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屁事。”
冷哼一声,沈凌奚拉着美璎径直越过陈元元,却不料反被对方捉住了手臂。
“沈凌奚,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陈元元鼓着眼,外加化了一脸浓妆,散发出的脂粉气让沈凌奚蹙起了眉。
“上次的事?”
沈凌奚狠狠抽回手,差点拽得陈元元朝前倒,其间她不忘屏住呼吸,企图屏蔽掉陈元元那熏人的脂粉味,转而站定在对方面前。
“那日你强行将我押入你的轿中,害我受你牵连差点被匪徒砍,现在你还有脸来找我的茬?”
“你!”陈元元食指指着沈凌奚的鼻尖,自知理亏,一时间也是拿沈凌奚没辙。
陈元元冲身后的丫鬟眯了眯眼,沈凌奚便见到那丫鬟上前几步,似乎又要效仿上回的做法将她擒住。
把美璎牢牢护在身后,沈凌奚摆出一个防御的姿态,正准备迎接这场硬仗,但她却听到“嗖嗖”两声,那丫鬟便哀嚎着弓起腰弹开,不停甩着手,连忙缩到了陈元元的身后,警惕地盯着她。
“主子,这倒霉碴子身上不知是不是带有什么霉气,我的手刚要碰到她,便好像被什么给打了一下,晦气得很。”
丫鬟在陈元元的耳边说得绘声绘色,可陈元元哪是信鬼神乱力之人,她跟沈凌奚斗了这么多年,沈凌奚浑身霉运是不假,却绝不会反噬给欺负她的人。
正要反手拧起丫鬟的耳朵,陈元元还以为是丫鬟找借口想偷懒,刚要开口骂人,几人的头顶便传来个略微低沉浑厚的怒音,把在场几人都给“镇”在了原地。
“陈小姐真会仗势欺人,沈姑娘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害你,还想帮你。你倒好,恩将仇报。”
众人循声抬眼望去,看到薛薄眠此时正站在一间酒肆的二层观景台上,手中颠着几颗石子。
沈凌奚眼睫轻眨,才发现自己的脚边不知在何时多了几粒石子,瞬间心下了然。
原来,又是薛薄眠将她护了下来。
微风掠过,吹开了薛薄眠用来遮挡眼睛的刘海,他眼神凌冽,嘴角向下勾,似乎很是恼火,而眉尾那道长长的疤痕更显他的威严,间接给下面的几位女子无端生出种压迫感。
陈元元从没能像今天这般近距离观察薛薄眠的模样,以前也只是远远瞧过,在心中试图勾勒过无数次他的俊美长相。她虽爱四处惹事,内里却也是个胆小怕事之辈,外加女儿家怀春,所以并不敢妄图接近。
薛薄眠站在高处,陈元元只能仰视他,但已是心满意足,便也忘了薛薄眠上一刻对她的呵责,快速理了理衣裙和发髻,红着脸冲薛薄眠行礼,声音小得堪比蚊子叫:“薛......薛小公子。”
“沈姑娘,你没受伤吧?”
薛薄眠无视了陈元元的讨好,视线直接落在沈凌奚的身上,手搭在栏杆处,握得死死的。
就在刚刚,他坐于观景台茗茶,却恰好被他撞到了沈凌奚被陈元元刁难的一幕,若非身旁人的阻拦,只怕他当时气得就要从二楼一跃而下,将沈凌奚揽进怀中。
“薛小公子无需挂心,凌奚好着呢。”
言罢,沈凌奚无视了陈元元不甘的眼刀,弯下腰拾起地上的一颗石子,也学着薛薄眠的动作在空中掷了掷,面带笑容回看他。
然而下一刻,沈凌奚的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僵硬的笑配上她那张艳丽的脸,怎么看都有些突兀。
先前光顾着看薛薄眠了,直到这时,沈凌奚才看到他身侧竟随了名女子。
那女子身形婀娜,着了身素衣,但裙摆绣有几朵兰花,看其做工,似乎只有手艺上乘的师傅才可绣出。
看来,与他随行的这名女子的身份,也和他那般尊贵。
不过那女子脸上覆了纱,沈凌奚也只能勉强看清她的眉眼,气质清隽淡雅,一双柳叶眉微微上挑,如她裙上绣的兰花一样,给人以一种蕙质兰心的美。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这么好的一位小将军吧。
她在心底默念到。
沈凌奚一直抬头注视着他们,在她眼中,楼上的二人宛若一对璧人,而楼下的她们几人,却像是打扰了这副美丽画卷作画的入侵者,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倏地觉得眼睛发酸,沈凌奚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今天的太阳过于灼眼,让她的眼眶干得难受。
真是倒霉,这样美好的画面竟被她撞见,导致心间还无端泛起酸水。
就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沈凌奚是个失败又无用的人,竟也敢肖想这样美好的画面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胸口闷得发紧,沈凌奚知道若再逗留,干涩的眼睛就会掉下泪来。
从前陈元元欺负她,京中的人嫌弃她,她从未落下过半滴泪,所以她今日也倔强地不想在这掉眼泪。
而后沈凌奚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直到美璎抓了抓她的袖子,她才意识到一主一仆已站在了沈府大门前。
“沈姑娘!”
耳边刚刚一直刮着风的呼啸声,完全遮盖住了身后之人的呼唤,待站定后,沈凌奚才听到薛薄眠的声音渐渐朝自己逼近,还误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沈姑娘跑这么快做什么?”
薛薄眠喘着粗气追到了她的面前,整个人横挡在她和门之间阻止她进府,沈凌奚冲他尴尬地笑笑,又望了眼他的身后,发现和他随行的那名女子并没有跟来,不禁觉得奇怪。
“我腿上捆了训练的沙袋,以致腿脚不便跑不快。但我也没想到,沈姑娘你看似纤弱,腿脚倒是练得不错,竟让我追了你两条街才追上。”薛薄眠的嘴张开又合上,脸上的汗顺着脖子流入了衣内,打湿了他的里衬,看起来有点狼狈。
倒霉惯了,沈凌奚自然是练得个好腿力,毕竟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是她的生存法则。
她定了定神,表情复杂地看向他:“薛小公子是有重要的事与我说吗?凌奚出来的时间太长了,母亲若再不见我,估计要急了。”
心间的堵闷还久久不散,沈凌奚看着面前涨红着脸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男人,终归还是于心不忍,掏出怀中的手绢为他擦汗。
而薛薄眠隔着薄薄的手绢感受到了沈凌奚指尖的温度,身子不由得一颤,瞳孔打着抖,将头垂得更低了。
“我......我最近训练的时候,寻到了个好看的地方,想着等你伤好之后便登门拜访,顺道再带你出门散散心。没成想今日刚好撞见你,就想问问你的伤势如何了,能否随我一同前去?”
“刚刚你站于楼下和我说话不方便,我本想替你解围后邀你上楼茗茶,结果你非但看都不看我一眼,还扭头就跑,你可知,我追你追得有多辛苦。”
薛薄眠委屈地咬咬唇,又撩开衣摆展示他绑在脚踝的沙袋,示意自己没有骗她。
聚在心底的乌云顷刻间散开,沈凌奚捂嘴偷笑,只觉这小公子有趣得很,外加看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她分享美景,方才徒生出的烦躁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揪了揪美璎的衣角,沈凌奚甚至还没开口,站在他们两人身旁的美璎眨了眨眼,终于不再扮作门前的石狮子了。
她忽地拔腿跑得飞快,直冲入沈府内,徒留给沈凌奚一个背影,同时嘴里大喊到:“小姐你放心!夫人那头我搞掂,你快和薛公子去吧。”
*
再次换得并肩而行的机会,薛薄眠趁此朝沈凌奚的身侧越贴越近,但又在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停下动作,保持住了距离。
心瞬间被满足感填满,薛薄眠一边走一边深呼吸,平复心情。
没走多远,沈凌奚蓦地感觉发簪上的流苏被戳了戳,忙转过头看他。
身旁的男人随即冲她呲出两颗虎牙笑笑,朝她指指不远处一个狭窄的林间入口。
直到看清了方位,沈凌奚惊讶万分,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竟存在一片像是秘密花园的地方,且这入口又被灌丛挡了大半,若不多心留意,很容易错过。
薛薄眠是怎么发现这的?
和他对视了一眼,沈凌奚跟着他的步伐走入。
刚入里,美景即刻快速在她面前铺开,仿佛今早她在染坊中见到的大片沾在地上的染料。
颜色各异的花树在这里无秩序地肆意疯长,绿茵上花团锦簇,蜂蝶环绕。
再往里走一些,便见到一处不知接往何处的小池,池水清澈见底,鱼群围聚。
景色太过于符合“乱花渐欲迷人眼”这句诗句,令沈凌奚看得目瞪口呆,还生出了在此住下的荒诞想法。
可明明眼前的景色是那么的美好,沈凌奚的眸色却渐渐暗下,在薛薄眠露出副担忧的表情后,她情不自禁到。
“自父亲去后,我便极少出门,一来是大伙都不怎么待见我,避我如蛇蝎。二来,我也没什么精力走动,竟不知在家的附近会有这么一处盛景。”
想来从小她就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全才,模样也称得上数一数二,只是人言可畏,随着年月的增长,身上倒霉的事接踵而至,她的传闻便越传越夸张。
本来父亲在时,家底丰厚,还能散去金钱为她掩饰掉这些流言蜚语。
可之后家族没落,再没有闲钱拿来去堵住悠悠众口。
她也无所谓了,浪费那些钱作甚?反正,她能多活一天便算多挣了一天。
“沈姑娘,我对你父亲的事感到抱歉。”
薛薄眠本意是带她来散心的,没成想竟勾出了姑娘家的伤心事,他懊悔得狂挠头,却又想不到办法安慰,这才体会到为何母亲常常骂他是个只知练武的大老粗。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沈凌奚忙摆手,冲他温柔地笑了,光打在她的脸上,短短的绒毛使她看起来像颗水蜜桃,让薛薄眠有了片刻的晃神,若非他定力极佳,差点就要伸出手去触碰她。
“我是想说,谢谢你,谢谢薛公子今日带我来看这好光景。原来,除了母亲和府中的家人,人间的某些过客也会挂心我的感受,在乎我的心情。”
“过客?”薛薄眠感到有些不开心,叹了口气,失落地睨了她一眼。
沈凌奚摇摇头,冲他咧嘴笑笑,第一次主动拉住了他的袖子:“不是了,其实早就不是了,以后,薛公子是我沈凌奚的恩人加朋友。”
“不做恩人。”薛薄眠脸色更沉了,黑得像是要滴出墨来。
他没有看她的脸,而是将视线放在拽着自己衣袖的柔夷上,眼神透出丝微妙的变化。
“只做朋友。”
薛薄眠:我要闹了我要闹了,老婆说我是个过客[爆哭][裂开][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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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