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忆2.0

夜里。

思及数万人安营扎寨,实在浪费时间,行军已多耽搁,也不适宜在诸多休息,士之锐气,会被消磨。

是以,一个火堆,几人背靠着,几人躺着,人人手里抱着铁剑,围成了一圈。而偌大的三万人,几乎要围成了一座山。人满为患的围火而栖。

静谧中透着祥和。

虫鸣唧唧,柴火飞溅。

谢清晖手中拿着小坛,红穗掼在虎口处又微微垂在腕侧,称的肤白凝脂。红穗系在小坛最窄处,引出一端连着酒塞,稳稳地划出一道弧度,像个半月。

“您是有什么心事吗?”络腮胡——副将霍狼胥,大刀阔斧地走了过来,靴子踩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谢清晖面朝冷月。

明明滴酒未沾,却好像喉间灌了烈酒,却不上不下,唯独叫那处梗着一口浩荡,心中越发堵塞:“……有点后悔了。”

霍将军大剌剌的坐下,随手摸了一把草,看都不看,往嘴里狂塞,含混道:“小殿下,属下自会照应一二,有霍某在,小殿下定是绝不会掉一根汗毛!二殿下自可放心。”

谢清晖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本来盛满凄冷月光的眸子忽然被一圈乌黑吞噬的只剩幽幽一点白光,看起来当真是非比寻常的不近人情:“……你要如何?把他拴在裤腰带上?还是要他在喊打喊杀的军营里头做个营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他的袍泽各个英勇无畏,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而他踩着前人的魂灵,却做一个苟且偷生的需要人保护的人吗?——他不是孩子了。”

霍将军一口杂草吃在嘴里,杂碎的充斥着各种滋味,他麻木的咽了下去,忽然快活的堪比受香火的神仙。

甚至谢清晖的话也只是左耳不过,右耳不出。只眼睛里看出了点不同寻常,他暗暗觑了一眼坐在凹凸不平石头上还正襟危坐的谢二殿下,琢磨着这人火气无端,他这是顶着燎原星火前赴后继地往里头又加了一把油。

沉默了片刻。

霍将军一哂,胡子花枝烂颤地抖了抖,眼睛眯成细缝,一脸老实地笑道:“殿下大了,裤腰带栓不住咯。”

谢清晖又瞟了他一眼。

思考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么个话糙,不懂百转回肠的人,是怎么走到了副将这个位置。

真就是拿一身蛮力,跟着皇帝皇后盲目自信地打下了天下?未免也太儿戏了。

又想了想,第一,那人就生来不好权重。

第二,他幼年被皇帝皇后拎到战场上,时常过家家似的给他找个隐蔽的地儿挖了坑把他埋在里面,漏出个脑袋再堆点草,打了胜仗便回来把他挖出来。

打了败仗,便稍晚些日子再把他挖出来。

而每每遣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人自己摸索着,把他抱了回去。

真就头脑简单?倒也未必!

打了败仗是个什么下场?少则损失惨重,甚至去时势大力庞,回道三瓜两枣。

而那三两,主将退避,能活络的好像剩来剩去,总是能把那络腮胡剩出去,腥风血雨中也能“片叶不沾身”,可不光是天生是个走运的能云说一二。

死里逃生了,还要回来溜达一下,顺便揪萝卜似的把谢二从举世皆敌的眼皮子底下囫囵刨走。甚至,兴致盎然地能带着他,在敌城中偷鸡摸狗地拐带走一些玩意。

只不过,长大了一些谢二才明白,那人拐带的可不止一点小玩意,他把人的黄土大路一脚一丈量,也偷了个干净。

而他耳濡目染的心细如发,大概也稍微承了这顶着络腮胡放在北边那些野蛮人手里,也分不出彼此的将军之手笔。

谢二虽与霍狼胥非亲非故,但是情分却是有几分厚薄——其一,霍将军膝下无子,上无祖辈,府里头常年累月没几□□气。二来,因着儿时那不伦不类的交情,竟然能成为他步入军营后最有力的支持。

他们之间,如兄如父,却是君臣之分,所以不伦不类。

他是个很记恩情的人,这一点他和谢灵运尤为相像。

半晌,谢清晖自己把沉稳拾掇了起来,面色端正地把那坛酒递给了霍将军。

霍将军“哟”了一声,继而眉梢都飞扬了起来,满脸写着受宠若惊,送上双手把那坛拳头般大小的小酒坛毕恭毕敬地接了过来:“……谢过殿下了。”然后一脸怅然若失地愣在原地。

谢清晖不明就里,问他:“怎么不喝?”

霍将军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酒坛在他手中越发的显得玲珑袖珍,那宽肩汉子宛若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对谢清晖笑眯了眼道:“太珍贵了,舍不得。”

谢清晖平日里端的成熟又稳重。对战事也能指点一二,十**的男儿气概已经形容不了他。唯有“老谋深算”勉强配得上他。

可是,也不知道的,面对这个络腮胡,竟然罕见时常面上挤出些稚气未脱的青涩。

“王府里多的很,从来也不见你上门,难不成我还能让你喝不够?”谢清晖不是滋味地说着。

霍狼胥抖着胡子,笑着不语。

络腮胡若没有那把跟卷云似的大胡子,眉眼也不差,跟谢清晖一样见人先提三分笑,肤色不甚白,眼下泛着青灰,一双桃花眼却炯炯有神,似乎吞月又拾星,久经沙场的沧桑中带着岁月沉淀后的平静。

身材宽厚又壮阔,胸膛挺立。

是个粗糙且齐整的男人。

谢清晖不知道哪条筋抽了,轻佻的用手抬起霍狼胥的下巴,指腹顺着皮肉来回摩擦了两下,而后一拽络腮大胡,恶声恶气地笑了笑,凑近三分:“你这胡子……”

霍狼胥那浑长的眸子终于不是像成日里始终眯缝着,又或者低垂着,此刻被迫和一双逼近的清澈的眼睛对视,一时间那双眼睛似拨开云雾见月明般,说不出的似水温柔透亮极了。

谢清晖流氓似的“啧”了一声,然后霍狼胥就听他道:“……假的吧。”

多好的时机啊。谢清晖不禁想。

霍狼胥这才过来一般,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

嗔怪道:“没大没小!”

这句说完,两人俱是一愣。

好像二人之间自久别重逢以来,那道横插一脚的克己复礼都忽然被这么几个字给破开。

四枝八开地长成了参天大树,条条枝枝都通向过去。

要说起,这两个人的渊源,比谢国的史册还要久远。

谢国还未促就时,这两人一大一小的,成日里都凑到一起,跟亲父子似的。

但是那都是霍狼胥单以为。

谢清晖有样学样,把霍狼胥的藏拙学了个齐整,又从谢家那儿承袭了识珠慧眼,整个人都取其精髓地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外润内敛。

但是皇族身份摆在那儿,于是又自发养得了一身生人勿近,不容小觑的威压。

谢清晖其人,说话从不言无不尽,总是点到为止。干什么也总是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戒备。脑子里时刻琢磨着什么。

但是,霍狼胥是个例外。

谢清晖在军营里见到霍狼胥时,眼睛里平仄无常,心里却跟翻江倒海似的,搅的他五脏六腑都揉成一团,脑子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那络腮胡一看就是假的。

藏住大半张脸,可是背影是真的,眉眼是真的。

那一眼也是真的。

他只记得自己心急如焚地冲了上去,明明是惊喜,他喜没出来,却把别人惊的一茬又一茬。他拎着手上去就给了那人一拳。那一拳,把在场所有人都打蒙了。包括他自己。

整个营帐里外的人,都诡异地停住,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打人的和被打的。

两个人都没有动作。

仿佛时间都冻结在这一刻。可是,呼吸也是真的。

他明明打出一拳,却好像活活用尽所有力气。

四肢一直瘫软,他忍住眩晕,原地发蒙地站了一会,冲着周围吼了一句:“滚!”

周遭立刻脱禁一般散开。地上那人愣了愣,也爬着起来,拍了拍屁股,又用手背擦了擦血渍。

退开一些,站远了些,俯首弯腰,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副将霍狼胥,见过殿下。”

谢清晖怒上心头,脸上凉的如铁器,一字一句也迸的凉飕飕的:“你不是死了吗?”

这个霍狼胥——跟着谢家一起打天下,却始终不要一点权势,同样是杀敌上阵,他如游鱼一般,几番深入险境也能毫发无伤。却也不见名声大臊。就好像那人始终沉寂,甚至籍籍无名到没有人认识他。即便跟他打过照面的敌对方,堂而皇之在他眼皮子下面溜达,也跟看不见似的。战役刚停,就功不成名不就地恰恰好死在战场上,尸体都面目全非。

到头来让人连个祭奠的物什都没有。也不见有人提起来有那么一个人,曾骁勇善战,随谢国第一代出生入死多年征战。是个大英雄。

谢清晖有问过人,可是谁也没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于是,他恍惚了。他还以为,那个人真的不存在,那些边陲小镇中深入腹地却悠然其中的快乐都是虚假的。

霍狼胥垂着头,道:“殿下,末将……”

谢清晖笑也笑不出来,也过了一伤心就嚎啕大哭的年纪。只是收拾出了一脸平静的茫然,问道:“……这六年,你都藏到哪了?”

霍狼胥沉沉稳稳却无不薄凉道:“臣一直在城中。”

谢清晖:“谢国城与南兰,直辖主城四十九座,附庸小城一百三十六座。番邦自治,一番论一城,也有七八座。你在哪个城?”

霍狼胥如实道:“……臣在南兰。”

谢清晖:“那我在做些什么,你有没有听说过?”

霍狼胥始终没有抬头,只轻声道:“不曾。”

谁都知道,四九城中吃遍百家饭的谢二殿下,曾经挨家挨户荡响过人家门上的铺首衔环。

可里面迎出来从来没有他最想要的那张脸。

有人说过,非常喜欢热闹的南兰,他日卸甲归田之时,定要在这一方城中寻个最热闹的地处,扎根下去。娶妻生孩子什么的,铺张的热热闹闹。要穿最喜庆的红色,站在最高的楼上,俯瞰壮丽山河。

那人“死”在前朝大势已去,谢国还未拔地而起的间隙中。带走了纷杂的战乱,也带走了尘世的喧嚣。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死”去的人,竟然有一天活生生地站到了眼前,却很难让他生出什么鬼情谊。

只有满脑子的鬼火。

“是臣僭越了。”

霍狼胥毫无感情地道歉。

蓦地收回思绪,谢清晖道:“……是假的吧?”

霍狼胥:“……”

谢清晖真诚的撂下眼皮,又扬起下巴:“不符合你的如花貌美。”

霍狼胥:“……一把年纪了,要什么美貌。”

谢清晖下巴缩回,眼睛斜睨着他:“一把年纪,还来送死?”

霍狼胥乐了,心道,这表情活灵活现,跟不会用脸不会讲话似的。

这一趟中,谢清晖最后悔的是,就是把谢灵运怂恿出来了,还附带了一个送上门的霍狼胥,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齐齐奔赴战场的滋味,大概就是五味俱全。

霍狼胥哼道:“这么记仇?我难道还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吗?”

谢清晖:“一个人赤条条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好生活?”

霍狼胥:“我有媳妇的!”

谢清晖立即拍手叫好:“好有本事。”

霍狼胥:“死了。”

谢清晖:“呃……节哀。”

霍狼胥垂下头去,双手抱着小酒坛子,那么个魁梧的男人,竟然看起来有一点可怜。

谢清晖抬了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安慰道:“死了就死了,反正你也难找了。”

霍狼胥:“……”

骂道:“混账了啊。”

谢清晖立马接道:“你也挺混账!”

霍狼胥“哟”字先扬,道:“怎么着?”

谢清晖道:“……那一拳头,硬不硬?”

霍狼胥一愣,认真的思量着,片刻后道:“硬!”

“比一个刀背夯在脑门上还硬!”

谢清晖想笑,硬是憋住,端着一脸忍俊不禁,道:“还诈死吗?”

霍狼胥:“……”

“也没诈死……”

谢清晖轻咳一声。

霍狼胥立即改口道:“炸了,炸了,炸了,绝对炸了。哦不不不!绝对不炸,再炸我就弄死我自己!”

谢清晖:“反正左右是不想好活了,你还真是狠呐!”

霍狼胥一哂:“吃了没文化的亏,脑子翻的慢。”

谢清晖脑子却活络的很,一下子就问到了别的头上:“你当年对权势丝毫不留恋,以你的功劳,为什么不把我讨了去?”

霍狼胥奇异的一停驻。

又听那人道:“我看你挺喜欢我的。”

霍狼胥跟见了鬼似的,忙推拒道:“那会你十几,我都二三十了……”

谢清晖:“小你十来岁还不能被讨去做继子啦?”

霍狼胥:“………………能!”

谢清晖:“那你为什么不把我讨了去,我以前可想离开南兰,父皇母后待我不亲不薄,我喜欢跟着你。现下你虽更老了,可我却也都大了,这名头,这年纪,也用不着了。”

霍狼胥:“年轻人啦,身上有担子了,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啦!不错,有志向!爹看好你!”

谢清晖:“……”

那人说话大小无忌,谢清晖只好坐近了些,压低了嗓音,道:“您真敢呐!”

“我爹现下能出现在这,我都得尖叫三天。”

霍狼胥端着酒,坐的难得算得上几分姿态端正,侧首却不落目,“哦”了一声:“还没听过你叫唤呢?叫来听听?”

一向从容不迫,稳稳妥妥的,连爬墙都爬的端庄优雅,姿态什么的从来都叫人赏心悦目,说话也从来端的一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作态——那样的人,没人见过他一点凶样,眉头都没皱过,哪里会大声叫唤。

谢清晖大概也没料到会有人提出这么个无聊地要求,一时间愣在那里,好久,才道:“要不,你先叫唤几下给我听听?”

霍狼胥:“……”

“我怕我这嗓子嚎一声,方圆百里的脏东西都会被嚎过来。”他盯着谢清晖的侧脸,又无不感慨地说,“年轻真好。”

谢清晖侧目:“怎么?——你也很年轻。”

霍狼胥噗哧一声,拔了酒塞,小口嘬了一口,看起来喝的都挺舍不得的,仿佛那一口不是自己喝的,一脸痛惜极了。

回味无穷道:“一只脚踩在棺材板上咯。”

“给我喝一口。”谢清晖说。

霍狼胥一愣,手中先递过去,然后一脸不爽快地道:“哪有人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的……给我留一点!!”

谢清晖喝的豪放,直接一坛子隔着些距离往下到。

本来就小小一坛,三两下咕嘟咕嘟地就到没了。霍狼胥抢都抢不及。

他单手捏着酒坛,猛的往嘴里抖动,几滴残余都被他抖落的干净。本就是清酒,那一点也没什么味了。

“你这一口,未免也太狂野了。那酒有几滴真是进了你的嘴了,全糟蹋给你那皮肉和盔甲了。”

谢清晖却好像饮尽佳酿一般,畅快极了。

他把盘着的腿豁开,像霍狼胥一样,四仰八叉没什么形象地坐着,好不恣意。

这样坐着,好像确实很舒服。

那酒几口顺流而下,他感觉到胸前一阵四散的舒服,全身筋脉都透散开来。

“痛快。”没有豪言壮语,只是很轻地道。

他每说一句话,呼出的气都是淳醇酒香。

霍狼胥在旁边“嘁”了一声:“没出息的,二两酒把你喝上头了。”

谢清晖也不生气:“你怎么不说我以前跟着你的时候,你把茶代酒骗我喝了好些年。害得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跟人吹牛说我能喝两大坛,结果没喝两口,醉的跟一头扎进染缸里似的,脸上青红白绿,差点没喝死。我喝不来酒,还不是全都拜你所赐。”

霍狼胥笑道:“你还会吹牛?”并说风就是雨地怂恿道,“吹一个来?”

谢清晖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琢磨了一下,片刻后道:“我觉得我一定会活到一百岁。”

霍狼胥摇摇头,指点道:“这个牛真的不行。得往大了说,你,谢檀!要像个千年老王八一样,活他个一万年!”

依旧日谢清晖这时肯定要回一句什么,总之不会是好话。现在,他盯着那人的眼睛,然后回头,仰头,对着月亮道:“这个牛我吹不过,你自己先吹着吧。”

霍狼胥一怔,从话里头听出了谢清晖的关心。

随即笑了笑,也开始望月。

望了一会,又觉得没意思,开始东张西望。随手又薅了一把草在嘴里,咀嚼着。

忽然道:“小殿下拖着的那个孩子是谁?”

谢清晖收神,顺着霍狼胥的目光看过去。

谢灵运正背对着他们也坐在石块上,旁边立着一团圆乎乎的黑乎乎的东西。旁人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个孩子。

谢清晖在阴一句“你眼睛可真好使”和阳一句“那是我儿子”中,选择了后者。

他怪里怪气地道:“我儿子。”

霍狼胥“哟”道:“了不起!”

就跟谢清晖听到他有媳妇时一样的调侃。

谢清晖抿唇笑着。

霍狼胥:“取名了没有?叫什么?”

正常人也会先问一句,怎么带到这里来了,前路漫漫凶险无比,一个孩子指不定能不能走到边陲。

谢清晖琢磨着这人到底有没有把他的玩笑话当真,想了想,他先解释了一句:“那不是我儿子。”

霍狼胥一愣,然后脱口道:“我知道啊。”

然后他的笑容僵了僵,就好像那种有什么不便言说的,不小心被他说漏了嘴。

而这话看起来又分明是他思考了片刻才说出口的。

整个神情就突然变得很奇怪起来。

谢清晖没被那三两口酒真喝的上头,他眼皮跳了一下,忽然就好像抓住了什么,然后牢牢地抓在手里。

他也笑了笑,而后云淡风轻地挪开眼睛,淡淡地“嗯”了一句:“他叫仙乐,不是一般小孩。”

霍狼胥又瞟了一眼,“嗯”一声。

“你有分寸。”

“这么相信我?”

“命都交给你了。我的殿下,你现在是主帅,我是副手,你让我往东……”

“你难道不会往西?”谢清晖截口打断他。

霍狼胥:“……当然主要还是以您的话为主。”

谢清晖:“那就是不会听了。”

霍狼胥:“不不不,会听。”

谢清晖:“你可以试试。”

霍狼胥:“啊?”

谢清晖:“你看我会不会死在你前头。”

霍狼胥:“?”

谢清晖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心情愉悦地走开了。

谢清晖走到仙乐旁边。

从全身都束的极紧的盔甲里,摸出来一块油纸包裹的糕点,递给仙乐。

“仙乐。”

仙乐小幅度地瞟了他一眼,两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的仿佛多年故友。

仙乐动都不动。

谢清晖:“怎么了?小两口吵架了?”

谢灵运挑眉看他:“怎么?你也是共犯?你知道他会偷着跟来?”

谢清晖笑的很浅:“你对仙乐不太了解啊,他这么个孩子奔你而来,你去边陲,九死一生,他又怎么会愿意守着个那么空荡荡的府邸苦等。他很聪明的,带着他也无妨。”

仙乐在旁边附和着点头。

谢灵运:“你点什么头,有你什么事?”

仙乐顿住。

谢清晖又道:“你骂他做什么,他不过就是个孩子,你府里那帮吃干饭的,百来人有没有?一个孩子都看不住,事已至此。”

“拿着。”谢清晖不由分说地把那油纸糕点往他手里塞,“天不亮就要启程了,赶快休息一下吧。”他拍了拍谢灵运的肩膀,“对孩子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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