,可还是能让人察觉到眼中的不安。

梁书颐自然也注意到了柳忠明的异样,他心中微微诧异,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柳忠明向来老成持重,甚少有此失态的时候,在这种非常时期,只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众人商议过后,决定立即起程前往洪县,若是顺利,当天还能赶回宁州城。

柳忠明故意走在最后面,在众人都安置好之后,找准机会走到梁书颐身边低声道:“通县来报,户籍册被人抢了。”

“什么?!”梁书颐大惊失色,忽然明白方才柳忠明的脸色为何那样难看,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说是昨夜来人身手极好,配合默契,衙门不防,中计了。”柳忠明随后细细地解释了方才通县来报的情况。

“调虎离山,投石问路,呵呵,真真是好计策,”梁书颐冷笑一声,终于明白这几日庆王行事的不寻常究竟是何缘由,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日庆王是有备而来,这关怕是不好过了。”

“只要今日段有为应对得当,咱们还有机会。”

梁书颐苦笑着摇头:“忠明啊,咱们只怕早就中了人家的计了。”

“可是庆王这两日并未离开过清风楼..”柳忠明还未说完,便突然想到两个人,于是恍然大悟道:“沈昱庭和顾南越?!那洪县?”

梁书颐闭着眼睛没有接话,略显疲惫地吩咐道:“走吧。”

庆王没有去洪县县衙,而是直接来了粮仓,不一会儿,便看见段有为带着衙门众人小跑着过来。

“下官段有为,恭迎庆王殿下。”

“都起来吧,你就是知县段有为?”

“正是下官。”

“本王问你,你这粮仓还有余粮多少?”

据文书记载,洪县今年共领粮六万石,除去本季发放给百姓的粮食之后,粮仓里应该还余四万石才是。

“回殿下,本县应余存粮四万石。”段有为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神情镇定,未见慌乱。

“哦?”庆王挑眉笑着道:“是么?可都在这了?”

“回殿下,这里只能存三万石,还有一万石在不远处的义仓存着。”

“好。”庆王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乍一看,似是很满意段有为的回答。“走,带本王进去看看。”

梁书颐劝道:“粮仓里常年干燥,尘土颇大,殿下千金之躯,怎可劳动您呢?”

沈昱庭也在一旁回道:“殿下,我去吧。”

庆王想了想笑着道:“那好,既然如此,就请沈将军和顾大人代劳了,梁大人,你们就陪本王等会儿吧。”然后,他指着下面的一个小吏说道:“你,就是你,带两位大人进去看看。”

“是。”正是宋知文,他起身从容地走上前,对着沈顾二人道:“大人,请。”

进去以后,沈昱庭悄声对宋知文道:“我们已经查了,你的考卷确实被人动过,但是此事牵连甚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查清楚的。在此之前,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宋知文躬身道:“大人,我明白的,您放心。”

沈昱庭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比一般的粮仓要干净整洁许多,于是开口问道:“县里的粮仓可是新修建的?”

“是,前几年在原来的地基上翻新的。”

“阿昱。”顾南越沉着脸站在粮仓正上方,目光直直地看向下面两人道:“粮仓是满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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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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