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殿门合上,等到确实无人看守时,祁玉泽从袖中掏出了只木制蓝色麻雀。也不用灵力催动,很快空空荡荡的偌大的殿宇中传来飞鸟振翅的回声。

“病秧…啊呸,师祖?”小蓝鸟口中传来仇宁的声音。

祁玉泽提着灯,并未如无相所想的立即去寻人。

小蓝鸟绕着祁玉泽飞了一圈:“师祖,是你吗?”

祁玉泽淡淡应了声道:“帮我感应一下这殿里有什么机关阵法。”

棠鲤不知在黑暗中独自坐了多久,好似在这样的封闭空间已经过了成千上万年,曾经在天元宗种种不过是一场梦,他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他从来都不怕黑,他怕得只是光亮起的那一刻,那将会只剩无尽的折磨与绝望。从真正逃离东海极境成为棠鲤后,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回来。

棠鲤拽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他开始后悔了,明明可以忘记前尘过往,卸下背负的重担,明明可以任由这群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混账自生自灭,明明可以只是棠鲤……

祭祀过后,他与无相吵了一架,无相被气得不清,最后嗤笑着问他:“你可想看清你师尊的真面目?”

其实他也并不需要看清一个人,他希望他在乎的那道光可以不要亮起,这样也许就不会失望。

可现实往往最怕什么,反而来什么,脚步声伴随着密室魂灯点亮而越来越近。

他把自己缩起来,头埋在膝盖里。

别过来……

小蓝鸟还在喋喋不休,祁玉泽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师祖,大师兄说了,棠鲤不是什么好人,他说他是个疯子,还提到什么天道什么合道的,那句太长了,我没记住,总之师祖,你要小心他些,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

下一刻,鸟嘴被一只修长的手捏住。

“知道了。”

嘴角缓缓勾起,他想起一句话——最好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这才有点意思。

微弱的火光跳了跳,一明一灭间,他身前出现了个人。不再是熟悉的红衣,白色祭祀服金丝勾边,眉间点了朱砂,双眸清澈如水,带着几分茫然地望着他,像是在林间迷了路的小鹿。

正上方一盏魂灯微微摇曳,幽光照亮了整间密室。

祁玉泽喉结动了动,低头吹灭了烛火,他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原来的大殿了,与其说是一间密室,更像是刑房。有些不知做什么用的刑具上覆着层黑褐色,不知是生了锈还是没洗干净的血迹。

“说说吧。”

祁玉泽本想走近看看,但棠鲤一声不吭,缩在角落掉眼泪,他只能收回踏出去的脚,坐到了棠鲤身边。

“你和无相把我引到这来,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自己先哭上了。”

温热的指腹擦掉他眼角的泪,棠鲤却抽泣得更厉害了,见他哭得一抽一抽的,祁玉泽干脆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来了吗?”

柔声细语地哄了阵,周围无由来地刮起阴风阵阵,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摄住了他的心脏,凉意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棠鲤却是缓过来了,他无措地望着上方的魂灯,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嘴唇动了动。

“说什么?”祁玉泽没听清,贴近了些问。

棠鲤眼珠转动了下,好似终于认出了他,伸手抱住他,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用极轻的声音道:“天道……不要我了……”

祁玉泽心中“咯噔”了下,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室内越来越冷,冷到让他想要长眠,冷到再次出现幻觉。

他又看到了那个小孩,他的模样一直在变,从幼年到少年,从来没有活到过成年。在这间刑房里,他受尽了各种各样的折磨,每次和他被关在这间房的人最后都会向他举起屠刀。

祁玉泽都几乎分不清这是无相想让他看到的,还是因为自身这双眼睛。

祁玉泽方才抱他时,感觉他一直微微发着抖,这会儿平静了下来,闭着眼道:“师尊,龙血可以洗涤血脉,龙肉可以恢复伤势提升修为,若想重塑金丹也可以用我的内丹……”他稍退开些,睁眼看着他道,“可不可以不要挖我龙髓,真的很痛很痛……”

他说的很认真,好像所有付出都是理所应当。

随着寒意加重,那些飞掠般的刑罚慢了下来,祁玉泽感受到了疼,感同身受的疼,重新将他搂进怀里,“说什么傻话,别怕我,抱一会儿就好了,抱一会儿就不疼了。”

棠鲤无动于衷,声音轻轻的:“东海极境,没有牢房,这间是独属于我的。凡是对我好的,都会被关进来,只有杀了我,才能出去。”他抽出藏着的匕首,“若不动手,就会被反噬而死。”

“没有人能承受住反噬,越到后面越会失去理智,只剩本能,求生的本能。”他将匕首交到祁玉泽手上,握着他的手猛然捅向自己。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再难寸进一分,棠鲤抬眼注视着他:“你会死的。”

“但你能活,不是吗?”

“为什么啊?”

祁玉泽浑身的血液如同被冻结,又像有人一刀刀剐着他的骨头。他用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双手,夺过匕首远远甩了出去,哑声道:“棠鲤,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你的真心是假的?”

棠鲤不说话,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

棠鲤经历过那么多世,随着记忆复苏,旁人是真心是假意他看的比谁都清楚。师尊对他是没所图,他却也从未见过他的真心。他就像是为了他而来,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随时丢下一切,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人世间没什么能留住他的。

“你想回东海极境,我不是没有阻止;你不想沐云迟死,我不是救下了他;你想我来此找你,我不是来了。”祁玉泽坐直了身子,气的肺疼,“事事顺着你,还是我的错了。”

说完捂着心口咳出一口血来,这次真不是装出来的,反噬让他眼前的景物模糊了起来,头疼得像要裂开,都管不住自己说了什么。

“你还要如何,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吗?”不知为何这时候竟想起先前有人谈起无相掏心的事,踉跄着站起身,“离开逢仙镇那日,若我不拦着你,你是不是想独自来东海极境?”

他又吐出口血来,扶着墙,语速却轻快了起来:“还有还有,整个东海极境都不知无相从哪来的,你那时成天在我眼皮子底下,究竟是怎么与无相认识的。”他眉眼间的痛苦之色消失不见,神智逐渐丧失,又一次将要摔倒时,他推开棠鲤的手,“不要你扶!”

棠鲤怔住了。

人性的丑陋,他什么样的没见过,唯独次次在他这出了岔子。

竟没半分恶念。

恶念、贪念、欲念,他通通都没有。

干净纯粹如琉璃。

无论落到何种境地,他始终都是高高在上的神。

盯着那双淡漠疏离的银色眼眸,棠鲤无声笑了,说是在笑,更像是在哭,偏偏没有眼泪落下。他心里一动,上前将他按在墙上,红着眼眶吻了下去。

“你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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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炮灰师尊手拿情敌剧本[穿书]
连载中挽袖抱秋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