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面前一片灰暗,黑压压的房间里凌乱的堆着许多东西,窗帘被紧紧拉上,连一丝光也不曾透进来。
我就在简陋的木床上,揉着太阳穴爬起来,呆滞地环视四周。
我并不清楚这是哪里,甚至毫无印象。
我的视力基本上可以算是用糟糕来形容,所以黑沉沉的地方,总是让我格外的厌恶,我焦虑的扒开自己身上的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想要扯开窗帘,却发现纹丝不动。
此处的窗帘已经完全被死死地盯在了原地,以至于在黑暗中的我变得越发的焦急起来,心跳逐渐的加速。
我很早之前便意识到自己无法在黑暗之中保持冷静,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就好像黑夜是什么可怕的噩梦,一不小心便会被噩梦吞噬,尸骨无存。
我只能尽力维持住自己的理智,颤颤巍巍的爬下床,想要去打开那扇紧紧关着的房门。
在一番暴力的开锁过后,我的额头上沁满了汗珠,就像是搁浅在岸上的鱼,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依靠着房门。
我试图去触碰我手腕上的刀痕,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因为我并不曾发现有划伤过的痕迹。
我突然回忆起我自杀的场景。我清楚的记得灵魂飘离我的身体时,手腕处往外喷涌出鲜血,混乱的房间被血色铺满。
既然我已经死了。
那现在的我又是谁?
我的双手止不住的发抖,痛苦的摸下我自己的脸,下巴处隐隐约约有些胡茬,我知道,这绝对不是我自己。
我好像穿越了。
又或者说是,重生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正当我不会有痛苦的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疯狂的响起在空旷的房间中,手机就在我脚边的不远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我抖着双腿爬过去捡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当我听到对面声音的一瞬间,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就连呼吸也有一些不稳,一只手无力的撑在地板上,另外一只手死死抓住手机,在反复确认过之后,我试探着开了口:“王建文?”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是非常意外我会这样喊他的名,多出了些不耐烦:“跟你说了那么多,你是一点都没听见是吗?一句话不回,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叫我的全名?我说你这人真是奇怪。钱不想要了?”
“都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准备,要是今天还没法交稿,你就算是违约。违约费多少钱,你自己心里应该有点数吧,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吧?”
王建文的声音极其的刺耳,一瞬间就把我从左怀疑死亡的梦境中拉出来,又极其痛苦地将我甩进到现实,我对于他说话的口气,实在是不能够更清晰了。
但是又和我生病住院时打电话给我的口气完全不一样。
现在他说话的声音带着小人得志的咄咄逼人,隔着电话传来的电音,极其的刺耳,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就如同拿着镰刀愚蠢恶魔一般。
我虽然心知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终究还是没有聊到在外人的面前竟然是这样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迅速的重新拼凑完整之后,我立马便反应过来了,当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于是声音极低:“是,我知道。我快要写好了。”
这个身体的声音实在让我觉得不适应,声音沙哑,像是被用粗砂纸打磨过了一般,音色低沉,完全符合我对于死宅男的第一印象。
尽管按道理来说,我也是一名宅男。
但是我仍旧以为自己的长相和外貌算不上差,声音也算得上好听。
至于现在自己占据了身体的这个人,张口说话的时候,就像快要死亡的鸟,扯着嗓子在做最后的挣扎,下巴出的胡子,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打理过。
因为我看到不远处的书桌上有了一打草稿纸,每张草稿纸上都有一堆。花里胡哨根本看不清的字体。
可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融上了我的心头,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些字。
借着手机的光,我才能够看清,直到我长时间的争论,手机屏幕暗淡了下去,我才恍然间意识得到,我被囚禁于这个房子中。
于是我开始翻看我的通讯录,去诡异地看到了第二个我熟悉的号码。
那是我自己的号码
他就那样安静的躺在仅有两个人的通讯录里,另外一个是我的编辑。
我无法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了那个我的号码,按下拨通键。
我知道这场电话不会拨通,因为这个号码的主人已经死亡,所有的尝试都是无济于事。
铃声响起许久,正当我要放下自己的心时,突然断掉,我看着屏幕上开始缓慢增加的时间,意识到,电话接通了。
电话,接通了?
一时间我的手有些拿不稳,我的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口气,始终说不出话,对方似乎也安静了许久,终于在我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他问道:“什么事儿?”
我顿住。
这不是我的声音,也不是我记忆当中所存在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是一个完全独立于我的世界之外的陌生人的声音。
我讶异。
原来我已经死去这么久了吗?连手机号都被回收利用了。
可是我又低头看向那散乱的稿子。
不对。
我不是穿越吗?穿越到了一个我不太认识的人身上?
一种油然而生的绝望与恐惧侵占了我的心头,直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再次催促:“我说,邱月,你到底要干什么?”
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袭击我的内心,因为穿越,又或者说是时空混乱的死亡,这些完全超乎常理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已经让我足够的无法静下心来去思考。直到这个在我梦中浑浑噩噩出现了不亚于千次的名字就这样流利的被电话那头的人叫出。
我再也顾不上我声音的沙哑,我向对方祈求道:“我被锁在家中了。”
可能是我理智尚存,也可能是巨大的混乱冲击,导致我实在无法从这些信息中提取到关键点,我只想重新见到光亮,以至于下意识延续死前的习惯,言简意赅的向对方提出我的请求。
他又愣住,我听到那头手机拿开又重新凑近的声音,声音里带着狭隘的笑:“你确定?”
听到他这句反问我好像才突然意识到失策了。
我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和原本的秋月有什么样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曾经发生了过什么,如果就这样,让他贸然前来,他可能会发现我这个外来的人霸道的占据了邱月的身体。
我又忽然间的摇头,颤颤巍巍说道:“不用了,不用了……”
可是我话音还没落下,门口的敲门声就已经响起,熟悉的男声隔着门缝穿进来,又透过手机电音滋滋拉拉的钻进我的耳朵:“早跟你说过,把这破锁换了,离门远点儿。”
此时的我正站在床边,游离的盯着那扇门,一声巨大且刺耳的踹门声响起在我的耳边,我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声响,于是痛苦的蹲倒在地,紧紧的抱着我的头,试图堵住我的耳朵,隔绝这种吵闹。
想来,邱月的家中实在破败,连那扇门都如此的破碎,仅仅只需要那个陌生的男人,两脚就踹开。
等到我的后脖颈被人摸上甩在床上的时候,我才泪眼朦胧的看清男人是谁。
他头发干净利落,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老头衫儿,还有一条黑色的休闲裤,却衬得他的腿笔直修长,他手上力气很大,把我一下抵在了床上。
余光,我只能看到那扇门歪歪斜斜的还立在那,门锁处已经彻底坏掉。
“哭什么?”
我呆呆的望着他,他伸手擦干净我的泪,又开玩笑似的拽着我的睫毛,直到我伸手挥开,他这才恢复了几分正常人的样子,低着头看我身上的衣服:“你多久没换衣服了?”
我愣住,又听他继续说道:“前两天出门的时候见你就是这一身,现在还穿这一身,我澡都洗千八百遍了。你可倒好,把自己一个人关房间里,我知道这是你们艺术家的创作灵感,但是还是想问,有必要把自己折磨成这个鬼样子吗?”
我的手指在止不住的发抖,上半身已经完全躺在了床上,只能用手臂支起,我试图伸手去勾他的脖子,他意识到我的意图,将我直接抱起。
“别揪我的脖子,手离远点。”
我就那样挂在他的身上,被他抱去了洗手间,等到出了门,我才终于意识到这是一间合租房,他住在我的对门儿。虽然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是我被他收留,还是我们两个处于一个相对平等的关系,不过这实在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谁。
他将我放在厕所的池子上,从头到尾的打量着我,我深呼了两口气,叫他:“谢淮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