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早晨还有些寒凉，淋漓打了一个哈欠，呼出一团薄薄的白色雾气。
大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萧江正将自己的包裹塞进里面，转头准备把寒生的也放好，结果发现轻飘飘的，大概只有一些衣物，除此之外，就剩他手上拿的那柄长剑了。
他年岁还小，路途也长，即使花费的时间多一些，马车也比骑马来的稳妥。
谁知他一放好东西，就立刻转身上了台阶，直奔朱门前立着的少女而去。
淋漓把手里的大氅给他披上，“都准备好了？”
寒生闷闷地嗯了一声。
“哦对了。”淋漓卸下腰间的物什，“这枚荧石，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寒生盯着荧石看了片刻，并未伸手接过，“你暂且替我保管着吧。”
“因为……边境时有动乱，我怕不留神便弄丢了。”
淋漓一想说的也对，“那行，等你回来再还给你。”
她撸起略显繁杂的衣袖，想重新把荧石挂回腰间，谁知被寒生一把抓住手腕，急道：“你受伤了？”
“啊？”淋漓把袖子拉到手肘，露出了腕骨处的红痕，“……这个啊，是我天生自带的啦。”
那是她们系统的编号组成的，属于出厂设置，她的是“01”，上下排布，因为连在了一起，所以看着倒有点像是吹泡泡的杆儿。
“嗯，你可以理解为类似魂契一样的东西。”淋漓补充道。
寒生张口欲言，身后萧江却先一步催促道：“寒生，该走了。”
寒生缓缓松开了手，转身走下台阶。踏上马车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看，就见淋漓举起手朝他大力挥了挥，笑着说：
“到了记得给我写信！”
他点点头，坐进马车里。车轮轱辘着平稳向前，掀开帘子，府邸和人影不断地变小、后退，似一个逐渐褪色的梦境。
……
淋漓瞧着马车的影子再看不到，轻叹了口气，转身原路返回。
找到林落的时候，却发现她桌上排了一堆法器，正挨个地装进芥子袋中。
“你这是要去哪儿？！”淋漓惊讶，“九阙宫不是正给你放着疗伤假呢吗？”
“我真没什么事儿，也不知道学院怎么想的，非要这几天给我放假，还让我‘务必好好待在家中’，这哪行啊？同学和师兄师姐都去出任务了，就留了我一个，我可坐不住。”林落利落地收拾着行囊。
“所以你这是，准备偷溜过去？”淋漓拿起她的佩剑摸了一把。
“他们这次的任务，学分可是很高的，管它三七二十一，我先上了再说。”林落拿回佩剑，“走了，娘要是问起来，你就……”
“……你就实话实说吧。”林落破罐子破摔，拍拍淋漓的肩，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淋漓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由得再起叹气，老爹工作外派了，大哥继续历练去了，萧江和寒生去边境了，这下林落也走了，转眼就是冷清清啊。
不过倒正合她意。按照现在看来，玄虚秘境那个湖就是个锁，苏晨星拔掉那株花，就是插入了钥匙，他们几个大抵是一同进入了这个幻境，变成了另一个角色。
但是她没想明白的是，秘境为何要使他们失去记忆，而且……性格也似乎发生了变化？从之前的事来判断，苏晨星和她一样，倒未曾受到影响，是因为她们是异界之人吗？
掌握的情报太少、也太被动了，所以淋漓决定晚上再去一趟镜花楼。今天有表演，才能见到苏晨星，不管用什么方法，总得从她嘴里套出来点什么。
唉~玄虚尊者啊玄虚尊者，您老到底是何用意啊？你们甲方的心思可真难猜。
—
夜色徐徐攀升，淋漓在自己房内等到人声寂静下去之时，稍稍打开窗户，准备再次“翻墙越狱”。
一路畅通无阻后，高墙尽在眼前，她活动了几下筋骨，轻声地踏出第一步，却猛的被一阵怪力撞击了回去，她闪身躲避，那道攻击擦着她的右臂落在梨树，直接斩断了一大截树干，落地一道巨大闷响。
不对……若是阿娘为了防她出去设的结界，怎么会有这么阴损的招！
得马上去通知阿娘，淋漓飞快从另一条道跑去慕容婉的住处，还未行几步便被什么拌了一下。
她没太在意地低头看去，却见一条垂萎在地的手臂，在浅薄的月光下，躺在一片浓稠阴影里。
淋漓抬起脚，一阵黏腻。
这是……血？！
她难以判断那片阴影里是否还潜藏着凶手，只能拼命遏制颤抖和急促的心跳，用最快的速度继续往前奔逃。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开始弥漫，她似乎踩到了许多僵硬的尸体，看到窗棂上四处迸溅的血泊，那或许是很爱侍弄花草的柳嬷嬷、手艺一绝的后厨老方、会梳漂亮头发的侍女小桃……或者是许多许多人……
眼前不知何时模糊，一把抹去，是一手的泪。
开始有喊杀闷哼、武器相接的声音传来，跨过一个转角，便到了慕容婉的住处。
一群蒙面黑衣者正与侍卫打杀交战，慕容婉披散着头发，四散的妖力不断攻击着试图靠近的人。
淋漓将芥子袋中所有留给她的法器、符篆通通甩去了那群黑衣人，一片各色光乍亮，黑衣人便倒了个七七八八，现出了原形，黑色犄角，群青色竖瞳。
淋漓闪身赶到慕容婉身边，“阿娘！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慕容婉擦掉嘴角的血渍，“小伤，不碍事。”她摸了摸淋漓的脸，“到阿娘身后去。”
她目光肃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如此多的天驱魔族……怎么能混进九阙城？”
话音未落，惨叫声迭起，一道墨蓝雾气如尖头锁链，接连贯穿数十位侍卫，不待挣扎半分，便倒地逝去。
慕容婉周身妖力暴涨，眼尾开始出现原祖妖纹。
“咯咯咯”的笑声在周围突兀地响起，墨蓝雾气聚集，逐渐显现出一个独眼鲨齿的魔族和一团仍不见模样的黑雾。
“你一个，我一个。”独眼魔族舔了舔牙齿，“我喜欢那个嫩的，滋味绝对美妙。”
说着便飞速逼来，慕容婉正要拦，却被那团黑雾死死缠住手脚。
淋漓召出利剑，再加固周身防御，跟他直面对战，刀与剑划拉出刺啦火光。
“真可惜，我对丑的老的没兴趣！”淋漓咬下甩了他一技剑阵。
“你找死！”魔族脸色扭曲。
刚刚化形能力尚欠的淋漓，想启动系统功能，却被机械音冷漠提醒：
[[主宿主失联，技能冷冻中，不可使用]]
[[积分不足，下单失败，不可使用]]
前头一阵兽吼，淋漓抬眼看去，慕容婉已现了原祖形态，带着浓厚妖力的兽瓜起落间，就要将那团黑雾诛杀殆尽。
黑雾却咛颂起了复杂的咒语，墨蓝光阵陡然亮起，各间冲天阵力将慕容婉囚困其中，身上各处开始遍布如被疾风割过的巨大伤口，慕容婉原本澄澈的兽瞳开始被黑色浸染。
“阿娘！！”淋漓爆发凶猛的妖力，将那魔伤出数十米，吐出几口血来。
她执剑便往黑雾而去，在剑尖要捅入其中时，被墨蓝的锁链狠狠拽住四肢，随后被套住脖颈，猛的一拉，摔到了梨树下。
那团黑雾却疑惑道：“你不是苍凛兽族吗？为何会不受咒术影响？”
“妈的！”独眼魔族呸掉口中的血，“还挺烈啊！到时候把你手脚拧断扔在床上，看你还怎么反抗？啊？！”
“尽快解决，别多生事端。”黑雾冷冷道，抬手一道同样的阵法袭去。
被死死锁住的淋漓不甘心地爬着，试图捡回自己的剑。
下一刻，狂怒的兽吼嘶哑，冲破身下的阵法挡在淋漓身前。
淋漓被溅了一脸温热的血。
她阿娘的血。
浑身遍布伤痕，雪白的毛发也浸染地赤红，她的瞳孔猛的收缩，周身缩小回了人形，不停吐着血，却拼命偏头看向身后，想要摸一摸她的头，手臂却徒然滞在半空，温柔的眸光一散，砰然落在了淋漓的衣摆之上。
淋漓颤抖着想要握住她的手心，却被再次猛的拽住脖颈。
远远的，她好像听到了阿爹的声音。
她想喊住他。
可是下一瞬，一团黑雾缭绕而上，她便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
“他来了。”独眼魔族笑得格外愉快，身影瞬间消散。
只余下那团黑雾，幻化，幻化，成了一个熟悉的模样。
林岱的衣摆慌忙地出现在路口，他气喘吁吁，急忙搜索着什么，却仿佛一点儿也看不到在梨树下的她们。
他终于发现了什么，飞身赶去，扶住那个身影：“夫人，我收到你的传信便赶来了，还好，还来得及……额！”
熟悉模样的人，将一把怪异的尖刀刺进了林岱的胸膛，黑雾从心脏出蔓延，身下阵法又亮。
林岱捂着胸口半跪在地。
不要……不，不要……
他像是一个只知道张嘴的哑巴，眼睁睁看着“她”变回黑雾的形状，眼睁睁看着噩梦再临。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了，惨叫、兽吼、光亮、狞笑……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那个独眼魔族又回到了她面前，挑起了她的下巴。
却被她眼底的腥红吓了一跳。
“你该死……”他喃喃着，眼神虚幻而无焦点。
锁链应声全数破裂，她拿起那把捡回的长剑，一瞬捅入他的胸膛，在和林岱一模一样的位置。
她顶着血肉，深深地捅，剑身和妖力在其间翻转，随后猛然抽出。
又是一片血泊，一具尸体。
眨眼间，黑雾眼前白光一闪，剑尖割破了他的颈项之处，可惜它无实体，片片分裂后化作一支箭，冲心脉而去。
“噔”地一声，似乎打破了什么石头，随后噗嗤没入身体。
那是个挂在脖子上的荧石，如今碎裂成了残渣。
她虚无的眼神清明了一瞬，随后脱力地向后倒去，胸膛之上，血色蜿蜒。
她眨了眨眼，一道清泪滑落在地，落入鬓发消失不见。
黑雾冷嗤一声，消散于夜色之中。
最后一团雾气，冲向屋檐，割断了那条绳子。
琉璃宫灯随之轰然坠落，摔成了一块块流光溢彩的碎片，中央的烛火，在风中跳跃了几下，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wuhu~开虐！（但我是亲妈！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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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单1.19——2.1，期间随榜更新~（小辣鸡作者需要压压字数q⌒q）
更新时间：中午12点左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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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