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教授，请问‘建设值’是什么啊？”在离开工厂回去的路上，方彻问沈静廷。
“机械生产没有价值，只有人的劳动存在价值。”沈静廷说，“建设值是星联邦人劳动成果中价值的一般代表。”
在星联邦，仍有些东西并非免费的，那就是由人亲手创造出来的事物。
“比方说机械量产的毛衣是免费的，但由人亲自设计并织出来的毛衣就不是免费的。”沈静廷举例，“而如果你想得到那件由人亲手制作出来的毛衣，就必须得用建设值去交换。”
方彻了然：“原来如此。”
沈静廷：“不过很多时候，你想问毛衣的制作者要那件毛衣，且人家也愿意给你的话，一般是不会要你支付建设值的。”
“为什么？”方彻问。
“因为星联邦人没有生存压力。”沈静廷眨了眨眼，笑道，“不信的话，去试试看？”
放学后，方彻和穆亦冬走在回家的路上。
“亦冬，我挺想试试沈教授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方彻一边走一边道。
只是该怎么试，他还没有头绪。
穆亦冬：“那……”
这时，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两人注意到，香气的来源是身旁的一家粉店，便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他们看到，店铺的外边立着一块电子的菜单，这菜单似乎也是一只机器人，正一边扭来扭去，一边哼着歌，当方彻和穆亦冬靠近时，它立马站直，让二人能看清菜单上的内容，活像一个上班摸鱼被老板当场抓获的打工人。
方彻忍不住笑了一声。
在这块菜单上，菜品终于标注了价格，价格后边跟着的单位正是建设值。
“看来这家店的食物是由人亲手烹饪的。”方彻说。
无论是菜单上那些秀色可餐的菜品的图片，还是从店内飘散出来的食物的香气，都令人垂涎欲滴，只可惜方彻和穆亦冬身上没有建设值，看来是无福消受了。
一阵风吹来，穆亦冬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方彻注意到他的动作，问：“亦冬，你冷吗？”
“还好。”穆亦冬说。
那就是冷。方彻断定。因为他知道，穆亦冬相当能忍，即便身体已经不舒服到实在受不了的程度了，这人都不会说出来，意志堪比钢铁。
偏偏他又不擅长骗人，所以就只能回答“还好”这种模棱两可的字眼。方彻深信不疑，如果穆亦冬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骗人，他甚至能直接大言不惭地告诉自己他根本就不冷。
“你说谎。”于是，方彻脱下外套就要往穆亦冬的身上披，“都冷成这样了，快穿上。”
“别。”穆亦冬拒绝了，他后退一步，“你穿，我不用，我们快点回去就好。”
方彻把外套穿回了去：“也行，那……”
这时，一个人从粉店里走了出来，对他们说：“孩子们，要不要进我的店里坐坐，吃点东西啊？”
“嗯？”方彻循声望去。
说话的人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妇女，她应该就是这家粉店的老板了。
方彻礼貌地拒绝了：“谢谢您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们准备回家吃饭。”
说完，他和穆亦冬转身就要离开。
店老板赶紧抓住他俩的胳膊：“别别别！进去坐坐，进去坐坐。”
然后，她硬是把二人给拉进了粉店里。
方彻莫名其妙：“但是我们没有建设值……”
“没关系的！”店老板把两人按在座位上，“我知道，我都知道……不用你们花钱。
“坐在这里等着，姨姨去给你们煮两碗粉。”
方彻：？
他和穆亦冬面面相觑。
方彻有些害怕，凑到白发青年耳旁小声说：“……我们该不会是碰上什么人贩子了吧？”
但是看店里这些来来往往的食客的表情和动作……又觉得不太像。
“不知道。”穆亦冬摇摇头，神色凝重。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不安，一些人围了上来。
“你们还好吧？”
“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呀？”
“不怕不怕，爷爷奶奶不是坏人。”
“要不要吃点糖？来，阿姨给你们。”
……
尽管这些人看上去并没有恶意，然而方彻和穆亦冬明显都是青年人，被一群人围起来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哄着，还是令方彻感到毛骨悚然，心中警铃大响。
于是他悄悄给尼科季姆一连发过去三个救命，还顺带开启了位置共享。
刚溜完冰坐下来喝口水的尼科季姆看到消息后，一口水喷在了终端的屏幕上。
方彻低声对穆亦冬说：“别担心，亦冬，我已经向奥希波维奇求救了。”
穆亦冬点头：“到时候粉端上来我先吃，要是我晕了你立马就跑。”
不一会儿，店老板就煮好了两碗粉，端到了两人面前。
二人不动声色地跟店老板道了谢。
穆亦冬深呼吸，如同英勇就义般地拿起筷子，缓缓吃了起来。
方彻紧张地看着他，随时做好了他一倒下就把他扛起来跑路的准备。
店老板徐徐看向方彻，微笑道：“孩子，你也吃啊。”
方彻汗流浃背了：“我……”
突然，一队警察冲了进来，把店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队警察的队长出示证件，严肃地说：“我们接到附近热心群众举报，有未成年人被严重虐待，请各位配合调查。”
方彻愣住了。
星联邦这样氛围看起来那么好的社会，也会发生这种恶**件？
穆亦冬拉了拉他的衣角：“方彻，警察好像是冲我们来的。”
方彻：啊？
啊？？？
不会是要指控他们虐待未成年人吧？方彻人都傻了。
周围的人拉着警察七嘴八舌地小声说了些什么后，那队警察果然朝着二人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方彻看着警察，紧张道：“那个，我……”
冤枉啊！
那名队长来到他和穆亦冬面前蹲了下来，仰视他们，用非常轻柔的语调说：“别害怕。”
方彻：？
队长：“大胆告诉叔叔，你们的监护人或者哪个老师是不是对你们不好，没关系，叔叔是警察，不怕他们，一定会惩罚那些伤害过你们的人的。”
方彻：……
“肯定是！”店老板愤怒地说，“这两个孩子这么瘦，我看到他们在我的店门口外边杵着，都不敢进来，连建设值也没有，肯定是被虐待了！”
周围的人也群情激愤：
“一定是，他们对别人都很警惕。”
“虐待他们的人应该挺过分的，我猜那个人经常不给他们吃饭。”
“太气人了！”
“警察同志，这事一定要严查！”
方彻哭笑不得。好家伙，原来他和穆亦冬是被人误以为是遭到虐待的未成年人了。
好在尼科季姆很快就带着另一队警察火急火燎地赶到。众人经过一番交流，发现这是误会，方彻和穆亦冬无奈地解释了一番，向这些关心他们的星联邦人道了谢，警察也夸奖了热心群众的法律意识……
而后，尼科季姆就带着两人离开了。
方彻松了口气：“谢谢，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奥希波维奇。”
“是我考虑得不周到，忘记给你们建设值了。”尼科季姆懊悔地说，接着，他大手一挥，直接给两人一人各转了一万建设值，“拿去花，不够再来找我要。”
方彻：？？？
“这怎么行？！”方彻惊道，“我们不能这么花你的钱，你……你收回去，我们平时生活所需用那些免费的就可以了！”
他刚想把这些建设值全都转回去给尼科季姆，却发现自己被对方设置了禁止转账。
方彻：“你……”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尼科季姆摆了摆手，“我的名下有差不多一百万点的建设值，这辈子都花不完，给你们一人一万也就洒洒水的功夫。
“而且，小方彻，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愧对于你，所以收下这些建设值吧，就当是……哄我这个中年老男人开心了。”
“……谢谢。”方彻心头一暖，看着尼科季姆那张清秀的脸说，“还有，你可不老。”
尼科季姆笑了笑。
之后回到家，两人跟阿丹聊起这件事，阿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其实我一开始也怀疑你们是不是被人虐待了，所以才会主动接近你们，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后来我知道你们是地星人，又想起新闻上说过，近期地星正在闹粮食危机，才觉得你们应该不是被虐待的。”
方彻：……
“我和亦冬真有这么瘦？”他难以置信。
他看这满大街的星联邦人类不也挺瘦的啊，怎么没见人去怀疑他们被虐待了？
阿丹肯定地说：“真的，不信你们去照照镜子。”
于是，方彻来到镜子前。
他很认真地看了一下镜中的自己，确实瘦了不少。这具身体本来就挺瘦的，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情，现在都已经有些脱相了，精神状态看起来还有点恍惚。穆亦冬差不多也是这样。
难怪星联邦人看了他们会报警。
方彻：恢复状态，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