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大雾迷离。
二人匆匆赶往宫门口,里面一片灯火通明之状。
若是寻常,不过卯时就会宫门大闭。皇帝病重已经时日已久。若是为了等他们二人进宫,大门敞开也倒是说的过去。怪就怪在,里头的灯火大到让他觉得太过可疑,隐隐绰绰还有些打着火把疾走的侍卫,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谢清晖微皱眉头,察觉有异,他拉住一旁正要进去的谢灵运。
看着他的眼睛,严肃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看到我母后,或者我舅舅。就算你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他们如今名头上也算是你的母亲,你的舅舅。
舅舅你可以称呼他的官职,但是母后,你一定要认。你的身份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但是这需要得到我母后的认可。
母后既然能放你一条生路,并且依着父皇的意思,叫我把你找了回来,那么不管是因为我父皇的缘故还是说我母亲自己的缘故,她都不会在父皇面前拂了你。所以,你不要有一丁点的抵触。尽量附和她。若是我母后不说话,我舅舅也就没什么立场说什么了。你明白吗,谢颜。”
谢灵运也看着他,顿了一会后,才微微点头。
谢清晖得到肯定的回复,这才松开手。
二人通过宫门,一边走着,谢清晖还一边叮嘱着。
“还有,我知道太子说话难听,我也知道你心思细腻,容易钻牛角尖。你就把我当依靠,当你的后盾。或者有什么,你都可以把我拿出来当挡箭牌,都行。总之,待会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慎重,千万别得罪里面的人。”
谢灵运听着,却听出来了一点别的意思。
这里面可能他今晚想见的不想见的都聚齐了。
现在正在里头扎堆,等着他冒头,而他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叫欣然赴死,还是壮士筹谋。
正想着,谢清晖停在了一幢门前。
谢灵运也陡然停住。
一门之隔。
他甚至能隐隐听到里头压低了声音,几道不同,争论不休。
谢清晖推门而入。
里面的谈论戛然而止。
谢灵运跟着他身侧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太子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捕捉他身形的第一时间就先声夺人:“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谢三殿下吗?怎么?三请四请都请不来的大人物,拉着我这个好二弟,躲在你那个迷宫一样的大宅子,终于舍得冒头了?不知道还以为我的亲弟弟和我父皇的私生子窜到一块密谋着什么呢。”
谢清晖推开珠帘,冲着里头三次拜礼。
“母后。”
“舅舅。”
“太子哥哥。”
最后一拜后,直起身子后,不卑不亢冲着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仿佛他是个叛徒一般的太子,歉笑道:“白日里有点事耽搁了,是我拖着谢颜,才至迟来。是我的错。”
似乎对谢清晖遮掩谢灵运的作为,极为不满。他怒道:“你!你怎么吃里扒外,处处向着外人。这里面都是自家人,要你惺惺作态做什么?”
自家人。
谢灵运跟着不动声色的扫了周围一眼。
太子立在最外边,颐指气使的,没什么好脸色。而太子身后,背坐在床沿上,一人青丝未束,尽数披下,其间少有几根银发迸发,略微侧过一些脸色,亦不甚佳。她穿着狐裘,顿显雍容华贵。
是秦后,也就是当今皇后。
她始终静坐着,任由太子发难,也一言不发,仿佛默认太子的造次。
顺着谢清晖拜礼的方向,谢灵运一路看到了内堂里,有个人背手立在窗棂边,穿着官衣,正沉思着什么。
那是谢清晖的舅舅,皇后的亲哥哥,秦慕云。
一国之都,素有文丞武相。
而秦家作为开国元老。秦氏之女越登皇后之位,母仪天下。秦氏之子,位居文丞之高。
而朝中早年领兵上阵的是皇帝皇后二人,夫妻上阵。如今皇帝病重,这秦家也算几乎把住了整个天下。
而皇后其人,暂且立场不明。
她似乎非常看重皇帝,从她可以任由皇帝传来私生子回宫这一点由得可见。
但是,她却也任由秦家在朝堂上兴风作浪,隐隐有压谢家本家一头的趋势。
故而,不明。
临窗的人动了动,转过身,走到谢灵运之前。
阴郁肃杀之气顿显,沉声道:“你就是谢灵运。”
谢清晖下意识挡在他身前,哂笑道:“舅舅。三弟刚回来还不懂事,宫中礼仪的什么还不太会。若有得罪,檀儿在此替三弟给舅舅赔罪。望舅舅见谅。”
谢清晖侧首,朝他使了一个神色。
谢灵运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
当即,弯下腰拱手作礼。
先是朝着最远处恭敬一拜:“见过母后。”
太子当即便哼了一声。
谢灵运装作看不见。
对着秦慕云一拜:“见过秦相。”
最后,对着白眼快翻到天上去的太子一拜:“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又是一哼。
这回那一直背对着他们坐着的女人,终于动了一下。
她缓缓的转过头。
谢灵运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她。
这个女人和印象中冷血无情,阴如鬼魅的模样不一样了。也不过才十年,如今却有些老态龙钟之相。一国皇后,不过才四十多,竟然老成这个样子,如此看来,战场上女人果然去不太得。
然后,他侥幸的发现,随着记忆久远,他骨子那种对血腥的恐惧再再次见到这个女人这个垂垂老矣的模样以后,好像忽然就消失了。
而他再想起他的母亲时,好像又没有那么恨了。一切都在岁月中逐渐泯灭。
皇后缓慢的抬起头看着谢灵运,目光一直盯在他那张脸上,引得谢灵运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但还是硬着头皮,不动弹,和她对视。
皇后忽然出声道:“真像啊。”
像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谢灵运像极了他的生母,那个背叛家国仇恨和杀国之人育有一子的谢灵运的生母。
谢灵运有限的认知里,他觉得他母亲可能有苦衷,因为他觉得他母亲不会是这样一个不明是非的人。他残存的印象中,母亲的勇敢,无畏始终让他铭记。
他的母亲不应该只是一个他人的温柔乡。
他的母亲应该拥有气吞山河,巾帼之勇。
可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母亲就是那么一个叛国叛家柔弱的亡国公主。
所以,他无端的对自己的生母产生了又爱又恨的挣扎。
皇后继续道:“你的母后死在我手上,你还记得吧。”
谢灵运想说忘记了,可忽然又觉得清晰如昨日。
“我记得你那个时候的眼神。恐惧,恨意,无能为力。犹作困兽。”
“我放了你的那一天,就知道你总有一天回来。难道你不怕我像杀了你母亲一样杀了你吗?”
太子狠声厉色,道:“早就该杀了这个小杂种!”
谢灵运忽然觉得有些头痛难忍,他顿了顿,忍住心悸,微微笑道:“母后说笑了,儿臣不都是依着母后的意思,才得以回来的吗。这还要多谢母后给了儿臣一个容身之地。不然,天大地大,儿臣手无寸力,迟早死于非命。”
太子:“呸!一口一个母后,谁是你母后!”
皇后出言制止他:“林壑。”
只轻轻一句,太子便缄口不言。改用怨恨恶毒的眼神盯着谢灵运,似乎势要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皇后似乎没了兴味为难谢灵运,转过头去看着床上昏迷的皇帝。语气低了几分:“慕云。”
“臣在。”
“你说吧,不算外人。”
不算外人,这也算是另一种对谢灵运的认可。
谢清晖没什么表情。
秦慕云看着也不现分毫失态。
只有太子当即便咋呼起来。
“什么意思!他谢灵运不是外人,谁是外人?”
“太子哥哥……”
“你闭嘴!”
谢清晖脸上堆积的笑意顿时收敛。
皇后不轻不重道:“有什么不对吗?他体内也和你一样流着谢家的血。”
这话一出,谢灵运不知道为什么就看到了秦慕云身上。感觉这句话总有一些含沙射影的意味。
可是,秦慕云不愧是混迹朝堂的老狐狸,面上仍旧纹丝不动,保持着一贯的沉着。
太子气急:“他这个小杂种……”
皇后:“谢林壑!我最后跟你说一遍,在外你们兄弟几个应当同仇敌忾,在内也应该和和气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身为储君,应该要懂这个道理。我不希望再说第二遍。“
谢灵运蓦的顿住。
这下子他知道谢清晖这么能洞悉局势后,沉着冷静,并且还能另辟蹊径,翻指明路。如此看来,大抵是随了皇后。
这样一看,这个太子,反倒是像是捡来的。
皇后:“慕云,你继续。”
秦慕云稍微颔首,便娓娓道:“皇上身体无恙。这次叫大家来,只是因为傍晚时分,宫中传出有刺客入宫行刺圣上之事做商讨。”
谢清晖:“刺客?”
既然开头就说了无恙,那想必是刺客身上有什么蹊跷。
太子没说话,似乎是气闷的很。
不过看起来应该提前知晓了。
秦慕云点点头。
继续道:“那刺客来时,养心殿里的人全都被打晕了。刺客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养心殿。”
谢清晖凝重道:“养心殿内,安排了有十名侍女伺候。而殿外三巡轮守,一巡少说二十余人。怎么才能做到悄无声息。而且为什么不直接杀人灭口。就没有人看到刺客的样子?”
秦慕云点头:“你说的不杀人灭口,我也想过,我也觉得这是个疑问。我仔细盘问过,只有一个侍女看样子说有看见,只不过太过惊骇,吓得有些神智不清。并且在一番药物治疗后,她形容出来的刺客很诡异。”
秦慕云落了重磅:“那刺客不像是人。”
谢清晖神色缓缓凝重起来。
秦慕云:“侍女说,像是猛兽,长得一团,很是壮阔。并且周身全是湿漉漉的,像是水里出来的怪物。走起路来淅淅沥沥的往下滴着水。就是因为这个,才让那个侍女发现它的存在。”
谢灵运眉头忽然跳了一下。隐隐觉得有什么是他已经抓住,却不幸没来得及串联起来的。
谢清晖一针见血:“护城河从城外通向城内,最后流入宫里。但是有道栅栏挡着,应该没那么容易进出。那水里排查了没有。”
秦慕云:“到你们来时,已经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有。”
谢清晖又道:“那为什么说是刺客。”
可是那十余侍女同时昏厥,又吓成那种失心疯的模样,总做不得假。
谢清晖想了想,自己把自己的话推翻了。
给出了一个大胆猜测。
“妖怪?”
这猜测大胆到一贯冷静的谢清晖都不禁有些冷汗如雨。
“只有妖怪才能视栅栏如无物,任意穿行。“
秦慕云:“有神就有妖怪。我们信奉女娲之力,遥望盛世之颠,就应该要做好直面妖物的准备。况且,这妖怪明明有通天的本领,却躲躲藏藏的偷摸着进来,又遮遮掩掩的离去,大费周章,简直没有必要!除非他无意加害任何人。又或者他别有目的。”
谢灵运听到女娲时,蓦的一怔。
一股冷意从绞痛的脑中肆意横行,逐渐绕上心头。
他忽然感觉串联起来一些东西。
他隐隐有个名字在心头盘旋,可他却连名字也不敢在心头浮现。甚至,不敢到任由疼痛席卷全身,他生生咬牙忍着。
谢清晖对这个倒是没反应,反而是呢喃着“目的”二字。而后追问道:“宫里除了疯了个宫女,还有没有其他人出事。父皇就躺在这里,那个怪物为什么单单要进来这里?它想做什么?”
秦慕云:“最后一个疑点就是,皇上的病似乎有好转的趋势。”
谢清晖:“什么?”
皇帝缠绵病榻已经很多年了,始终就吊着一口气,这么多年下来每况愈下。今年尤其严重,每一次病危都是太医院顶着满门抄斩的巨大压力一次一次的将皇帝那口气从鬼门关拉回来。
时刻都在跟阎王爷抢人。
整个养心殿里头绵延着一股挥之不去难闻的药味。
秦慕云话锋一转:“但只是有所好转,并不是痊愈。我觉得这是天佑谢国的表现。可能有辅盛世之能人将至。那怪物说是刺客,不如说是祥兆。
盛世将出!
而边境纷扰不断,谢国武力不盛,只御敌不杀敌,迟早是会被别人捷足先登。
所以。”
谢清晖:“所以,需要有人领兵驻边境以镇,如果不从,杀无赦!”
秦慕云点头。
谢清晖转头看向皇后。
“这也是母后的意思吗?”
秦慕云道:“不。这应该全是你母后的意思。”
“老臣以为,应以退为进,谢国强兵势大。边境之扰,不足为惧。”
谢清晖凝重:“今日占三分,他日分楚河。应战。”
“再来,强兵若无悍将,也如无头苍蝇。”
皇后:“檀儿说的对。确实该战。”
秦慕云:“可……”
皇后:“秦相!我想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一下,最终还是我和皇上商议以后再做定夺。”
秦慕云顿了一下,脸上阴沉了分毫。
只道:“是。皇后。”
谢灵运算起看明白了。
皇后多半还是更在意谢家。
而他多半也只是因为身体里流的这一半谢家血才得以得到皇后的赦免。
他看了看目光始终落在床上皇帝身上的皇后,难得的觉出一些情深意重。
这样看,他的父亲,倒像个抛弃原配的负心子。
他这样的父亲和他那样的母亲这样结合出来的这个他,竟然有那么一丝无地自容。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带着肮脏来到这个世上又有谁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所以,他凭什么要觉得不堪!
谢清晖:“母后,儿臣有一想法。”
皇后:“说。”
谢清晖:“儿臣愿领兵前往边境,以镇贼寇。望母后同意。”
皇后似乎也有此打算,直接道:“允。”
太子:“母后!儿臣也要去。”
皇后:“储君应该学着打理一些朝中政务了,你这么不务正业,瞎胡闹什么?”
太子:“母后。”太子拖长了尾音,不依不饶。
皇后:“此事盖棺定论,不容再议!”
谢清晖却突然跪了下去。
高高拱手:“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请母后准许三弟随儿臣一道行军。”
秦慕云率先反应过来,他呵斥道:“胡闹!谢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吗?…”
谢清晖目光投向皇后,坚定道:“儿臣知道。儿臣请母后成全。”说罢,又是一跪,这回是长跪不起,似乎只要皇后不松口,他就不起来。
太子在一旁边无不嘲讽道:“就凭你?你也配!不过是个苟且偷生的私生子,你怎么有脸来让谢檀来给你求这个!”
秦慕云也是满目震惊。
“你快起来,这种大事不是儿戏,信口就来,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稳重了?!”
皇后终于出声:“行了,别吵了。”
她抽回目光看向垂头跪着的谢清晖。
道:“谢檀,你确定吗?”
谢清晖势在必得:“儿臣确定。”
皇后看了片刻,又收回目光,背对着众人,看不出神色,只是轻声道:“准了。”
谢清晖:“多谢母后。”随即徐徐起身。
太子激动道:“母后!你怎么也被鬼迷心窍了!”
皇后:“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分寸了!来人!”
两个侍卫应声而现。
“在。”
“皇后娘娘。”
“罚太子禁闭三个月,不得出宫门半步,有违令者,杀无赦!…”
侍卫齐声:“是!”
太子不敢质疑:“母后!”
皇后摆手:“下去!”
秦慕云似乎早就在皇后说第一句话的话时候就有所判定,如今只是得到了结果。
他不动声色拱手告退:“微臣身子不好,既然皇上皇后平安无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皇后:“准。”
秦慕云徐徐退出。
谢清晖估摸着时辰,外面天色也已经微亮。适时道:“母后,儿臣陪您守着,谢颜年幼,就让他先回去歇息吧。”
皇后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微乎到谢灵运似乎都没能及时察觉。
就看到谢清晖冲他摆摆手。
他愣了愣,疼痛好像已经退却,他麻木的睁着有些涣散的眼神,虚虚拱手告退:“母后,二哥,儿臣告退。”
说罢转身推门离去。
谢清晖觉得他的声音有异,可见他脚步稳妥,又稍稍放下一丝忧丝。
身在屋中百事不闻,一出来才发现,冷意森然。
冷到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才发觉,他的腿有些虚软,而那些遁走的疼痛又一股脑的翻涌回来。
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停滞着。
有什么冰凉如丝打在他的脸上,密如刀割。
四月勤雨,雨水密密匝匝的落下。
而他只是用手心又用手背在雨中一翻一覆间,便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他眼睛里好像笼罩了一层又一层雾气。
行尸走肉一般机械的走着,漫无目的。
只有心里不断吼着。
谢灵运。走。不要留在这。
你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他们都是做戏。他们都盼着你死。
皇后杀了你母后。
她只是希望你牵扯住秦家的势力。
谢清晖心有算计,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什么也不说。他也不是真的对你好!
而你的父皇不过是个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话的陌生人。他养儿不育,又怎么能要求你为他守孝。他不值得!!
这里人人自危,谢家的脚都要站不稳了,他谢清晖也不过是苟延一息,再怎么有手段,身体里留着的血也跟你差了一半。他尚且有后盾,死而不僵。但你又哪来的自信,凭什么把一切压在这么人的身上!
孑然一身,偌大的皇城,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你又为什么要留下来!
走。
谢灵运。
走啊!!
谢灵运几乎魔症了。
脑子里想的愈发强烈。
明明雨势磅礴,他行在雨中,却只觉得脑中瓮瓮,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一般。
不知觉中,就走到了宫门口。似乎冥冥中指引着他的方向。宫门大开着。侍卫们向他行礼。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全身湿透。
“殿下。雨势甚大,您要不要在这里稍留一会,避避雨。”
而谢灵运就好像没听见一般,毫无知觉的走着。
他的目光落到了一门之隔之外的仙乐以后,身形就顿住了。只要再迈出一步,那大雨就会尽数招呼到他身上,将他吞噬。
明明朱门大开,却好像是隔了万水千山一般。
仙乐小小的红影撑着一把伞,正等在门口不远处。
仙乐也看到了他,他定定看着他。
眼睛一亮,笑容刚扬起来就僵住了。
他只觉得谢灵运现在非常的难过。
他想都不想,便扔下手中的伞,低低叫了一声谢颜,大雨如注,声势浩大,也不知道谢灵运听到了没有。
雨雷横劈上空,划出狰狞又绚烂的的仿若惊鸿一瞥的豁口,只一瞬便散去。那声如厉喝,仿佛劈开阴云密布的天空的同时,也顺势劈开了他自认坚如磐石的心。心也裂开一道,里面热气腾腾,让他感觉得到了一点生机。
他定定看着前面那个影子。
侍卫见状连忙解释:“这小孩昨天半夜就来了,等了许久。赶也赶不走,好像在等什么人。”
皇城门口不许围观,不许驻足,而侍卫心虚的是,他见这小孩相当执拗,便于心不忍,甚至见大雨,还给他了一把伞。也没想着出来了一个三殿下。
心里只期盼这个三殿下大人有大量,装作没看见。
“哦。”
谢灵运目无表情。
“谢颜。”
仙乐在雨中站了一会,确定全身已经湿透,才迈开步子跑向宫门前的谢灵运。
他堪堪停在他面前,再没有上前,只是仰着头看着他。
“谢颜。”
雨水顺着他的帽檐一滴一滴落下。有的落在他稚嫩的脸上,犹如横贯的泪水。有的落在他的红衣上,衬的那人一身鲜艳如血。
却鲜活异常!
谢灵运:呜呜呜,这女的真吓人
仙乐:无所吊谓,反正我不认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回忆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