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朗站在窗户边默了，伸出一手，掌心里突然就多了五个小铜钱。这个比市面流通的那种要小一点，上面还刻有一些诡异的花纹。
赵朗回身，又望了望门口处，掌心收紧，长臂一挥，整间屋子立马就被包裹在了无形的结界之中。而他神色越发凝重，掌心开合之间，那五个铜钱就被他刷的一下撒在了桌子上。
赵朗眯着眼睛，仔细看着。
一股黑气陡然旋之而出。正中赵朗眉心。他被刺激的猛地一下闭上了眼睛，双手控制不住的抱着头蹲下身子。仿佛有什么在一瞬间压的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佝偻着身体，痛苦的蹲在地上，压抑半晌后，像是终于忍不住了，爆发出来。
他嘴里低低的咬牙切齿的发出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折磨我？为什么？！”
赵朗冷汗迭迭，抱着头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仿佛深陷迷雾重重，无法自拔。
而窗外，圆月高挂，金光如血，穿过枝丫乱行。落在各处，犹如簇簇霜花覆盖其上，美的朦胧，冷意料峭。
而一门之隔“对峙”良久的二人。谢灵运站的脚步发麻。反观对面的颜延之倒是站的稳如泰山，面不改色。
谢灵运破罐子破摔，开口道：“要我跟你一起睡，那不可能。”
颜延之反应极快，嗯了一声。
谢灵运：“？…”
“那你？”
颜延之：“我就在门口。”
谢灵运：“你不去找个地方歇息一会？”
神仙也会累的吧，月黑风高这么好的时候难道不适合睡觉吗？
颜延之停顿了一会，道：“久不曾至人间，忘了……”
谢灵运抬手打断他，同样囊中羞涩的他也是一阵扶额。
谢灵运想了想，挣扎道：“你就没有…什么法子变点钱出来，那种法术？”
颜延之目露茫然：“不会”
谢灵运：“？”
“不会你难道不会学习一下吗？就赵朗那种的小伎俩，我看你法力挺厉害的，学个这种东西那不是信手拈来？”
实在不行，要不你露宿街头吧，两个大男人睡在一间屋像什么话。这句话在谢灵运心头徘徊数久，对着颜延之那种漂亮的人畜无害的脸蛋，他喉间滚动几番，居然硬是没能说出口。
颜延之似乎在考虑，顿了会道：“我会找机会学的。”
那你现在怎么办？谢灵运很想问出口。但是又怕一问出口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引发一系列他不太愿意的后果，谢灵运很有预感。
颜延之似乎是看出了谢灵运的犹豫和为难，便主动动了动脚步，道：“谢……”
谢灵运打断他：“打住！叫我谢颜。”本来这话说了就说了，按理也能停住，可不知道怎么了，谢灵运心里就是忽然酝酿出了一堆想法，顺着这句话一股脑的倾倒出来。
“我知道你认识我，但是我还是愿意再跟你认认真真的自我介绍一遍。我叫谢颜，谢灵运。以及不管我们曾经的关系怎么样，你既然没害我，那我暂且也对你不会再有什么怨恨的心思。
我之前在地府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鬼迷心窍了一样，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对你有些口不择言希望你不要见怪。可能我生性凉薄，又或者我飞升之前发生了一些我不太喜欢的事，而这事情里面又或许你的存在和影响对我来说及其深重，以至于导致我至今无法消解。
以及，你们每个人，每个出现在我面前的人都在不断的以各种方式提醒我暗示我或者我自己也能有意无意的感觉到什么，两千年。总是两千年。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在我面前被提起。所以我觉得两千年前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
谢灵运明显能感觉颜延之的呼吸都清浅了许多，几乎不可闻。尤其是他的停顿，就好像犹如一只铁箍瞬间遏制住了颜延之脆弱的脖颈，使他呼吸一窒。
他在…害怕吗？
谢灵运眯着眼睛，语气尽量保持平和：“但是。跟我没关系了。”
谢灵运目光忽然凝聚起来，汇成一道光，光点连成一线，又忽然涣散而去，仿佛有什么情绪被稀释了，风过无痕梦醒无踪，而里头只剩下了颜延之略显苍白的脸色。
仍旧是有些妖异的漂亮。
“仙乐。”谢灵运定定道。
仿佛一锤定音一般，“颜延之”的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情绪深重一闪而过。
谢灵运扶了扶额，又在“颜延之”面前来回度了几圈。再回首时，面色上一贯的平静不见了，多了几分挣扎之色，似乎在和什么东西极力拉扯着。
他缓了缓，又重重叹了口气，这才感觉好像好了一点，继续道：“仙乐，你就是仙乐对吧。”
被谢灵运唤做仙乐的“颜延之”长了张嘴，似乎是想解释，可仍是谢灵运眼色朦胧反应迟钝了一会，他也没能说出什么来，似乎就是默认。
谢灵运摇摇头又摆摆手，道：“没关系，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你是。”
“仙乐。”谢灵运又低低叫了一声，忽然就笑了一下，仿佛之前阴郁，莫名其妙的烦躁都一扫而空。
谢灵运笑的很真心实意：“我竟然没发现从我嘴里叫出来的这个分明陌生的名字，我竟然能叫的很顺口。”
“或许我们的关系应该确实没有那么恶劣。也可能…”
仙乐突然出声：“不。…我们的关系不太好。”
谢灵运的直觉告诉他，这话有点违心，从他心里他觉得很违心。这份别人的违心让他心里非常难过，甚至压过了心里那种永远占据上风的时时刻刻拉扯着打断着他的思绪的那份情绪。于是，他干脆直截了当的反驳他。
“好不好，不用你来说，我自己心里很明白。”
“还有，你可能有所感觉了。毕竟你明明知道我们关系匪浅，却还是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以及我想你救崔珏，假冒地府之主，这里面应该多多少少有我的‘功劳’对吧。不是我自作多情吧，我猜你应该是想见我一面的。”
仙乐沉默了一会，平静道：“是。”
谢灵运无所谓道：“你从很早就察觉到我不记得很多事了，我不知道这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但是你的作为非常的不正常。不正常到几乎漏洞百出。还有，我非常好奇你的很早是多早。是不是从我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一刻？又或者是……幻境？”
谢灵运时刻紧盯着仙乐脸上的神色，没想到这人这会倒是做的滴水不漏，十分让人难以琢磨的样子。
他非常有预感，眼前的仙乐和那个幻境有关系，他甚至毫不怀疑那个就是面前这个人的杰作。
谢灵运琢磨着，眼睛里忽然晦暗了一下，极快。他神情自若道：“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知道我要表达的意思了吗？”
“叫我谢颜。”
仙乐抬头，哑口无言。
他知道谢灵运再确认某件事。
他心里也有诸多疑问。比如为什么一个人会沉睡两千年后记不起来所有事，又比如他的仙元为什么没有了？以及为什么幻境会被更改？
但是一想到两千年的鸿沟太过巨大，犹如一道天堑，他甚至觉得这样也还不错，他也不想去挑明什么，现在这样的关系无论什么原因促成的，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仙乐想了想，想了个折中的方式，告诉他：“你醒来的时候，没多久我就醒了。应该有你的原因，具体是什么，我还不太清楚。有些事情，我也解释不了。但是，我不会害你。如果你把我的这些隐瞒当成对我的恨，也没关系，我可以承受。”
谢灵运：“……”
“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恨你？”
谢灵运的恨意根深蒂固，并且无从说起，他两千年前所有的记忆就好像被人刻意隐藏，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仙乐看了看他的眼睛，似乎怔住了。
谢灵运神情专注的等着他的回答，时间良久，久到他的腿又开始酸麻起来。
好了，下一章灵宝儿开启回忆模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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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对峙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