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乐——”仙乐听到有人在叫他,可是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身子也一直落不到实处。感觉像是在漂浮着。
他听到有个人在说话:“哎!你要不要许个愿!”不知怎么的,他有些期待,就好像他知道被问话的是谁一样。此时此刻,他真的非常想听那人的声音。
可是等了一会,却没能听到有人回答。
先前那道声音又道:“真的不许吗?很灵验的!”
仙乐听到有人笑了笑。声色清朗,熟悉的惊心,是谢颜!
“你我皆仙神,可以许什么愿,又向谁许?”那人顿了顿,又道,“财神庙之前,许钱财万贯?”那人有笑起来,嗓音清冽。
“世人三千万,谁人没有求而不得之时。你总是像个怪人。”
“……”
“不是没有,只是现在没有。总有一天,你也会有怎么也没办法得到的时候。”
那人拨了拨水,水面顿时漾起微波。
“我为世上独一无二。”
“真是被你打败了!天生仙神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什么也不懂,你没事多跟人交流交流,有空去柴道煌那里多坐上一坐,”“诺,我这满身功德,还不都是蹭了这满树姻缘的福气。”
“你在财神庙门前种姻缘树?”
“不是,不是,那没有。就是种树,普通的树,不是柴道煌那棵树,但是上面是有一些‘姻缘’在上面,算是一些功绩,一点点而已,我吃了也无妨,柴道煌不会计较的。”
“你许是不许……喏,财神爷的元钱,也算得上是千金之掷,与你许愿。”
一阵寂静后,那道谢颜的声音才响起,似乎有些无奈,又像是没什么声色。他说,“好吧。”
谢颜。仙乐心里默念着。
“叮咚”一声,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水中的声音,又清又透。分明非常轻微的声响,却穿过一切世间喧嚣,钻进仙乐的耳朵里。以至于盘旋入心,久闻不散。
仙乐感觉一阵气息涌进,随即五脏六腑都开始沉重起来,好像万千红尘一海水沉,以至于他觉得他要被这份沉重压到水深处,然后淹死他。
“你看什么?”之前那个声音问。
“……看人挣扎。”是谢颜。
“……挣扎?”顿了顿,“难得有水鬼?不会啊。”
那人又是清朗一笑,“你怎知不会有,我说有便有。”
继而声音远去。
感觉到那人的离去,仙乐心里一阵慌乱。
谢颜。
仙乐声嘶力竭地大叫了一声,一瞬间所有的沉重都忽然散去。他睁开眼睛,隔着水面望去。
那人身长玉立,头顶飘扬这红丝带,游人如织,他仿佛听见了那声呐喊,回首望去。
记忆中的那张脸,没有如同记忆中那般直接离去。而是出乎意料地冲着他浅浅笑了一下。那人转过身来,甚至弯下腰去,向他伸出手。
而他只是一条丑陋不堪活在污水里头的龙怪,他犹豫着。那人似乎很有耐心,就那么看着他,对他笑着。
可那张脸实在太过鲜活,温柔。引得他沉沦不已,使得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
水面荡开涟漪。
本该是一条龙的他,虚化人身。伸出水面的手,变成了一只骨节清晰却形容不小的手掌,那是一个年轻人的手。
仅不过瞬间,两手相握,掌心交接处温暖涣散。仙乐睁大眼睛紧紧盯着一水之隔的那人。感觉全身血液都疯狂涌向手掌,甚至来不及想什么,手上用力,那人如愿被他拽入水中。
那人似乎也毫不意外,甚至神情都不曾波动,始终嘴角噙着浅浅淡淡的笑意。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想抱住那人,想把那人装进心里空缺的那一块。
他眨了眨眼睛,眼睛从那人含笑的眼睛向下看到那处嫣红。又感觉心中有什么一下子冲出重围,千军万马地涌出,一路气血上头,在脑子里谱奏万曲,又倏地一下断了一根弦。一切轰然崩塌。
他拥上前去,用手捂住那人的眼睛,一手搂住腰侧,吻了上去。
那一吻浅尝辄止,却好像用尽力气一般。水中冰凉,那人的唇却能让他感觉一阵柔软的温热。真奇怪,他想。
那人含笑道:“这好像不够。”随即不等仙乐有所反应,反客为主,也不管对方捂住自己的眼睛,能不能看得见。双手捧上仙乐的脸侧,无比清晰的依样亲了回去,甚至索取更深,舌尖与之交缠,仙乐大脑一片空白,随着那人的情动而沉沦。
那人退开一些,还是清笑一声,“仙乐。”
仙乐心跳快的好像要跳水而出一般,在水下那双眼睛里更显得亮晶晶的。
那人道,“你得醒过来。”
仙乐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一阵难受,眼中无比酸涩,好像眼睛周围的水流越来越湍急一般。
“我醒着,我看见你了,你在我眼前!”
“不。”
“什么?”仙乐含糊不清地问,脑子里神识松散,一阵一阵的混沌向他袭来。
“仙乐。”那人又叫他,可是他发现自己好像不会说话了,支支吾吾嘴巴开合半天,却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胸口一阵一阵地发闷,好像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仙乐。”
在。我在。可是我说不了话了,我也看不见你了。你听到了吗?谢颜,我在。仙乐迷茫地呐喊。
他感觉灵神一阵撕裂的痛楚,可是有多痛,他叫不出来,无法抗拒,更没办法去解决。
好痛!
忽然间,似乎有人攥住了他的肩膀。他以为自己已经化为虚无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触感。疼痛疏忽而至,仿佛随着那道触碰后,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可他也不知道的,就从中感觉到有什么源源不断的从触碰间转过来。
清清凉凉,一种奇异的舒筋透骨感贯彻全身。
“……什么?”
“法力。”那道声音仍在,稳稳当当又十分温柔。
好久,仙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能睁开眼睛了。他试了试,从黑暗中挣扎了一下,满目光晕直冲而下。
一阵刺痛后,眼睛上被覆上冰凉,如夏日冰。触感柔软中带着实质性的骨感,是手掌。
“谢颜,是你吗?”他问。
“是的。”声音清冽似甘泉。仙乐不由得愣神片刻。
“我们要去哪里?”他感觉在被人牵着走,置身黑暗,只有身前有抹白光,却也差点刺伤眼睛,失去感官后他本能的退却,可是一想到是谢颜,他便什么也不顾了。
那人有问必答,“送你出去。”
“送?”他非常不解,“你不跟我一起吗?”他听到谢颜又笑了笑,仙乐默默想了想,觉得这道声音忽然又变了几分,更清澈了,清质如玉,听起来像是天外来客一般除尘脱俗。
“我,只能活在这里了。”
“为什么?”仙乐有些急了。
“有一个人,他在这里,我在这里。”
“那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很好的人,就睡在这里。”仙乐好像能感觉到鼻尖一阵清香,面前是成片的花树林,朦朦胧胧的确实好像有那么一个人睡在花间,他的旁边守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谢颜。谢颜明明笑着,眼睛里却满是哀伤。
仙乐心脏抽了抽,也跟着不由得难受了起来。他想伸手想去抓住些什么,可是手上的触感微弱,他甚至感觉不到手的存在,仿佛之前水下的那些片刻都是臆想。
“谢颜?”
“嗯?”
又是一阵沉默后,他感觉引路的人停住了脚步。那种即将彻底失去的痛感又猛的涌上来,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感觉到牵着他的人逐渐的放开了手,他却连挣扎都难以做到,他痛苦地叫道,“不!”
“你该走了,仙乐。”
随即,一道白光吞噬掉最后的黑暗,那里站着谢颜,站着一望无际的黑暗,白光彻底淹没了他。
霍狼胥看到谢清晖决绝地闭上眼睛,脑子里乱麻一样的线团突然就整堆崩断了一般,失态怒吼道:“谢清晖!”
城关处撕裂结界,跟随而来的还有藤蛇古觉。
身型只有五六岁幼儿般大小的古觉打喝一声,“白月,”随即手下飞出一沓符书。如利刃出鞘,飞朔而去。
白月抬手一档,只后退半步,反袖一挥,那符书便哗啦啦飞了漫天,沦为废纸。像是落了漫天飞雪。
白月嘴边溢出鲜血,脸上却是全然冷漠,“怎么?你们每个人就只有不断地把名字翻来覆去地喊上几遍的能力了吗?”
古觉直指白月,“魔头,劝你束手就擒,休要再混乱这里,人灵生复,胡尘里灭国是命数,不是迟早,就是那一天那一刻,不要妄想复国,不可能的。若你知错,归还功绩,可饶你不灭。”
“乳臭未干的小孩,你牙长齐了没有?轮得到你来逞什么大英雄?”白月不屑,“不死?呵呵,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