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起太液池

待到那身着明黄之人走近了,梅儿和竹儿快步稍稍向前,低眉顺目,屈膝下拜:“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平身。”太子殿下语调温润,带着沉静与威仪。

而后立于太子身后半步的军人一脚踏前,抱拳单膝跪地,语调铿锵有力:“末将王言朗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万福。”

“请起。”李清仪轻声说道。

“谢公主殿下。”伴随着王言朗起身,甲胄轻响,他站在太子身侧,目光低垂,不敢抬高半寸。

李清仪短暂地看了一下王言朗,心想此人倒是看起来一脸正直,比较符合对军人的期待。尔后视线调回太子面上,低目见礼:“皇兄?”

李景宸瞥了她一眼,眉间浮现出一抹笑意,有些揶揄道:“诶?清儿三月未见,怎么倒显得生分了?”

李清仪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答复比较好,梅儿和竹儿自是不敢多嘴说出半字。平日在宁安宫倒还好,宁安公主心地纯良,对待宫娥内侍们都是极好的,在宫内大家便多了一丝随性。可在这宁安宫外。事事当万分注意。

李晶宸微微凑近了些,调笑着自己疼爱的妹妹:“清儿往常都是喊我哥哥,怎么今日倒是规矩的喊起了皇兄?”

说完还带着一丝轻叹,这让李清仪有些许尴尬。

“我……”她毕竟是第一次和太子见面,只怕是太子还不知道李清仪出事。

“哈哈哈,无妨,想是清儿长大了。”太子看此便不再继续戏弄自己的亲妹,转头看向王言朗,表情和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看着还低头的王言朗打趣道:“言朗,怎如此拘谨,不过随王将军戍边数年,难不成忘记了我这边玲珑剔透的妹妹。”

“末将不敢……”

微微摇了摇头,而后看向李清仪,体贴的问道:“清儿,几月未见,是否一切安好?”

“嗯,一切安好。”

“来,清儿,”李景宸伸出手去,李清仪顿了顿,伸出手便被牵了起来:“清儿,久未与哥哥相见,连哥哥的手都不愿搭了吗?”

本就有些许尴尬而僵硬的李清仪更是有些僵硬了,倒是温暖有力的手把她握得更紧了。

“清儿可还记得他?”太子偏头示意他是指王言朗。

李清仪微微摇头,满是茫然看向王言朗又看向李景宸,心里暗暗琢磨,此人怕不是宁安公主的什么特殊人物吧。

“清儿或许那时候还小,已经忘记了,言朗是王将军的独子,小时候还一起玩呢。”

“抱歉,我不记得了。”李清仪敛眉,暗暗心虚地答道。

没有人注意到王言朗在听到宁安公主不记得自己的时候,虽面上仍恭敬,看不出波澜,但指尖却微不可察地收紧。

“无妨,清儿无需在意,此次言朗随我回长安,会待久一些,伴随我身边做事,总是还会再熟悉的。”

“嗯。”李清仪柔声说道:“王将军还请不必拘礼,抬起头吧。”

“末将谢公主殿下。”王言朗听令抬头,此时李清仪看向他的眼睛,觉得他目光灼灼,里面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傻清儿,言朗现在还只是校尉,切不可称呼为王将军,依着小时候的称呼,喊他言朗便是。”

“好的,皇兄。”

“哥哥还是想听清儿喊哥哥。”

“啊……好的,哥哥……”

李景宸闻言,笑声爽朗:“嗯,还是清儿好,自己的妹妹怎么看怎么好。”

一行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就在将要走出这御苑之时。

忽地,李清仪感觉有一阵寒意袭来,仿佛有一道阴冷的视线从身后传来,毫不掩饰的盯她。一种强烈的危险的感觉直冲背脊,她觉得脊背发凉。她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周围,想去寻找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只有柳枝随着微风轻轻飘荡。

出了御苑,李景宸告诉李清仪他们要去宣政殿述职。

“哥哥还未述职?可怎么出现在太液池这边?”依着她对皇宫地图的了解,太子他们应该从朱雀大街那边回来,再从丹凤门入宫,途径前朝广场,通过宣政门才是。

“哥哥此次和言朗回来长安,先行去了统军营,因此便从玄武门回宫了。正巧,这里遇到清儿。”

“清儿知道了,那就不耽搁哥哥了。”李清仪自是知道,古代后宫女眷一般不得参政,便要告辞回宫。

李景宸弯起嘴角:“清儿可同哥哥一起。”

李清仪有些许震惊,太子居然要自己和他们一起去宣政殿,那里是中廷,皇帝处理政务的事情。她自是知道有一句在宫廷剧里经常出现的台词:‘后宫不得干政’。

且远的不说汉宫吕后,就是这才距今多少年的宁安公主的皇姑祖母,也是令朝堂震荡,多少人不敢再提。

她虽然从未来而来,可是她对历史上关于宁安公主与景宸太子的事情知之甚少,也不清楚原本的宁安公主是否有卷入过权力的斗争。

如若之后李景宸可以稳坐太子之位,继承大统,那她便是这长公主。有朝一日若是她生出野心,贪恋权势,按照大唐前面的那些过往,势必会引起另一场血雨腥风。

她忽地全身发凉,有些毛骨悚然,只觉得,如果她一步踏错,那么极有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甚至因为她的到来,这会不会导致无法挽回的蝴蝶效应,现在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哥哥,这,怕是会不方便吧?毕竟后宫女眷……”李清仪眉头紧蹙,小心地说道。

李景宸弯起嘴角,轻笑道:“诶,清儿自是不必担心,父皇必定是高兴的,曾经父皇还说清儿你学识渊博,眼界开阔,必定也是朝堂的一把好手。况且我们李唐,何曾真的拘泥于这些。”

他的目光愈发明亮,好似星辉熠熠:“妹妹也知道,我李唐江山未定之时,平阳昭公主有勇有谋,帮我李氏平天下,战功赫赫,在朝堂之上权谋过人,辅助朝政,谁曾敢道过是非?!”

“可,那太……”李清仪看着李景宸,这未说完的讯息,他自是知道是什么。李清仪有些迷茫,内心里又带着些期待,她不敢说她对能够参与到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哥哥知道你的顾虑……”李景宸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清儿越发的沉稳,思虑也是周全了。但是谁能说以后得事情呢?”

李清仪眼眸低垂,心绪微动,沉默片刻,复又抬头嘴角上扬,如是道:“哥哥说的极是。”

兄妹携手穿过内苑宫殿群,向着宣政殿走去。刚至殿门,那御前内侍还没来得及行礼,李景宸和李清仪便听到皇帝在发火,随即免了礼节。也制止了内侍将要进去通报的动作,耐心地在殿门外等着。

“殿中侍御史,这早已经过了月余,为何毫无进展。”皇帝的声音自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让人听起来瑟瑟发抖。

“陛下恕罪。”殿中侍御史陆明连忙跪地,伏低身姿,额头触地,声音有些紧张的发抖。

“如若再无进展……”杯盏破碎的声音响彻大殿,皇帝怒斥道:“你这殿中侍御史的脑袋也可以摘下来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微臣定会找到凶手,万望陛下再多许时间……”陆明额头鬓角冷汗岑岑,跪在地上不敢动一下。

李景宸听着动静,微微抬眼示意,那内侍立刻心领神会,快步走进殿内,小心翼翼地奏报:“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宁安公主殿下在殿外候旨,请求觐见。”

“景儿和清儿来了,好,让他们进来吧。”皇帝听到儿女已到,便开始平复着自己的火气。

他们进来后便看到殿中侍御史跪在殿中听着训斥,不敢动弹。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李景宸和李清仪齐声行礼。

“末将王言朗叩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儿,清儿免礼。”皇帝轻轻招手,柔声对着他们说道,复又转向王言朗,语气严肃了些许:“王校尉平身。”

“谢父皇。”

“谢陛下”

再看向跪在殿中的陆明,皇帝的气又被提了出来:“陆明,滚下去,再没有进展,提头来见。”

“遵旨。”陆明战战兢兢地抬头,复又对着太子公主的方向,叩头行礼。太子微微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父皇,为了何事如此动怒,切不可因气火伤了龙体。”太子声音儒雅,不急不躁,柔声劝说。

“哼,还不滚下去。”皇帝没有直接回答太子的问题,而是喝令陆明退下。

陆明听罢,慌忙再次行礼,跪安之后,快步离开大殿。直到出了这宣政殿大门,才赶紧用官袍的袖子擦拭满头的大汗,继而快步离开,向着御史台走去,之前调查的卷宗还需要细细看过。

待人离开了,李清仪暗暗思量,皇帝所说之事想必是宁安公主落水之事,只是已经月余,案件不曾有突破性的进展,所以才如此动怒。想到此,她疾步走向御前,声音轻柔:“父皇,何必如何动气,气坏了身子,怕是清儿要心疼死的。”

“唉,清儿,他们如此无能,父皇怎么不生气,更何况这还和清儿有关。”

太子听此,面色疑惑,上前问道:“父皇何处此言?怎地与妹妹有关?”

“景儿,这……唉,你这些日子在边境怕是还不知道,月余前清儿跌入太液池,差点……”皇帝的语气里带着难过,满是心疼。

“什么?!父皇,您所言清儿跌入太液池?”太子震惊,又急忙拉着李清仪看了一圈,急忙问道:“那清儿如今可好?是否已经痊愈了?”

那校尉王言朗听闻也是一怔,捏紧了拳头。

“哥哥安心,我已经没事了,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李清仪笑着转了一圈,安慰着李景宸。

“那就好,那就好……”李景宸又瞥了一眼王言朗,果然他的拳头紧握,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可,父皇,这落水之事,何以动用御史台?”李景宸不解,难道妹妹是被陷害?可是这偌大的宫中,乃至大唐,谁敢迫害皇帝最宝贝的女儿?

“你应知你妹妹对水如何,在太液池也向来不会靠水太近。”皇帝站起来,在殿中来回踱步:“上次初夏宫宴在蓬莱山那边举办,也并未距离清儿落水点过近。”

“父皇!如此说来,这宫中有人针对清儿?!”太子着急向前,走到皇帝面前焦急地问着。

“父皇怕是如此,上次宫宴不仅有皇室,还有王公贵族前来,人多杂乱,如今还没有头绪,怎能令朕不气!”

李清仪望着那为了自己而焦虑生气的父亲和哥哥,心头涌上一股暖流,走上前搂住皇帝的手臂,乖巧地说道:“父皇,哥哥,清儿感谢你们的关爱。不过,父皇,清儿有一事相求。”

“清儿但讲无妨,何须和父皇说求这个字。”

“谢谢父皇,不知道父皇可否准许清儿和陆大人一起调查此事?”

“哦?清儿是有了主意?”皇帝笑着,眼里有些赞许。

“这倒是还没有,不过我想我有了些思路。好嘛,父皇,您准许嘛~~”

“好,依清儿所言,晚些父皇让内侍去御史台传旨。”

“谢父皇~”

“清儿是有智慧之人,父皇可放心,儿臣也可以从中协助。”李景宸也笑着说道。

“景儿随着自己的时间安排吧”皇帝也赞许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忽又想到了什么,对着王言朗说:“王校尉。”

“末将在!”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王言朗目光灼灼地等着皇帝陛下的吩咐。

“这次你回京述职,无需要急着回巂州,有你父亲在,朕可放心。”皇帝慢慢走向王言朗,吩咐道:“你且居于统军营,这段时间你全力协助太子和公主,务必调查中事件的始末。朕不允许有人对我女儿,对宁安公主不利。”

“末将遵旨!”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大唐宁安公主
连载中藍蒼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