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走些，院子里有一口贴着青苔的铜缸，满了八分的水倒映出边上老菩提树的影子。
“这不会就是那棵，普伽安葬尸骸后，种下的菩提树吧？”
倪姿看着眼前需要三人合抱的高耸菩提树。
在南贺川讲述的故事里，菩提树本不可能在雪山上存活，偏偏，普伽种活了。
“传说上来讲，是这样的。”南贺川也在仰望那棵菩提树。
上绿下红，高大的菩提树下半侧的枝桠上，几乎“长”满了红布条，上头用笔写着各式各样的字迹，每根布条的末尾都坠着一枚亮银色的硬币。
山风拂过的时候，布条就会晃荡起来，硬币碰在一起叮叮当当。
每一响，都是一个来此地的人，在对山神虔诚地倾诉自己的心愿。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
倪姿仰头目光跟随那些晃动的银色硬币，去看树上红色祈福带缝隙里透出的绿叶。
对于鹤法而言，这个时间的气候还处于春天，绿叶的边缘卷着毛绒绒的褐边，在阳光下透出鹅黄与淡绿交织的脉络。
“这棵菩提树能在这里活下来，显然跟物候和香火纸钱燃烧造成的温度差异有关系。”
高中地理题不是考过么，寺庙里的一棵树，左边没长叶子，右边枝繁叶茂。或者左边不开花，右边开花。
答：左边靠近香蜡纸钱燃烧的地方，温度更高。
鉴于这种题太过奇葩，所以倪姿哪怕已经上班工作很久了，也没能忘记。
南贺川：“……那很科学了。”
“原来这就是金钱的声音。”
倪姿伸手点了点最顺眼的一枚祈福带和硬币。
祈福带是特质的，正好将硬币牢牢栓挂在了祈福带的尾巴上。
而有了硬币的这一点重量，祈福带也可以牢牢的挂在树枝上。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瞄到祈福带上的字迹，倪姿默默收回了手。
好古早的许愿词，让她回想起了自己的初高中，年少慕艾的时候，就会许这样的愿望。
后来学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才知道这句话出自卓文君的《白头吟》，乃是她为了劝阻司马相如纳妾所做的。
全诗的主旨其实是诗头的那一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不过……
“鸿运齐天……”叮叮当当的愿望在天灵盖上回荡，倪姿福灵心至，“那求财应当很好了！”
泼天的富贵哎！
想到这，倪姿果断去小僧弥那儿买了香烛和纸钱，又买了祈福带和兑换的硬币。
见她写得认真又流畅，南贺川没忍住问：“许了什么愿？”
如果简单的话，说不准他还能帮忙实现一二。
不过都说愿望这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倪姿不一定会告诉他。
“简单。”
倪姿的手很巧，非常快速的就将硬币固定在写好愿望的祈福带上。
翻了个面，倪姿将自己的愿望展示给南河川看：
“祝我，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无功受禄、一步登天！”
南贺川：“……”
6。
左腿微微往前一迈，右手抓着祈福带，倪姿顺势抡着胳膊和手肘，将布条旋转起来。
玩儿过许愿的都知道，据说，祈福带这种东西，挂得越高，愿望越容易实现。
“叮——”
惯性乘着风，将倪姿的祈福带送上高空。
硬币撞在树叶后又撞在树干上，就这么缠绕住了那处枝桠。
“还不错。”倪姿看着明显高出平均水平的祈福带，满意地点了点头。
“呃——”就是一旁的南贺川欲言又止，甚至还挠了挠头。
“怎么了？”倪姿还以为南贺川是在质疑她的愿望，“我这愿望真的简单，甚至已经实现四分之三了！”
“不是。”
南贺川扬了扬头，示意倪姿去看树下挂着的牌子：“这棵树不是求事业的。”
“不求事业还能求什么？”倪姿往牌子走近了些，“总不可能是求姻——”
边沿有些发白褪色的棕褐色木牌上，顶头用描金的颜体写了三个大字——姻缘树。
倪姿：？
【姻缘木叶，同心即灵
红线系愿，铜铃传音
若得真心相对，不妨共结一缘】
“这对吗？”倪姿惊了，“这说不过去吧？”
“寺庙里为什么会有姻缘树这种东西？和尚不是不结婚吗？”
从一连的好几个问题里不难看出，倪姿对于愿望不小心挂错树，又因为挂的太高拿不下来这件事，十分愤愤不平。
“人不就是这样么。”
南贺川摊了摊手：
“在禁欲的寺庙求姻缘，向不出门的方丈问人生，请街边瞎眼的道士看前程。”
“以及，对爱你的人证明他没有那么爱你。”
倪姿：“……”
对此，倪姿的评价是：
“骚年，少半夜看emo文案。”
南贺川：“……”
“不对啊，”倪姿左右四下张望了好一番，“庙就这么大，如果这是求姻缘的话，那求发财的树在哪儿？”
南贺川抬起手，往两人的右前方指了指：“那棵。”
那是一棵……倪姿定睛，确定在树上看到了有点熟悉的果子。
“核桃树？！！”
这是倪姿第一次看见，需要三人合抱的，那么粗又长得那么乱的核桃树，枝桠丛生，几乎遮天蔽日。
“你少骗我。”
这核桃树长得确实壮观，但倪姿却不信它是许愿树：“如果可以祈愿发财的话，这棵树上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几根祈福带。”
祈福带是红色的，按理来说很显眼，可是因为核桃树上挂的太少，再被绿叶一遮，几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中国，不可能有寺庙的发财树，会混成这样。
“前几天有个小孩儿生病了。”
南贺川解释：“寺院就把这些钱取下来捐掉了。”
他的语气轻松又随意，像之前说传说故事那样。
倪姿却为之一顿。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山风吹过头顶繁密的核桃树叶子，沙沙作响时，却没有了愿望的反复回荡。
是因为愿望实现了吗？
哪怕只有一个。
“我要再许一个愿望！”
视线落在南贺川身上，倪姿直接做主：“你也再许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