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你怀疑小瑜姑娘的死和这些有关?”

“不,我不知道,小瑜告诉我之后,我并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做什么惹人怀疑之事,他们应该不会怀疑我们..”宋知文先是摇着头,然后忽地直起身子,斩钉截铁道:“但是,小瑜绝不可能做偷盗之事,我敢肯定段有为他们说了谎。”

“请恕我直言,你为何如此信任这位小瑜姑娘?”

听到此,宋知文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嘴角有一丝苦涩,他轻声道:“我们两家原是邻居,她父母早逝,跟着叔叔婶婶一起生活,也许是因为寄人篱下,小瑜自小就勤快懂事,家里的活她都抢着做,数九寒天的,西北的风又格外地烈,她的手总是冻得通红僵硬,我却从来没听她抱怨过,也没见她哭过,她总是笑嘻嘻的,让人觉得再难的日子,也充满了希望。可是后来,西北连年大旱,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她的婶婶便把她送到了城里大户人家伺候,就是现在段有为夫人的娘家,因为小瑜做事勤恳,人也伶俐,从不多事,段夫人喜欢她,成亲时便把她也带了过去。后来..”

沈昱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前轻轻地将人扶起,想了想还是问道:“可此等秘事,你为何告诉我们两个一面之缘的人?难道就不怕我们官官相护?”

“大人说笑了,若是同伙,又怎会拿着假户籍跑到这偏僻田间打探消息。”说到这里,宋知文的眼睛迸出光亮,似乎看到了希望。

沈昱庭笑着道:“也是。可你怎知我们今夜会去县衙?”

“只是等着试试罢了,我在县衙原本就主管文书一应事项,时常回得晚,出现在架阁库并不稀奇,所以就想着碰碰运气。许是上天垂怜,总归是叫我等到了两位大人。”

顾南越冷冷地开口道:“所以你是想,用真的户籍册来与我们谈条件么?”

宋知文连忙解释:“小人不敢,实不相瞒,小人并不知道真的户籍册在何处,但是当时我留了心,誊录了一本,”只见他转身走到书案旁,挪开两块地砖,取出一本油纸包着的册子,双手递过去道:“就是这个了。小人只恳请大人为我们洗刷冤屈,我虽能力有限,但甘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沈昱庭没有立即接过,反而按下他的手解释道:“若你所说属实,我们身为朝廷命官,定会彻查到底,只是如今还不能打草惊蛇。”随后看着宋知文问道:“你可愿意多等几日?”

“小人愿意。”宋知文重重地点头,然后又把手里的东西重新递过去。

沈昱庭这才双手接过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户籍册,也接过了这个年轻人所有的信任与希望,他忽然觉得这一本小小的册子似有千斤重,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

这时,顾南越提醒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离开了。”

沈昱庭点点头,然后郑重交待宋知文:“明日起,你仍照常去衙门做事,不需要打听任何事,就当所有的事都没发生过。”

“是。”

回去的路上,沈昱庭问顾南越:“你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就像你说的,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先让余山查着,到时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此事必定牵连甚广,官员的任免直接涉及到吏部,恐怕..恐怕庆王也会有所顾忌。”顾南越隐隐有些担忧,庆王的背后是王家,而王家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吏部不可能没有他们的人,万一此事查到了王家..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便先让余山暗中查探吧,有了结果之后我们再商议。”

“嗯。”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大地一片寂静,正是人们熟睡的时辰,他们两人从马场绕过去,悄无声息地翻进了自家后院。

“不行了,阿昱,我得好好睡一觉。”不等沈昱庭把灯点上,顾南越便熟门熟路地往床边走去。

谁知刚走到桌边,顾南越忽然察觉屋内还有第三个人的气息,于是顺手拔开匕首,往前探去,就在刀尖要碰到那人的脖颈时,一道带着睡意的低沉嗓音嘟囔着:“公子,你回来了。”

“余山?!”顾南越气极,把他拉起来道:“你睡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这小院只有一间卧房,不睡这里睡哪儿?”余山虽睡意朦胧,但是脑子还算清楚。

“让你看的人呢?”

“那人早就睡了,你们怎么才回来?”

“遇到点事,回来晚了些。明日再同你说,你..”不等沈昱庭说完,顾南越开口打断他道:“余山,现在有非常要紧的事需要你去查,你听我说..”

余山极少见顾南越如此严肃正经,郑重其事地同他说话,顿时睡意全无,仔细地听着,不时还赞同地点头,听完以后还拍着胸脯道:“你放心,交给我。”

顾南越语重心长地交待道:“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莫要让人察觉。”

“知道了,我这就去。”余山起身便大步往外走去。

“欸,”沈昱庭站起来正要叫住他,却被顾南越拉住,抢先一步道:“路上小心。”

“嗯,公子便先交给你了。”

顾南越坐在椅子上笑得意味深长:“这你放心,我自会照顾地妥妥贴贴。”

“也不急在这一时,怎么不明日再让余山去?”

望着余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顾南越长舒一口气,双手环着沈昱庭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身上一脸的幽怨:“阿昱,自从余山来了宁州,我就没睡好过,今日你就容我好好睡一觉吧。”

沈昱庭愣了一瞬,随即便明白他话里有话,这些日子,顾南越总是先在书房等到余山那边熄了灯,然后才悄悄地回到正房,早上还得防着余山推门而入,这么一想,他确实没睡好。

“那你先睡,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热水。”沈昱庭无奈地笑着安慰。

“不,一起。”顾南越抬起头,眉眼之间再不见疲惫,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沈昱庭的温柔与热烈。

这两日,宁州衙门里愈发忙碌,起初,不少人以为如此大张旗鼓地查账,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毕竟他们应付巡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庆王却每日应卯一般准时坐在内堂,每次听完官员报的账目,还要仔细问上几个问题,若是有人答不上来,庆王倒也没有多加责备,只是轻笑一声,便挥手让人退下了。

渐渐地,终于有人觉出些不对来,这次,和之前的巡查不一样。即便他们自认为账本做得天衣无缝,可自身行事不正,心里有鬼,又怎会真的不动如山,安之若素。

“梁大人,这庆王殿下究竟是怎么个意思?”问这话的,是通县知县李延,他和其他几位知县趁着今日报帐目,过来向梁书颐打探消息。

“你们几个县的粮食可都发下去了?”

“和以往一样,都已妥当。”

“那你们还慌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有鬼?!”梁书颐把茶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压抑着怒气咬牙切齿道:“报完了账都给我回去,守着你们那一亩三分地,给我守好了!”

“是,是。”

几人走后,梁书颐也忽然开始心神不宁,其实早在庆王来宁州之前,他就接到京城来的消息,让他务必小心,多加防范。可这两日,庆王除了坐堂查账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行动,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安。

“大人,可是有什么疑虑?”一旁的柳忠明敏锐地察觉到梁书颐的情绪变化。

“庆王此举,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梁书颐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仔细地回想这几日以来的每一件事,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次庆王巡查,绝对不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一旦被他发现蛛丝马迹,后果不堪设想,到时恐怕不止宁州,就连京城也会被搅得天翻地覆。

“下官早就让人看着了,一有情况便会立刻来报。”

“可我总觉得这大张旗鼓的背后是在隐藏什么?”梁书颐猛地想起来什么,瞪大了眼睛问道:“顾南越此时身在何处?沈昱庭呢?”

“昨日顾大人说要和沈将军去马场,”柳忠明弯下腰,悄声道:“我让人跟着了,今日晌午已经回到城中顾府。”

“可有什么发现?”

“跟着的人回来禀告,他们去了良城的庄子上,并未外出,直到今日回城。”

“没有外出?”梁书颐察觉出一丝蹊跷,眼神忽然变得阴骘,他冷哼一声道:“大老远跑着过去,难不成就为了过夜?”

“您的意思是?”

“吩咐各县,若有可疑人员探听消息,立即秘密抓捕,随后来报。”

“大人,这..”

“随便安个什么罪名,先把人抓了再说。忠明,此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是,下官明白了。”

此时,正走在路上的顾南越一直打喷嚏,沈昱庭看他衣衫单薄,忙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给他披上,“是不是早晨吹风了?”

顾南越嘿嘿一笑道:“无妨,可能是哪个宵小之辈背后说我坏话呢。”

京城,东宫。

秋雨绵绵,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暗沉的**下,处处透着阴冷。这天夜里,一个黑影趁着雨夜,独自一人撑着伞,脚步匆匆地进了东宫。

殿内空荡荡的,宫女侍卫都被支走了,想来是有要事相商。

“殿下,怎么这般急着唤老奴过来?”是薛进的声音。

正在这时,内殿里悄声走出一人,对着薛进拱手道:“薛公公。”此人正是太子萧彻的亲舅舅,郑平之。

“郑大人,这么晚了,何事这么着急啊?”薛进有些明知故问,郑平之深夜掩人耳目,冒雨前来,自然还是为了庆王巡查宁州一事。

郑平之呵呵一笑,凑近了问道:“陛下近日是否一切如常?那本奏疏?”

薛进直言:“郑大人,老奴劝您一句,当断则断。”

“您的意思是?”

“莫非郑大人觉得,庆王殿下会放你一马?”薛进不禁惊讶,这人究竟是天真还是蠢?竟然此时还心存侥幸?!

“可是,宁州是我苦苦经营至今,实在是..”郑平之话里话外透着为难。

薛进打断他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次关乎生死存亡,大人还有什么不好取舍?”

郑平之狠了狠心,咬牙道:“是,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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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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