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晖还没醒来，就觉得头很沉重。
等他睁开眼睛，已经是半夜。四月的深更半夜，他完全是被冻醒的。
再一动弹，他就发现动不了了。脖颈僵硬，一直到整个头都在隐隐作痛。
而周围除了一桌残羹，再无其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咬牙切齿的吼道：“谢灵运！”
“怎么了，二殿下。”
头顶传来声音。
谢清晖痛苦的拧着头，余光看到谢灵运坐在墙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似乎是那个约定的促成，二人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谢灵运说起话来也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只不过，单单是谢清晖看起来，并深以为然。
可某人的心情就大打折扣：“我喝多了，你就不会叫人把我弄进房间里吗？你这么多房间难得还睡不下区区一个我吗？”
谢灵运回怼道：“我怎么知道你一觉睡到现在？”
“那你就干看着？不会给我找个东西盖一盖，传出去谢国二殿下冻死在三殿下的宅子里，岂不是要贻笑四方！”
“第一，我虽然是你口中的三殿下，但是鲜为人知。第二，我没看你，我在看仙乐睡觉。”
谢灵运的目光落在院中另外一个偏屋。
他今天本来睡在院子里那间正屋，昨天这孩子也是跟他睡在一块的，他本来想着，他带一个小孩睡主屋也能有个照应，毕竟仙乐看起来小到不太像有自理能力的小孩。
可是仙乐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今天中午那顿饭吃的时候都还挺粘人的。自己出去溜达一圈后，到了傍晚回来后，饭也不吃，忽然就跟他疏离了一些，怎么说都不听，自己就跑到旁边那个屋子，说要自己一个人住。
并且非常坚持。
谢灵运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就由着他去了。
谢清晖听到第一句话时，顿了一下，倒是谢灵运丝毫没有反应，他也装作若无其事。
“仙乐睡觉？”
“那我也要看看！”
捂着脖子，作势要起来的样子。
“第三……”
谢清晖陡然停住，目露不解。
谢灵运峰回路转道：“宫里头来人了，前脚刚走。”
谢清晖顿时站直了身体，眼神也清明了起来。
这个时候来人，恐怕没什么好消息。
果不其然。
谢灵运神色黯淡，收回了一直看仙乐睡觉的那间早已经灭灯黑的不成样子的房间的目光，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谢清晖。
“说是父亲病危。”
其实皇帝病危这种话，听了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令人胆颤心惊。尤其是谢灵运，这无形当中相当于随时在头上悬的一把刀，一下又一下的，只会愈加让他深觉脖颈发凉。
谢清晖定了定，道：“太子派人来叫你的吧。”
“嗯。太子传话让我进宫。我让侍卫看到你了，我说你会跟我一起进宫。”
谢清晖清笑一笑，道：“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谢灵运也笑了笑：“这不是怕哥哥你忘了你说过的话。”
这笑容笑的谢清晖一阵鸡皮疙瘩，他忙道：“你还是别笑了，我这种天生的，你学不来，你笑成这样太容易挨揍了。”
谢灵运哦了一声，立马止住了笑意。
改成平静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谢清晖又连连摆手，佯装不耐烦的模样，道：“没忘记，没忘记。我死之前，你肯定死不了行了吧。本殿下一诺千金！”
谢灵运说不来感激的话，只是面无表情说话不带一点起伏的表达了感谢。
“那就多谢二哥。我们走吧，已经深夜，去宫里的话今夜怕是回不来了。”
说着要走的人，却没有了别的动静，目光沉沉的看着某一处。谢清晖看着谢灵运，发现他的眼神大多数都落在院中稍远一点的那个偏殿。
然后，随口问道：“仙乐睡这么早？”
谢灵运白了他一眼：“已过子时。”
“也不知道明早能不能早点回来。仙乐今天没吃晚饭，我看他一直在睡觉。叫了也不出来。”
“而且，我看他下午，不是蹲在地上跟小鸟说话，就是往外头跑。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些**的，我问他，他也不做声。”
谢清晖说的头头是道：“跟鸟说话，小孩子都这样吧。**的，那可能是热的出汗。孩子大了嘛，喜欢闹腾，也有自己的世界很正常。你不要想太多，放宽心。”
谢灵运沉默，他也就是说出来而已，也不打算谢二能说出什么花来。
谢清晖又道：“不过，仙乐可不像个普通小孩。”
谢灵运给他投了一个探究的眼神。
谢清晖指了指自己，又比划了一下长度：“我实话实说，哪个小孩能把高他一截的人揍的鼻青脸肿。我不还手是事实，但是他力大无穷也不假。不太像一个正常这个年纪小孩子的力气。”
谢灵运也陷入沉思。
谢清晖故作不经意问起：“对了，仙乐是你之前认识的？你在哪里认识这么一个小孩？他可是在围猎山口前，点名指姓要来找你的。”
谢灵运摇摇头。
心里有些想法，却没有多说。
谢清晖见状，索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后山那里，仙乐说他是凤州山上下来的。我听到了。全部。”谢清晖还特别咬重最后两个字。
全部听到了，谢灵运那好一番盘问自然也尽收眼底。
这人当真是沉得住气。
谢灵运看了他一眼。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随即点点头。
谢清晖追问：“可信度有多少？”
谢灵运摇摇头。
“我压根就没想过他真的是从凤州山上下来的。”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地方下来的，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而他作为凤州山来人，却点名指姓来找的你。你又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吗？”
谢清晖接连发问。
却让谢灵运的心沉到了谷底。
意味着，谢灵运很有可能是命中注定的下一任盛世之主。而尴尬的是，现在他高不成低不就，皇帝不说，储君也是货真价实，再一个强势的母族。而他只是一个没有一点势力的落魄皇子。
而现在，他所有的“把柄”都统统被眼前人知道的一清二楚。而眼前人，又恰恰好势力大到能毫无声息的弄死他。
他的哥哥，他的母族无一不是日日夜夜盼着他早死。
又怎么可能任由他坐上这样一个人人艳羡的高位。
看着一条柳暗花明之路，只要对面这个算无遗策的人立场再歪一点，对他来说就根本毫无转圜的余地。
谢灵运问出心中所想：“你既然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执意要救我。你就不怕仙乐的身份是事实，终有一天，我拿着仙乐就如握重权，迟早掀翻了谢家的天下，自立为王。”
谢清晖不可置否：“我自然有我的考量。”
“仙乐的来历蹊跷。但是基于他尚且年幼，那么我勉强保持理智。就当我什么也没听到过。我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合眼缘的孩子。
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就好比今天我卖你一个人情。我不是也没有想好怎么用？或许我会拿他来换你如果真有登临高位那么一天，让你放了我一条命也不一定。又或者人生多变，他日我以身殉国，死在战场了，我或许根本没有用这个人情的机会。
而一切结果没有奠定之前，什么我都不信，也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在我有限的认知里，我不希望谢家有分崩离析的那一天，我尽力抱住的不是你，而是谢家。”
“甚至就算最后，你真的坐到了那个位置，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谢家就我们几个，无论哪一个有那样的成就，都算是给谢家列祖列宗发扬光大。
但是，我只有一件事，就是希望谢家永远不会有内讧的一天。哪怕太子做的再狠，我也希望你能看在今日我说的这些话和我来日即将要做的那些，留有余情。”
谢灵运看着他，好久才清笑一声。
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谢清晖十分肯定道：“我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谢灵运兀自点点头。
“不过，你的空头承诺与我而言，就不怕我有反悔的那一天吗？”
谢清晖笃定道：“我相信，一个遵守和母亲约定回到这种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地方只为给父亲守孝的少年，不论他以后成长到哪一步，他也绝不会食言。”
谢清晖想的多做的也多，很有自信，却不自负。看起来好像只看当下，其实什么都打算好了。
非常会愚弄人心，也更会笼络人心。
而二者之间，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这样的人，比他头上时刻悬着的刀还要令人骇然。
反观他自己，走一步是一步，时刻被人牵着走，进退不得。
谢灵运看着他，没有回答什么。眼睛里也了无神色。
片刻后，眼神又落到那个黑漆漆的屋子。
话头冷却。
刚才二人之间的情势严峻，也顿时烟消云散。
连着谢清晖也忍不住张望了几下，他深以为一副经验之谈的样子，道：“小孩觉多，你让他睡吧。待会去宫里没什么事的吧，我给你打掩护，让你早点回来。对了，宫里头的糕点可以带点回来给仙乐，很香的。”
谢灵运：“嗯。”
谢清晖想了想，又看回谢灵运。借着细微的月色，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
才询问道：“你要不要换个衣服？”
谢灵运：“？”
“我上午看你不是还有穿皇子的正服吗，晚上怎么就换了这么一身？这个时候，这个时机不太对吧。”谢清晖非常嫌弃的看着他。
谢灵运看了看自己，一身白溜溜。
这个时机不对，说的是他穿着一身吊丧白去宫里头像是去给人哭出殡。
但是人还没死，所以时机不对。
不得不说，这人说话真的是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前一秒还跟你高谈阔论大谈特谈，后一秒就开始胡言乱语。连自己老子也能揶揄一番。
谢灵运面无表情解释道：“那件衣服我穿的不自在，而且围猎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又破又脏的，就换下来了。”
谢清晖半信半疑。说话间又把嫌弃又挪到了他的脑袋上。
“那你这披头散发的又是因为什么？总不能是没下人不会梳头，随手扒拉了几下就算完事吧。你之前流落在外的时候不是也一个人过了好几年，我接你的时候你也收拾的挺利落的啊。”
谢灵运默默回想了一下他的头发。好像就是随手拿了根木簪盘了一半，其余的就散落着。左右不碍事，也就没管。但是怎么也不至于到披头散发的程度。
“舒服就行。”
“不管怎么样，这件衣服我劝你换掉。你现在最好不要太招人眼。头发最好也盘起来，显得精神点。”
谢清晖说的也不无道理。谢灵运点点头，跳下墙头，飞快的进屋换了一身衣服，又飞快的出来，只是头发还是原样。
谢清晖已经动身，两步都走到了门口了，谢灵运又盯着黑屋拧着眉头，似乎又在神游。
谢清晖都走到院墙外了，他还恋恋不舍的样子。
“走啊。又不是见不到！？”
可是谢灵运总感觉有一种及其不安的念头，盘旋在他心头。可是他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走不走。再不走，太子就要亲自来请你了。”
谢灵运这才心有疑虑的收回目光，跟着谢清晖前后进宫。
谢二：智力值第一
某凤：武力值第一
双男主：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现阶段，谢二直接吊打他们。
谢二：死的早，无所吊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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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回忆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