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外墙边,摆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美人画。
前往书店途径画室的白淼瞧见,停下脚步来,细细观赏一番更忍不住赞美。“神乐无法天下绝,”
后有人接句。“鬼艳有道人间哀。”
“不知是哪位仁兄如此调皮?”白淼闻言一笑,回头看去。一位风度翩翩的华衣公子站在他身后作揖,见面便自我介绍。“萧涵,字郎赋。”
“白淼,字清河。”白淼抱拳回礼。他竖起耳朵,聆听画室内的动静。
“好一句神乐无法天下绝。”名为萧涵的公子挥动扇子,微风渐起。“今日天高气清,萧某和这位仁兄有缘,一齐去踏青如何?”
虽然没惊动热情的画室先生踏出门来问候,此处仍是不宜久留之地。春暖花开,白淼微笑应邀。“甚好。”
小溪流水,茵绿油油,草香和水汽结合在一起,诗情画意的美景令人诗兴大发。初相识便一拍即合的俩人并肩踏青,悠游西吕后山脚,山水不远然知音知了。林间小道中有人奏乐,骑马打猎,唱歌跳舞,吟诗作对,好不快活。有情郎攀上高树,摘花送给心爱的姑娘。无心人瞥见,挥扇吹走春风中一股酸臭味。
“郎赋的七绝好!!白某心悦诚服!”白淼欢喜夸赞。
“过奖,清河才是才诗敏捷。”被夸赞的萧公子折起扇子,抱拳表示谢意。“萧某便是刚才于画室外听见您的赞美,特中意那句“神乐无法天下绝”。”随即他放下手,摇头表示可惜。“可您看的那画普普,萧某认为,实在错付您这话的语意。”
当时就随口一说,谁知会被人听见。有点难为情的白淼眨了眨眼。“为何错付?那是白某一片真心。”他将一只手收去身后,体面地接受欣赏。
“哈哈,东施写意,错当西施。”萧涵甩开扇子轻轻扇风,整齐的梳妆不受风所动。笑容爽朗好看,瞧着非常顺眼。“跟我来,难得咋们如此投缘,萧某必须让你开开眼界。”
“哦?那务必请郎赋赐教。”和眼前人一见如故的白淼作揖,逢场配合的态度相当给面子。
随着郎赋的脚步返回西吕,白淼看见一间府邸。府邸门口边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匾额写着金色两字“萧府”。
一院丁香海棠美如画,两派侍女们朝从大门进入的萧涵鞠躬行礼。见了这迎接阵势,白淼心想:我该不会结交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吧?同名四合院,和“香府”那空有壳子的二进院相比,这三进院才是真真正正,货真价实的大户人家!他无辜冷汗,感叹,悄悄咽了口唾沫。
萧涵微笑,路上不语。他将客人带往偏院一处房间,推开门,夹带竹香的风扑面而来。白淼一闻,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知道,这是好墨的味道!这一屋房的墙上,桌面,柜子皆挂了许多漂亮的画轴,字画,每幅作品的位置摆放讲究。
仿佛被人打开眼界的清河顿时语塞,愣怔。萧涵瞅朋友被惊呆的反应,很是满意。“家父有收藏名画的雅好。寻常人可没机会参观他的画室,你挺幸运的。”他跨过门槛走进房,顺手整理墙上画轴摆放的位置。“小心,别碰坏。”
此处和修心院的正房大同小异,一样是摆满各种创作的房间。然而,更讲究,作品种类更单一,感觉更昂贵。“.......”好片刻,终于反应过来的白淼站在门外作揖,充分表达对这些佳作的尊敬,才拉起衣摆跨步进门。“谢过郎赋邀请,白某荣幸之至。”
“此画乃名画家东朝的名作《蜂舞》。”迎着友人所在的方向看去,萧涵站在一副挂画前,折起扇子眉开眼笑。“萧某想听清河的讴歌。”
“蜂群盘旋于山峦霆锋如苍枫,其势雷厉风行...”目光专注于眼前画作白淼鉴赏,边看,边朝萧涵身旁的挂画走近。他看得出神,赞叹得差点忘我。“真想让小师...师嘶...诗!小诗颂赞一番!!”香府与萧府,不便同外人言有师兄弟一说。差点说漏嘴的白淼小有慌张,欲盖弥彰地抚摸画轴掩饰心虚。
“那边不能碰!!”萧涵出言晚了。
被拉扯的画轴上边架索绑不稳,一拉便被扯了下来。落下的同时,牵扯摆在附近柜上的墨砚,砚里带墨。“咣当!!”落在地上的画作被墨砚摔擦而过,砚里的墨水泼开!!
地面一阵动静稍扬尘埃。见状,萧涵收起笑容。他弯腰捡起跌落在地的画轴,轻拍灰尘,将画铺在桌上观看情况。意外洒泼的墨点竟似被风吹起的沙石,为本来的画面增添另一种自然的气势。不愧好画,一场劫难还锦上添花了。但眼下作品已失去本来姿态,对不住画上落款。
自知惹祸的白淼愣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苍白。“白某冒犯!!”他急忙鞠躬,硬着头皮低头向人赔不是。“...此画价值多少,白某定想办法赔赏!”谁知道画轴没挂稳!!
“...无心之举,唉。”萧涵两手撑在桌子边缘,严肃地看向摊在桌上的画作。他观察被泼了墨的地方,沉默好片刻,面无表情望向白淼。“萧某会找个借口和父亲交代。清河,这是一个大人情哦。”
闻言,白淼的脸一下白一下红,好不闲暇。他抬起双手合在眼前,认真回应这份人情。“郎赋来日若有事需要白某帮忙,白某必义不容辞!!”
瞧白清河认错的态度诚恳,萧郎赋酒窝稍显。“哈哈,不急,好说。\"
几日前发生的意外仍记忆犹新,白淼叹气。“谢谢。过后的账单会由香先生送来,告辞。”来书店完成掌门交代的工作,他路过卖书的桌案旁,无意撇见没见过的书!!几番心动下,书呆子终究选择离开书店。目前他在自我反省,没心思取悦自己。
“真巧,来看书?”刚走到书店门口,再次偶遇的情景似曾相似。
白淼及时驻足,望着对方,笑得有点心虚。“白某刚办完事,正要离开。”
笑容可掬的萧涵悠然摆开扇子,表现自然得仿佛之前没发生过任何事。“若闲来无事,萧某想邀您一齐去吃茶。”
做错事的少年犹豫,内疚,害怕再次生事惹朋友讨厌,想拒绝...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刚当!白淼抬头迎接对面投来的眼神,仅见朋友眼里尽是期待。他心底的种种不好随之驱散,眼神亦亮了。“乐此不疲。”
和好如初的俩少年一同走出书店,这时不远处路过一位衣装破旧的小叫花子。萧涵发现清河看见他便不动了,随口一问。“你认识?”
“等等,那是我朋友。”说罢,清河便径直走向那脏兮兮的小叫花子。
白淼微笑摆手,上前和一周不见的好友打招呼。“衰仔,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啊?”
“...还行。”衰仔躬着腰,望向面前的朋友沉默半晌,低头轻声应答。
白净的朋友人如其名,眸子和心思一如既往的清澈。“你有空吗?”
衰仔点头,随后目光飘去正缓缓走来,止步于白淼身旁的华衣公子。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萧涵,字郎赋。“对衰仔介绍过新结交的知音,白淼转头看向身旁的郎赋,开心的笑容灿烂。”郎赋,这是我的朋友,小名衰仔。
萧涵轻摆扇子,起春风,微笑。“清河的朋友,亦是肖某的朋友。你好。”
“......”朋友的朋友低头不应声。
错觉气氛有些尴尬的白淼正寻思该不该开口。不等谁,萧涵接着说话为自己圆场。“清河的交友广泛,令人羡慕。”
“哈哈...没那回事。”白淼听了,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我们可以三人一起去吃茶。”
“嗯,不错。”一台运载茅草的牛车路过,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清晰可闻。萧涵瞄了眼走远的牛车,又看回眼前。“三个人一齐,更加热闹。”
周遭市集熙熙攘攘,人声喧哗。
“衰仔来吗?”
“......”
“萧某请客。”
“...我不去。”衰仔这才回应。“我先走,不扰了。”他抬头看向白淼小声交代,转身缓缓走开。
“不好意思,他这人比较腼腆。”白淼挠腮,担忧郎赋会对衰仔的态度有所不满。“白某还担心您会瞧不起衰仔,是白某肤浅了。”
“同吃一种米,应当一视同仁。”萧涵仰头目送逐渐走远的瘦小背影,眼睛微微眯上。
心里一阵感动的白淼低头,对郎赋抱拳行礼。“萧郎赋心如大海,海纳百川!”
“说得好,哈哈,再多说几句。”萧涵收起扇子拍在手掌心上,转头笑看清河。“萧某就爱听清河讴歌。”
后来各自有事,白淼一段时间未见萧涵。倒不时和衰仔一起下田抓虫子玩儿,劳逸结合。
今天久违地巧遇萧涵,俩再次一齐踏青。柳叶青青,百花齐放,天气清朗。小林笼罩在一片清凉的阴影之中,隔着绿叶透下的光影斑斑。郎赋如此言说。“清河,你别去找那农家朋友了。萧某知你重情义。但是你我,和他差距太大,不适合做朋友。”
“???”艳阳高照,不时从树叶缝隙漏出的阳光刺得白淼皱眉。
“交友是你的自由,萧某本不该插手。”郎赋移开目光,挥动扇子叹气。他看回清河,神情无奈。“你和他走得太近,外边已有不好的传闻。”风声幽幽,萧涵有意无意地带领白淼远离林间小路最热闹的区域,四下杳无人烟。
“传闻?我怎么没听说?”衰仔和我俩人清白,不偷不抢不争不杀,能有什么传闻!??听罢,白淼无辜起了一肚子火。他耐着性子,不想冷声。“你说,我听听。”
平时总是畅所欲言的郎赋难得吞吞吐吐。蹉跎片刻,才似说起不堪入耳的事般缓缓道来。他折起扇子,收起笑容正色。“外界在传你命不久矣。”
活蹦乱跳的白淼对此感到十分惊奇!!“呸呸呸呸呸呸!”他朝空气挥手,握拳,难以置信地看向郎赋,故作镇定。“...荒唐,白某好得很!这传闻出自谁口?”我要唯他是问!!自知失态的白淼从郎赋的视野中离开。他走去附近的叶丛处,拨弄藏于里边的虫子玩闹,掩人耳目。
只听萧涵答非所问。“不是你,是你那位朋友。”
白淼抓着没虫子的草叶装模做样,一愣,莫名其妙。“?衰仔说的?”嘶,不对啊?
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不远处传来别人踏青骑马路过的动静。萧涵甩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我说,不是你的不好。”
“衰仔怎么就不好了?”反应过来的白淼恼羞成怒,更来气了!!他转身看向郎赋,想搞清楚怎么回事。
“你来西吕时日不久,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错开友人目光的萧涵眼神游移,似回想般述说。“那位衰仔出生那天,就伴随十年难得一见的冰雹。许多人家的屋瓦被砸坏,之后更有十几人得怪病,接连去世...有人说他是天煞孤星,衰仔其名由此而来。...怎么不说话?”
清河淡漠地望着郎赋,语气不阴不阳。“白某讶异,郎赋竟信命水之说。”相望的彼此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俩神情不变,胸膛微微起伏。
“萧某若信,就不会邀他同行吃茶。”微风吹来,萧涵将持扇的手摆去腰间。他收起平日对清河的纵容,忠言逆耳,那副令人顺眼的面孔眨眼似乎变了样。“古云三人成虎,朝廷里哪个名士不畏言官?萧某可不想你让那些人说没了。”
对面前的华衣公子顿感陌生的白淼垂眸,拱手作揖。“感谢郎赋提点,白某自有分寸。”
“清河。”见状,素来温和的萧郎赋语气一凛。
“......”白淼心一惊,抿嘴。他放下手,斗胆抬头和郎赋对峙。
结果见萧郎赋的神情分明温和。“...我已经把事情告知于你,这事当过了。咋们一齐出来的机会不多,肖某便不想再提这些糟心事。”
退一步海阔天空,更是感激。白淼合上眼,悄悄松了一口气。“感谢郎赋。”
知己难逢,臭味相投的俩人相谈甚欢。若无俗事打扰,区区昼夜岂在话下?可惜,彼此皆是俗人。
农历花朝十二,白淼买了四颗新鲜的果子,便直往农民区的偏僻小巷而去。他在某户破旧的木屋门前徘徊许久,不见好友人影,便擅自走入后院瞧瞧。一瞧,本来靠在木屋后门出口旁的木架塌了,摆在架上的菜粒散落一地,衰仔正蹲在地上收拾。
正想说是白蚁食木搞的鬼,瞥见泥地面众多杂乱的脚印,木架子不自然地毁坏痕迹,白淼便知道了怎么回事。他立刻将带来送人的果子放在一旁,蹲去衰仔身边帮忙捡菜。“又是那些家伙??“那些看衰仔个子小,就老欺负他的混账农民!
“.....\"衰仔转身背对白淼收拾木架残骸,声音闷闷传来。“没事...”
“什么没事?都欺负到家里来了,简直欺人太甚!”白淼将捡起来的蔬菜集中摆在一处,说着,气得原地跳脚!!
“小点声。”衰仔少见地提高了音量。
“哦。”白淼望了眼木屋后门,马上悄声说话。“不行,这一定要报官。”他望着目前尚未遭殃的田地,未焚徙薪并担心则乱。
地面有些被不知谁人踩坏的生菜残渣,被外力扯坏的菜叶印着泥巴脚印,皱巴巴的。端着架子残骸吃力起身的衰仔沉声说话。“你别管。”
白淼上前帮忙拉起木架子,同时汗颜皱眉。“?”
摆好木架子,耳边传来衰仔低沉的语气似在警告。“别管。...你走。”
十年练得好文秀才,十年练不成田秀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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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年练得好文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