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声音先至。
“这下我总算可以是确认你的身份了。仙乐。”
仙乐眼中那个不速之客，谢清晖。
看来这所谓的机关，什么都挡不住。
仙乐双手撑地，微微垂首。
“你需要帮忙。”谢灵运定定说着。
仙乐缓缓抬起头。刚刚的压迫虽然仍旧不减，却意外的让他觉得并没有那么深重。
谢清晖暗自吁出一口气。
“我想你做这些，应该是为了救宫里头那位垂危之人。”
仙乐的眼中，微微出现了一些警惕。
这个危险的计划，虽说没到天衣无缝的地步，可是他身边一共几人，却好像都已经知晓。这种被悉知的感觉让他有几分惴惴不安。他不动声色道仔细回想着自己的纰漏。
谢清晖见状，直接点醒他：“你们回府得第二日，我送来酒菜。我一时兴高，喝多了些，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仙乐顿时怒起：“你装睡！”
这一声吼出去以后，断尾疼的惊心，胸口也莫名疼痛难忍，他猛然呛咳出一口血。鲜血曳地，触目惊心。
谢清晖心下也有些慌，下意识的向前走去。
仙乐却当即惊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整个后背都贴到墙上。胡乱挥着一手，大吼道：“别过来！”
谢清晖举起双手，停在原地，甚至稍微退开好几步，连连说了好几句“好”。
仙乐喘气不歇。下巴和胸口处全是血色。
谢清晖看的直皱眉。
隔了好一会，谢清晖才又继续道：“我不靠近，你别生气。二哥哥是什么人，这些天你有目共睹，我是不会害谢颜的，你应该很清楚。”
谢清晖估摸着仙乐的沉默，继续道：“况且，我也不是装睡，实在是酒醉朦胧之际，言语入耳。再说了，我当时听了这么一嘴，也压根没放在心里。只是后来的事情，越发蹊跷，才猛然想起来。”
仙乐沉默。
谢清晖意有所指，道：“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而你又确实胸有成竹的话。你现在还缺个帮手。不是吗？”
仙乐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似乎在沉思。
谢清晖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昔有龙族，不周山出，通体如黄金璀璨，头生角，角覆鳞，四肢飞天……通体可入药……龙尾九骨，一骨正血，二骨正心脉，三骨便可长生……我不知道这段记载中，有多少真实性。但是，你是龙，确实不假。”
龙尾曳地，血色与金光交缠，在大开的门中透进来的如雾一般的月色中，如蒙圣光。
仙乐是龙，是不争的事实。
谢清晖保持着直视，没有去看地上被斩割的龙尾。
继续道：“你通过护城河，只身潜入皇宫，多有不便，几次险些被抓到。如今，木已成舟，我没资格也没立场去劝你要以己换命来救我和谢颜的父亲这种对我而言有利无弊的事情。我，可以为你送药。就当是感激你救了我和谢颜的父亲，我也愿意对你施以援手。”
药，即仙乐龙骨。
他本来还不信，现在这屋子里的一切却让他不得不信。
“以及，我想谢颜对你而言可能非常重要。重要到你不会想要他记得这种相当于大恩大德的事情，你会如谢颜所言，会吞了他的记忆。”
“但是你身受重伤，你需要一个知情的人照顾你。我不觉得，我这个弟弟，被吞了段记忆，就会推断不出来一切，对他来说只不过时间问题。你需要有个人替你遮掩，抹掉痕迹。这个人，可以是我。”谢清晖直勾勾的盯着他，几乎是胜券在握。
好久，仙乐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谢清晖：“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仙乐：“谢颜他讨厌你，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谢清晖：“讨厌？”他清笑一声，继续道，“我确实也不怎么喜欢自己，别人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不过，你可以试着相信我。讨厌跟相信为什么不可以同时交给一个人呢。以你现在的状态，我大可等你彻底昏迷之后，将你吃干抹净，做成一锅绝世大补汤。又或者你的身份威胁太大，我甚至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了你。再把你做成大补汤。”
仙乐：“……”
谢清晖眼睛转了转，他突然笑了一声，道：“不好意思。第一次见到活龙，想法有点邪恶了。但是，我想帮助你的心是真诚的。”
仙乐：“……”
谢清晖笑眯眯道：“我在你昏迷之前进来，就相当于把主动权交还给你。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仙乐：“你不觉得前后矛盾吗？你所谓的正确的决定，你已经给我选好了不是吗？我还有主动权吗？”
谢清晖伸出食指，摇了摇，道：“本来有的。你把谢颜打晕以后就没有了。因为……你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
仙乐的脸已经惨白到发灰了，随时会晕过去。
他已经运转不出来任何力气了。
只要他晕过去，主动权就全都被眼前那个站的远远的人握在手里了。
仙乐垂头，声音已经低的不能再低。
他虚弱道：“把斧头拿起来，沿着我砍下的缺口尽可能完整的砍下。那里面大概有两块龙骨。龙骨可以直接服下，你给皇帝吃下，他的病应该就能好了。”
谢清晖：“这么奇效？看来异闻录不太真实啊。”
见仙乐没有答话，他又道：“那另一块。”
仙乐神情有些恍惚，眼神也开始涣散。
道：“我本来想留给谢颜。”
谢清晖对这个回答尚在意料之中，他笑了笑，道：“这对我来说，可能诱惑有点大。”
仙乐哼笑了一声。
“你要是想要，我这个尾巴整条砍下也可以，反正我死不了，等我晕过去了，也不会知道疼。”
谢清晖：“那还是算了吧。起码你现在还醒着，断尾应如锥心之痛，我……不太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咚——”
正说着，仙乐一头栽下。
谢清晖忍住想上前查探的心思。
凭着仙乐诡异的身份，应该或许砸不出个好歹吧。
他捡起地上那个被仙乐丢在一旁的斧头。
握在手里。
看了看躺在后面的谢灵运，又看了看仙乐。
总有一种“棒打鸳鸯”的诡异感。
他眉头皱的很紧，手中的斧头紧了又紧，直到满手汗淋淋，然后心一横，一刀砍下，手快势猛。
血色飞溅。
那小半截断尾，被彻底截断。
而仙乐的另外半截龙尾，死鱼一般有些微的回弹之势，许是已经够疼痛了，陷入昏迷的仙乐，惨白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起伏，就好像死了一般。
谢清晖站在原地冷静好一会，才扔掉斧头。
他走两步，才发觉双腿酸软，然后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好像突然会呼吸了一般，开始重重的喘着粗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仙乐。
不知道什么时候，仙乐已经自主恢复成了人的样子。
屋内顿时暗淡了很多，谢清晖直觉，好像这个仙乐小了很多。但是，模模糊糊的缩在墙角他没能看的很清楚。
事不宜迟，他先是爬到龙尾掉落的地方，从中间抠出了两块龙骨。明明是骨头，却诡异的发出光晕，像极了夜明珠一般。
他将这个骨头收拾好，然后开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