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稍一细想,也能觉察出这话里头的纰漏。
比如说。他只是问“赵朗呢”。
明明昨天他和沈约,四只眼睛,看到那个赵朗进了隔壁房间。
正常人的思路是,如果赵朗跟他一样,一觉睡到大天亮,或者醒了,但是没过来找他碰头,沈约回答说可能还在睡觉吧,他觉得这个回答十分合理。
又或者。
赵朗来找到他,但是他睡着了,没碰到。那个在门外守了一夜的人的回答怎么着也该是“来过,但是走了”。
他在梦中过了好几天,不知深浅,可这人不一定,在他的认知里,仅仅是一夜之间。
总之,怎么也不是“不知道”这种回答。
这明摆着就是知情不报。
沈约总是一副心思很重的样子,跟他刚恢复的记忆中执拗的仙乐性子如出一辙,不说就怎么也不说。
把他逼急了,反而适得其反,他还要想着法给你下套。于是他索性作罢想要追根究底的行为,干脆放任,反正从那张好看的嘴里从来听不出半点实话。
谢灵运本来想翻着眼睛瞪他一下,但是他两个人的身高不相上下,没有谁比谁更高,平视又觉得不够气势。他干脆退开两步拿斜眼睨他,不悦道:“你站开一点,挡着我了。”
沈约一愣,似乎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抿抿嘴,却也听话的侧身让开。
谢灵运觉得,他不能看沈约那张脸,像个妖精。他总想从那张脸上琢磨一些什么,只要不看,他就可以不用琢磨。
沈约跟在他后面,谢灵运走出门外,目的非常明确,直接拐道隔壁,连门都不敲,一把推门而入。
沈约:“……”
屋内陈设摆置与他住的那间一般无二,但是早已经人去楼空。
小二正巧走入,提溜着白抹布往肩上一搭,恭敬道:“请问二位客官还需续住吗?现在已经过了订房的时限,如需再住,需要交些押金。您二位看……”
谢灵运望屋内看了看,头也不回,道:“不续了,看看就走。”
小二点头哈腰:“好嘞!二位客官有需要再来!”
随即开始招呼人进来收拾,等在门外许久的几人闻声鱼贯而入。
与之擦肩而过的谢灵运本来已经往外边走的脚步倏忽一顿。
屋内几乎俨然是无人居住的状态,棉被叠的一丝不苟,他当时还以为小二问的是他住的那间房,可是看这几人的动作,心下却有些不确定。
他道:“这里好像没人住过。”
小二“嗐”了一声,道:“小的也有些奇怪,这位客人当真是好生教养,住过的房子也能这般整洁,小的佩服。”
谢灵运:“……”
总觉得这句话里头,他莫名被“指桑骂槐”了一顿。
小二似乎也觉得话头接的不太对,不禁臊红了脸,一顿抓耳挠腮,也不知道作何解释,恐越说越错,只好哂笑着。
谢灵运也没有苛责的意思,眉头一紧一松,快的几乎不可查。
他反过身,又打算出去,一只脚都迈出去了。
后头小二“公子,公子”的急叫着,他忽然就停住了步子,而后下意识反身相向。
大概是赵朗跟他总是并排,要么就直接把他落在身后,以至于他的印象中身后从来没跟过什么人,又因为脑子里正想着事情,让他一时忘记了后头还紧紧跟这个沈约这个“庞然大物”。
他完全没有预料的扑向了后头那人,几乎是明明白白的一阵投怀送抱。而后头的沈约显然反应比他还慢上几分,和他直面相向,手下却下意识的搂住他,给他借了一些力。
而谢灵运的手是把在那人腰间微微稳妥了一些,脚却在门槛上不上不下,一个没注意,彻底失控,直接一个趔趄,把后头的沈约也带的双双扑倒在地。
而在这个电光火石的间隙间,谢灵运居然还能得空生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心思。
他的手端端正正握在沈约腰的两侧,那触感柔则刚则,说不出的好捏,还细溜溜的。
而手底下的腰,不是个弱柳扶风的软姑娘,而是个同样血气方刚“硬生生”的年轻男人,他居然从当下升起了一些躁动不安的旖旎心思。甚至愈加泛滥。
这给他突然臊的,当时便从耳根子红到了胸膛。
小二站在一旁手忙脚乱的,踌躇在原地,急的团团转,也不知道该不该扶一把。
二人周围上方满满当当围了一圈人。
而谢灵运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旖旎之思,他当即便挣扎起来,他的手从沈约腰间撑到了沈约胸膛上,撑了好几下,也折腾不起来,又得出了这人身材还挺好的诡异心思。只觉得血气越发上涌,瞬息之间,手下燥热,心跳震如擂鼓,手下动作越发慌乱起来。腿下生势,微微一动后,整个人却彻底没了动静。
整个脸蛋红的能滴血。
他甚至不敢和沈约直视。
他好像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不该到,他动一下都觉得“如匐针毡”,周围一圈人的“围观”也叫他直觉如芒在背。
可他没了动静,被他压在身下的人也没有动静,围住的人却越发动弹起来,七手八脚的来拉扯他。
一下,两下,三下……
(穿着衣服,他老腰病)
他被几人拉扯着,折腾来,折腾去,小二们也没能把他从沈约身上拉起来。反而把底下躺着当肉垫的沈约三番五次的又重新压倒在地。
而沈约不愧是法力强劲,竟然在没有护体防御的情况下,被一个和他差不多的男人像个石墩子一样反复碾压几次,也丝毫不吭一声。
谢灵运心神俱荡,感觉自己好像磕到了脑袋,清醒又好像混乱。心里泛起一阵阵燎原之火,愈演愈烈。一边又内心崩溃,直觉又羞又愧,大概形容就是从山顶跌到谷底,然后摔了个稀巴烂,沉沉浮浮到最后翻不起一点涟漪。
而他全程“任人宰割”,只是因为他的那千年老腰……不知道什么时候僵住了,不能动弹了……
他现在整个身子僵硬的像块石头,直挺挺的压在沈约身上。被压的人没少喘一口气,而压人的人却像是被压了一座大山在身上,呼吸都快停了。(摔倒了,压在一块了。穿了衣服的,他腰动不了了,字面意思,老腰病)
谢灵运艰难挥手,在众人愣神之际,一手扶住腰,叫的凄惨,有几分“气若游丝”:“别别别……别……”别拉了,腰疼,再动弹它可能差不多就快断了……
沈约似乎也有些卡顿,声音嘶哑,却尽量保持稳声:“怎…怎么了?”
谢灵运满面痛苦,我能说,啥也没干,腰不行了吗?
沈约还躺在他身下,闻言,手却开始上下摸了起来,似乎是在确认他是否哪里受了伤。
谢灵运惊的又是一阵“别别别……”别碰我,腰疼!
可是“别”什么,后面的字,他却好像突然哑巴了一样,硬是没说出来。
沈约却好像镇定下来,顺着谢灵运扶腰的动作,轻轻的按了一下他的腰。
谢灵运当即疼的“啊”了一声惨叫。
他实在搞不懂,他一个位列仙班的神官,腰怎么能这么废?好丢神!他说不出口。
沈约却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直接坐地而起,想将谢灵运上半身半圈在怀里牢牢搂住,却在谢灵运的极力推拒中留有一丝余地。一边腿上环圈促使谢灵运跪在他双腿之间。在众人俯视之下,留出来的距离看下去,衣服堆垒又串连,那二人之间紧紧贴着的地方,像极了在为某些已经连接一体的贴合而遮遮掩掩。
沈约看向周围,从胸口里,摸出来一锭金子,小二不明所以,却也顺势接过。
沈约冷冰冰,不容置喙道:“出去,这间房,我们包了。”
喂喂喂!不要用那么张脸说那么严肃的话啊!
还有,你他妈哪里来的金子?
小二愣了一下,眼神在地上二人身上和那离奇的姿势以及两个人都红透了的脸和脖子几翻留连,又回想起谢灵运那一声□□般的惨叫,似乎确认了某件事实。
他一脸讳莫如深,重重点头,推搡围在一旁还在愣神的几人,一边道:“走走走,别耽误公子好事!快走快走。”
耽误什么?
什么好事?
谢灵运拧着眉头,痛不欲生,腰间越发疼的厉害,疼的他什么心思都没了。人一走,门一关,再不管不顾,直接整个人撞进了沈约怀里,然后紧紧抱住他。
再也忍不住了一般,大叫道:“啊——疼疼疼疼疼疼!”两手抓在沈约肩膀上,力气大到,甚至抓破了一大块布料,露出里面一块白皙的皮肤,然后手里用劲,一片白中几道血色抓痕显露出来。
还未走远的一行人,愣愣的犹如叠罗汉一般,顿在原地,众人出奇一致的红了脸,然后一言不发十分有默契的在门外走廊上响起一阵蹬蹬蹬,撒丫子落荒而逃。
沈约也红了脸,但是谢灵运没看到。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就着这个姿势,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揉着谢灵运的腰,一边传入法力,渗透脉络,以便缓解疼痛。
似乎确有灵效,谢灵运喊疼的声音小了点,改成哼哼唧唧的小声哼着。
沈约的脸上越发红了,比之刚才的谢灵运,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叩叩——”
“请问,二位的事情是否行完?”
谢灵运哼哼唧唧哼的正舒服,只觉得腰背温热,逐渐恢复力气,正沉浸其中。闻言没反应过来,本能道:“快完了。”
“!”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这话听起来这么奇怪?
还有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又熟又不熟的?
谢灵运从沈约身上稍微爬起,想要站起来。
可是沈约手上使劲,他没办法,只能一人拖两人,抓着沈约的手看起来像是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实则,他一个人脆弱的担当起了两个人的纽带,费力起了身。这一下,去了好大的力气,刚有些好转趋势的老腰,似乎又有些隐隐作痛。
他眉头才刚刚起势,后头又传来温热,贴着腰,是沈约的手,宽大而有力。
那只手明明稳稳托在他的腰上,却又好像托住了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温温柔柔的把着他的命脉,仿佛他的心跳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化。
他忍住莫名的心悸。尽量忽略掉那点逐渐又躁动的心思和身后那只手,以及二人贴的几乎严丝合缝的身体。
转过头。
一人穿红袍摇绿扇,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的门边,笑眯眯的看着二人。
慈祥的像是一个长辈看两个恩爱的后辈。
谢灵运:“……”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天杀的错觉?
可是,心里反驳自己,身上却不想挣扎,他稳稳的几乎是整个人靠在沈约怀里。
这个怀抱,宽阔且温暖。
早知道,他还严词拒绝个鬼,昨天就让他一块睡了,白得一火炉。
谢灵运自认心思很纯粹,就是单纯觉得有个人、肉火炉在这个寒意深秋,简直太好不过。
耳边热气过耳,他听到沈约贴在他耳边小声道:“柴道煌。”
谢灵运“哦”了一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耳朵的湿润,引得他一阵发痒,他不适的在沈约身上蹭了两下。这回没有碰到不该碰的,只是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沈约的脸简直红透了,再不敢说话。
柴道煌也一言不发,却笑的更加的慈祥。
谢灵运却有些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
他只看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先前茶楼里那个说书的。再一听沈约说的名字,心下也有几分了然。
虽然眼前这人胡子花白,面容确实年轻人的样子。
再来,这个柴道煌和赵公明称兄道弟,而赵朗嘴里,他谢灵运的身份看样子无上仙体,地位颇高。
他自然对眼前人客气不起来。
柴道煌微笑道:“小仙只是偶得天机,探而知之,特来相告。”
柴道煌是干什么的?
他是管姻缘的!
谢灵运忽然想起来,脑子空白了一瞬。
谢灵运刚刚还赖在某人身上不想起来,这下子不用说,什么懒性子都没了,倏忽一下站直了身子。
看都没看后头沈约僵硬的肢体,又悄然放下。谢灵运一脸肃穆的转开了话题:“你要说什么?是我还是赵朗?”
怪就怪他太敏锐,实际上他确实有有个问题想问一问送上门来的姻缘星神。
可是,赵朗了无踪迹,连个口信都没留,他直觉以柴道煌此次前来,应该是为了赵朗。
柴道煌停了笑意,眉间生忧:“赵朗。”
“他出事了。”
谢灵运:“什么?”
柴道煌眼神落到房间里,他快走几步,在桌子边停住了,眉头皱的越深。
谢灵运也脚步不怎么顺畅的跟了上去,探头一看。
是几个错落摆放的铜钱。
像铜钱,又不像是铜钱,比铜钱略微小一点,花纹也不相同。
想必刚刚小二叫住他,多半也是为了这个,怕是以为他们遗漏的物什。
谁知道,竟然闹了这么一出。
谢灵运脊背僵了一僵,不离开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一脱离沈约的怀抱,他反倒越发不对劲起来。
就像是突然被下了蛊一般。
莫非,这小子,会什么邪术?
谢灵运本想偷偷摸摸斜沈约一眼,往后头稍微一侧首,正巧和沈约的眼神撞到了一块。他十分自然又不自然的把头拧了回去。
他这辈子破天荒的,从自己的脖子里,听到了骨头嘎吱嘎吱的脆响。
几乎是同时,哄的一下,他的脸又烧透了一般,红遍了天。
要死了!
他真的会邪术。
谢灵运内心狂吼,自欺欺人道。
柴道煌道:“卦相说,大凶。此行非死即残。”
谢灵运心思瞬间清空,神情一派肃穆:“赵朗?”
柴道煌嗯了一声,继续道:“我来找你们之前,就已经看到天象示警。不过,没想到这么严重。”
谢灵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你找我们还是找我?还有,你怎么知道找我们有用?”
柴道煌:“我没有失忆。你是鸿钧没错。”然后他的眼神微微往谢灵运身后略去,道“那位,小仙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仙乐大掌司。”
谢灵运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回赵公明,提着赵公明的耳朵,拿两根棍子把他的眼睛插起来,然后告诉他,听听,听听,你的老朋友,他都能认出来,你他妈眼睛是怎么个事?
沈约丝毫没有表示。
仿佛,柴道煌说的人跟他没关系一样。
我好难受,很清水来,给我锁了好几遍了……修修补补再来一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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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失踪的财神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