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衣不如新,

“咕咕,咕咕。”

一只鸽子扑腾翅膀,降落在树枝末端的枝丫。落叶悠悠落下,靠躺在树杆上的男子懒洋洋睁开灰蓝色的眸子,和白鸟儿大眼瞪小眼。他坐起身打了个呵欠,低头看去树下。被树叶撕碎的阳光投射在地面,似不着冷夜的星芒般温暖清新,一抹素色立于草青之中。游正扶着树身从高处滑下,着地时发出踏踩树叶的声音。

“明早和我去思城一趟,准备准备。”身穿素色外衣的香掌门和游正对视,见面便单刀直入。“太子要见你。”之前飞去树上和人打招呼的鸽子自动飞回饲主广阔的肩膀上停靠。

笼罩在大树阴凉下的游正五官轮廓因光纤的打映显得冰冷生硬,看起来不近人情。他伸手到后劲搭着,望着无色偏头疑问。“二皇子殿下?”

“正是。”香掌门面无表情,语气坚定。“此事皇祖母知道,你和我一起去,那人不会为难我。”

游正低头沉思,片刻取下叼在嘴边的狗尾草。“好。”

夏末的风捎带一丝秋意掀起人们的发梢。鸽子拍动翅膀,乘风往更宽阔的天空飞去。碧海蓝天,化形无常的白云漫漫。山林有妖,人间繁华处有一街二餐三冷暖。

飘扬的红旗挂在高耸,坚固的围城墙上。建在里边的长长街道九转十八弯,被精心排列形成一个极有条列,规模的大都城。在这繁华热闹的地方,所有出现在眼前的事物皆五光十色,精致,散发一种富有包容的辉煌。每条巷子隔一段路有士兵站岗,在他们尽忠职守的看管下,拥挤的人群乱中有序,人们自行隔开一段礼貌而尊重的距离。除了本地居民,人群里还有金发碧眼的西方洋人,矮人族,人高马大的草原民族,甚至不知名的神秘少数民族。

便是在这样充满人的环境,当地居民亦不忘空出一处空地。他们投喂饲料,许多野鸽聚集在此地啄食。风吹过阳光照耀之处,翱翔在天上的白鸽闻见同类气息,自然飞去加入其中。

不分民族,总有自备饲料前来一起喂食白鸟的他乡客。一位皮肤黝黑的外国商人牵着载满货物的骆驼路过,他顶着一头厚重的白布抬头,望着鸽群的眼神柔和。接着,商人的目光越过千家万户的屋檐,远远看向巍然耸立的北斗城。那四四方方的建筑,与家乡的大教堂截然不同。那,是特属于东方特有的结构。那,是传说中的大思皇城。

顾盼楼,大思首都最出名的皇家酒楼。但凡有普天同庆的活动事,便少不了顾盼楼一顿不收银子的水席。平时上门的人不多,常客均是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寻常日子嘛,一般吃不起的百姓只能远观。

这时一辆马车路过,径直往顾盼楼的方向奔去。一众嘴馋的民众酸溜溜地嘴碎,又是哪家官爷逢喜事,要上顾盼楼庆祝庆祝了啊?

马车轮平稳地碾过拱桥,规格高级的马车停靠在酒楼大门前。一群小二站在门口恭候多时,当中为首的小二摇晃手中铃铛,接着有人上前轻手轻脚地掀开马车门帘,两位气质不俗的男子从里边走出。

“恭迎香掌门。”小二们作揖行礼,左一句,右一句地迎接客人。“大人已在后花园等候多时,请随小人前来。”

出席正经场合,打扮体面是基本礼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剃去胡渣的游正整个人顿时变得清爽,眼神亦锐利起来。香掌门换上绣有金兰花的黑外袍,不经意地散发平日不起眼的威严感。他低声应了一下人,才跟他们走去。

随着小二的脚步前进,顾盼楼内传来的乐器演奏声越发清晰。偌大的酒楼灯火通明,醉人的香甜弥漫。

酒楼分为三区,在周围摆上席位的勾栏院,上楼的包厢二楼,和建在旁边的邀月楼。

美人美景,再配上美食美酒,乃人生一大享受。坐在一楼勾栏院前饮酒的官爷呢,是来聊天享受的。有正经事要谈的官爷会去往二楼。至于望月楼则由于花费太奢侈,更多时候被当成一种荣誉性场所。谁家老爷想办大寿,都会考虑这个地方。

在勾栏院前为数不多的客人瞩目下,贵客随小二走进了邀月楼。造型华丽的大门左右被人拉开,鹅黄色的光将室内的景色衬得浪漫柔和。越过门槛,仿佛进入了北斗城的后花园,华丽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踩着铺金色地毯观摩身边,长长的花坛直通远方尽头。两位乐师远远隔着花丛相对,古筝和萧合奏一曲意境悠远的《高山流水》。墙壁尽头处摆了一台和西洋人购来的楼梯,它似海产的螺般,一圈一圈卷上去,瞅着颇滑稽。

这薄薄如叶片般的板子,是阶梯?站得住脚?西洋人的脑袋可真神奇。两位东方男子对新奇的东西犹豫半晌,凭着好奇和无所谓走了上去。板子架得很稳,然而这东西和寻常梯子不同,正下方没东西接着,站上去感觉脚底空荡荡的,好不实在...游正总结:和爬树差不多。他们爬上楼梯,很快走上去。

惊喜不断!!以为抵达二楼,终于可以踏上实心的地面了。未料这楼上的地板从上往下看去,竟是透明的!!乐师的头顶埋于花园之中,角度奇特。不单如此,建筑上方的四边安装好复杂如云的榫卯,镂空出来的屋顶正中央搁着一片薄薄的玻璃片。仰头一看,能直面蔚蓝的天空亦不怕下雨,十分周全。

在无法理解其中美感的人看来,那处像被台风掀走了屋顶,令人不安。头一次来到如此花里胡哨又诡异的地方,游正感觉脚底和心皆轻飘飘的。地板上一格格的线条和棋盘有相似之处,他现在只想回修心院下棋。站在隔壁淡定无比的香掌门清了清嗓,被友人唤回思绪的他才定下心神来。

在初登天梯的贵客面前,两侧并列一拍衣裳华丽的侍女鞠躬。她们低着头,保持那姿势恭迎。带路的小二赫然驻足,回头露出带有献媚意味的微笑。“那位大人就在里边等着您们,俩位请。”

顺着小二摆手的方向看去,墙角摆着许多走兽石雕,正前方不远处设了一片春日屏风,屏风后影影绰绰。游正让香掌门走在前方,他尾随其后。不经意间,楼下的乐师奏起了新一曲《梅花三弄》。走近一看,发现前方原来有四面屏风。以四季为主题的屏风围摆在四神兽方位,当中空出来的间隙各站一位打扮规矩的随从,一位领头的家丁走到来宾面前行礼。

无视家丁的香掌门走到屏风前作揖,隔着一片障碍物和坐在里边的人打招呼。“臣弟拜见二皇兄。”

游正随后跟着拱手,微微鞠躬。“参见太子殿下。”

在天空翱翔的鸟儿飞过,在菱形的天窗留下一瞬影子。片刻,一阵清亮的男子声从屏风后悠悠传来。“免礼。进来。”

等来准许的俩人对望,稍微整理身上打扮再越过屏风。阳光自天窗洒落,一张铺上青布的大圆桌摆在正中央,一位白龙鱼服的翩翩公子坐在桌前品茶。他笑看客人,抬手示意。“难得来到外边,不提那些讲究,你们随意坐。”说罢,打了个响指。“这顾盼楼果真名不虚传,孤早就想来看看了。”

一旁的家丁听见响指,指示俩人上前拉椅子请客人入坐,转身夹着嗓音对屏风外的人下指令。“上菜!”

传说中的邀月楼是多少人向往的圣地。今日游正托眼前人之福,见识了邀月楼的真面目。确实华丽,可惜对荣华富贵毫无兴趣的他还不如去老黄茶馆嗑瓜子喝茶看热闹。椅子上铺了软垫子,睹物思人的游正晃了神。

此时冷不防传来一声问候。“久仰“棋童”大名。”

游正下意识反应客套。“此乃属下荣幸。”他近距离看向这位太子殿下,有些恍神。对方礼貌优雅的微笑背后,有意无意散发一丝不足人同情的沧桑。恍然隔世...上次见到他是好多年的事,当时他尚不是太子。印象里总是唯唯诺诺的二皇子殿下此时落落大方,那天差地别的气质变化不怪游正一时认不出。香夜珉是无色同父异母的兄长,俩人长相截然不同,一个清秀,一个俊朗。

太子殿下将茶杯放在桌面,随从立刻上前添茶。“传闻“棋童”博学多广,料事如神,您猜猜孤今日邀请您来的目的?”

久违被如此称呼,老男人游正感觉眼皮有点沉。一杯茶盏落在面前空荡荡的桌上,随从招待好客人座位便离去。游正起身,展开手,低头向对面的大人物行礼作揖,语气一改故辙地正经,恭敬。“恕属下大胆测试,殿下可是有意将属下收入麾下?”

闻言,太子殿下载笑载言。“您不必如此谦虚,孤正有此意。”

保持抱拳姿势的游正低着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表情一如既往。“感谢殿下邀请,可属下并无此意,望殿下谅解。”

“先别着急拒绝。之前是孤大意,让小人得逞冒犯了您。”太子殿下抬手示意打住。“孤已派人撤去通缉令,那些不愉快就让事情随风而去吧。”他的语气柔和亲切,丝毫没有帝王家该有的霸气。“做人得往前看。您说是不是?”

“感谢殿下开恩。”回应的语气平淡无起伏,不知道身份的人可能还会当对面是热脸贴冷屁股。

传闻中的棋童为人淡漠,今日近距离接触一番,众人所言不虚。一阵芬芳赫然从外边传来,太子殿下起身招待。“您坐,今日孤是真心想邀请您,不必拘谨。”

这一站,连方才坐着旁观的香掌门都坐不住了。不想僭越身份打客套的游正慌张放下手,和无色互看一眼,俩人默契地对太子殿下再次行礼,三人才一起坐下。

香喷喷的佳肴很快被站在外边的侍女传来。站在屏风旁的管家接过盘子,拿银针刺了每一道菜肴,亲自品尝,确认没问题后才让人端上桌。佳肴被分为三人份,各自摆在他们面前。

游正在心里冷笑,心想:搁那摆天子架势,呵。

望着送来面前的大鱼大肉,摆盘整齐有序,淋在上边的酱汁散发精华的璀璨。“......”好像挺不错,尝一个。想罢,便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鱼骨全被人细心地挑出,第一次被伺候得这般贴心的游正别扭地开口。入口即化,鱼类的鲜甜和香料巧妙结合,一股酸爽缠绕舌尖。

桌上美食尚有一半来不及被享用,此时桌前仨人却已经饱腹了。“现在民间在谣传的歌谣,是明门做的诗词对吧?”太子殿下用手帕擦拭嘴角,然后将脏了的手帕递给随从处理。

被问起的游正和香掌门愣怔。

游正很快反应过来,他放下手中茶水,不以为意地回答。“是的。”

“陆风去向亦杨帆,无痛无病亦哀叹。潇洒一轮,叹几回人生。安于一隅,请不走周公。”太子殿下哼起带有调子的打油诗,微眯起的眸子泛光。“孤可喜欢这首了。究竟是怎样的才子,能谱出如此诙谐,有趣的诗歌来呢?今天特邀您前来这,孤不单想邀请你,还想见见谱写此诗的才子。”

不等游正开口,在旁默不吭声的香掌门突然插话。“明门子弟不奉承权重者。”

太子殿下继续和“棋童”说话。“孤有意想邀请那位才子入宫,孤会赋予他三品以上的官职。”

被无视的香掌门亦然回话。“除去先生一职,担任官职的子弟一律逐出门派。”

“孤正式邀请“棋童”重返宫内担任太子少傅一职。”太子殿下直勾勾盯着游正,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孤会替游家洗刷当年的罪名,您不必立刻回答,希望您回去认真考虑。”话落,见对方眼神在闪烁。

“......”片刻游正站起来,走去圆桌一旁的空地半跪,朝太子殿下抱拳。

势在必得的太子殿下对俯首称臣的“棋童”微笑。

怎料游正并无此意。“属下当前处于清明宗明门的立场,不为皇权,只愿能替圣上分忧。”

被拒绝的太子殿下眨眨眼,不温不火地诉说事实。“你迟早会替我分忧的。”

游正皱眉,接着迅速摆出严肃的模样信誓旦旦。“在这之前,请让属下为此做准备。”

“孤很欣赏你。”说罢,太子殿下转头对香掌门说话。“希望你不介意我拉你的人,“香掌门。””

香掌门满不在乎。“太子殿下请。”

“香掌门大度。”太子殿下微笑,起身,甩袖负手在背。“孤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便不送了。廖公公,好好送客,别坏了香掌门和棋童的心情。”

伪装成家丁的太监廖公公抱拳鞠躬。“奴才遵命。”说罢,便对一旁的随从下令。“送客!”转头便尾随太子殿下离开的方向追去。

日月交替,又一曲“高山水远”,弹奏者的功夫和前几天的水准大相径庭。游正抚摸干净的下巴,摸不到熟悉的扎人手感,有点不习惯。他抬头,白淼和方啸各坐在桌案的对面和侧边。

桌案上摆了使用中的文房四宝,两个斗笠帽,一壶茶水和一盘糕点。清明宗每周列行例事,相约在折中老地方的茶馆包厢聚会,修改学堂下期课程的一日讨论。

白淼按着纸,提笔,表面在等游正说话,实则在悄悄欣赏心上人的新造型。反正他不看手边,亦能听写出整齐的字来。

方啸按着纸,提笔,单纯在等游正开口。修改的下一个课程要写什么?

抚摸下巴做出思考姿势的游正和俩人大眼瞪小眼,慢悠悠开口。“你们在外面造谣这件事,被太子发现了。”

“!!?”惊得被呛的白淼赶紧放下手中的笔,拿起一旁的茶水饮了,压压惊。瞬间他脑海里闪过诸多想法。事情暴露了!??...等,太子殿下!?游正是因为面见太子殿下,所以才破天荒地剃了胡须吗?感恩太子殿下!!...不是!!是他没事吗!?想罢,白淼看向游正,看他身上有无其他异样...结果被隔壁一声漫不经心的口哨夺去了注意。

方啸惊叹。“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这时候你还吹个屁口哨!?白淼放下手中茶杯,看向方啸,一脸难以置信,心想:你好歹装装!?

面对伙伴苛责的眼神,方啸耸肩,一脸“不想做徒劳事”的表情。

久违在游正面前做错事被逮的白淼张慌失措,迁怒之下,狠狠瞪了家伙一眼。仅见家伙挑眉,伸舌做了个鬼脸。

游正低头拿起写好的纸稿查看,懒得看狼狈为奸的俩人内讧。

“你去见了太子殿下?”无视旁人灼灼目光的方啸转头向游正问道。

阅读中的游正无奈吧唧嘴,头也不抬地回话。“是。”

方啸深吸一口气,挪了挪坐姿,往前靠了些。“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游正将阅完的纸稿放回桌上同时抬眼,和白淼和方啸的视线对上。“还好他不计较,你们大可放手去做这件事。”

一脸担忧的白淼轻声关心。“...你没有被为难吧?”

“......"瞅见小师弟露出这表情,游正无辜有种做了坏事的感觉。他挠了挠头,细语回应。“放心,没有。”

听罢,白淼悄悄松了口气。

“......”此时方啸举起笔,用笔杆的上端挠额,表情为难地疑问。“我们擅自造谣这事,你不想计较吗?我们可是触犯了清明宗的门规哦。”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人讨骂的??白淼正坐危襟,忍住生平为数不多想踹人的冲动。

被挑衅的游大师兄无动于衷。“利于现况的事,无需计较。”

桌面的糕点碟子里仅剩一颗凤梨酥。方啸拿起,手指掐着凤梨酥比向游正。“哦,那你来参与我们吧。”

“???”这方啸搁这发疯还是犯贱呢??人家没生气,还蹬鼻子上脸了!白淼对方啸翻了个白眼,揣揣不安看向游正。

“不用,你们整就好。”游正似在说件平常事般,情绪,语调皆稳如泰山。

然而见他如此,白淼心里无端更慌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方啸一脸失望地呻吟。“喂~”

“啪!!”一声闷闷的拍击声响起。

方啸拿着凤梨酥含在嘴里,望着眼前的画面愣怔。“......”

“???”突然被人拍了脑袋的游正一手捂住后脑勺,莫名其妙看向坐在隔壁动手的人。“...你干嘛!?”

隔壁“行凶”的人保持拍人脑袋的姿势,手僵在半空中。乍看下,竟像孩子想给哥哥摸摸脑袋。望着自己不安分的爪子,望去游正,那张木讷的脸孔赫然有了情绪,活力。白淼支支吾吾放下手,心跳得很快,脸蛋微烫。“...你头上有虫子。”

“这一包厢的熏香驱虫,最好是真的有虫子,不然我和你没完。”偶尔情绪外露的游正很快恢复冷静,以诉说客观事实的语气说话。

白淼专注盯着对方干净的脸庞,看得对方别开了眼。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游正淡定地给自己倒茶,淡定地喝茶。

旁观的方啸咽下点心,左观,右看。

仨顿时沉默下来。

“.........”

无人说话,此时包厢外的演奏声显得格外清晰,尴尬。

曲子《漁樵問答》,演奏者无意弹错一个音节,如一个开关般戳中某人笑点。“.........”

一阵爽朗的笑声炸开了难熬的相顾无言。“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笑,亦如一个开关般掀了某人的脾气。白淼转头翻脸,没好气埋汰。“你笑个屁?好笑吗?”

怎料方啸笑得更大声了。

游正看向久违的暴躁白淼,微微瞪大眼。“?”他第一次看见温文尔雅的小师弟对他之外的人口出恶言。

笑歪了的方啸捂住肚子拍桌,无意将桌上的斗笠帽拍落在地。“哈哈哈哈哈...你俩,真,真有意思。”

错觉被嘲笑的白淼有点纳闷,不爽。心想:神经病,干脆就这样笑到去见阎王爷吧!

瞅小师弟皱眉,一副要掐死人的样子。游正感觉情绪亦有点被影响,他冷着脸拾起地上的斗笠帽说话。“...笑够了没?笑够了,继续改课程。”

方啸抬手擦拭眼角笑出来的泪水,重新坐好,在桌案上铺好纸,拿起了笔。“好,好...笑够了,笑够了。哈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结束本周安排课程的会议,清明宗两派人各分东西。戴起斗笠帽的游正刚走到茶馆出口,便转身请跟在身后的白淼先走。“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逛逛。”说完,抬脚就走。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等等!!白淼下意识拉住大师兄的衣角。衣服被拽的游感觉身上一紧,赫然驻足。

反正顺手了,白淼便顺嘴一问。“...你生气了?”他睁着水灵灵的无辜大眼看向游正,可怜巴巴的。

“......”游正回头看向白淼,挑眉。这手是怎么回事?今天先是拍了他脑袋,又拽他衣角。

白淼见状,赶紧放手。他将不听话的手收去背后,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等待挨骂。

门规建立在宗旨之下,这俩所行之事虽然不合常规,却卡在正确的时机和地方上。侧面证明了,子弟清楚门派的真正宗旨,亦懂得把控大局方向。生这种气,不至于...有时间生这种小气,还不如去睡大觉。游正沉下半片眼帘,藏在斗笠帽影子之中的脸孔神色模糊。“我看你俩很希望看我生气的样子。”

“......”被说中心思的白淼心里一咯噔。在他看来,没有反应的冷漠,是将情绪起来了。犯错的孩子勇敢地抬头看人,关心则乱。“有什么事可以和大家一起商量,别都自己憋着。”未知的情绪,往往比爆发出来的攻击性更令人害怕。

人一直都有互不相识,却能共同说一句话的默契。听这话已经听到麻木的游正无奈吧唧嘴,看向头顶不远处被风吹起的酒旗。“没有,我想一个人走走,思考点事情。”不等白淼反应,又补充说明。“我们都别胡思乱想,就这样---你先回去。”

我们都别胡思乱想...行。“.....好,那我先走了。”游正身为棋手兼幕后军师,思考空间比寻常人更大,更多,更难触及...在没有充足的谈资准备下,不打扰他是最好的协助。白淼亦清楚这点,只好不情愿地先行离开。

目送白淼的背影消失在街坊人海,游正松了一口气。他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看不得小师弟那干净,纯粹的眼神。甚至有时仅是师弟跟在身边,亦静不下心来...兴许是太闲,正所谓闲得发慌。于是他要给自己忙起来,多看,多思考。

游正挠了挠后脑勺,转头顺着白淼消失的方向步入街坊。他买了串冰糖葫芦,吃完了叼着竹签在街上散步,走马看花,边走边想。

大街上人来人往,将路过的所有地区街道叠起来对比,不难过滤出其中的文化,教育,富足的成本对比差异。

游正望着一摊又一摊的生意,卖家,卖家,工人,仆人,若有所思。把银子比喻成价值,价值和人性的弱点是相辅相成的。百姓阶层的价值差距,穷人的必要性,大义的灌输程度,人数和人才的优势,人们对传统之外的认知思想接纳,排斥程度多少...门派使用“傀”引导大众趋势,小利自私,大利天下。共生共赢,又或物极必反。

嘈杂的人声中,一声响亮的唱腔刺入耳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戏台前人头攒动。迎合人心,大富大贵好像总在大乱中如鱼得水。

矛盾的尘世运行规则矛盾之中,必有利于万民和圣上,大思的破绽。算好时机顺应天理,圆滑地利用必然出现的局面。又或是设局,收棋。利用,利用被利用的利用。这盘棋,该落在何处开始?

走着,走着,无意在路过的青楼门口附近瞥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林涯芽??他怎么会出现在折中?知道自己看错人的游正举手揉搓叼在嘴边的竹签,仍决意上前一看。毕竟凡事都有可能,那混小子正值好奇的年纪,不排除真是他本人。

刚走近一些,背影酷似林深的人便自行转身和来人打了个照面。“这位兄弟,找我何事?”

对方本来满脸笑意,却在看清斗笠下的脸孔后瞬间僵住了。“......”

此人不是林深,而是不久前才见过面的方啸。游正亦不尴尬地打招呼,一切自然而然。他抬头看了看在青楼门口晃荡的货色,感叹。“想不到你好男风。”

无辜被逮的方啸眨眨眼,讪讪清嗓。沉默片刻,见游正身边没有白淼的身影,再瞅瞅对方难得白净的下半张脸,忽然起了坏心思。方啸沉下半片眼帘坏笑,耸肩转身,对游正搔首弄姿。“对啊,我还喜欢小师弟这种类型的,白净。”

“?”听罢,游正皱眉,语气一下变得低沉。“...你要对清河做什么?”

瞅对方反应不小,方啸笑得更坏了。他伸手搭在游正肩上,暧昧地顺着抚摸去胸口处。“你说呢?我聪明的大师兄。”

疑似被揩油的游正脸色铁青,一手拍开胸前不规矩的爪子。“你不准动他。”

这一拍,可把方啸拍乐了。他收起玩笑的语气,神情认真。“不好意思,由不得你管。”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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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衣不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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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鬼谣
连载中笑岚不上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