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文，坤叔呢?”日上三竿时，顾识欢才悠悠转醒，起身便问了句。
“坤叔说齐家那批粮食消息走漏了出来，和沈敬商量了运粮的路线，刚刚安排去了。”
“什么时候运?”
“还没定下来，城内戒严，坤叔此刻刚出城门怕是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嗯。”伸手拿起了今日的早报。
那本图册真假掺半，战事已经全面打响了，前几日接连败仗，李志陆派韦时东率军从中路出发，打算乘胜追击。
若是快的话如今改打到宛城了，前面的几场战事地图是对的，只能算是小败，到了源城图册便改了，源城是打伏击战的好去处，也是该胜一场了。
顾识欢的手指微微一动，想到了一件事。
当年他父亲和韦时东一个主战一个主和，在政事上碰到一起总难免争吵，旁人都以为他们二人为死敌，可顾识欢却清楚，父亲与他看似为敌实则惺惺相惜。
上位者有野心却也爱猜忌，正是了解，两个人才做出敌对之态，实里韦时东更想和父亲一样安定山河。
就是不知道这些年过去是否如初心一般。
顾识欢笑了一声，心里啧一声，自己胡乱想什么，韦时东此人是个排阵布兵的好手，可又哪里是能轻易能拉拢的。
周立文见她看报时，便先一步拿了午饭过来，“先吃饭吧。”
“嗯。”应下一声，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没问“昨天跟着你们的人都有没有受伤？”
“有两个受了轻伤，说是他们那里有药就送他们回去了。”
“谭元也送走了？”
“谭先生和老梁都还在原处修养。”
“那就好。”
顾识欢夹了一筷子的时蔬，细品两口，微微一滞，而后又夹了一块的辣椒。
“这个辣椒过辣，伤口还没好，还是少吃些辣椒。”周立文见她夹劝了一句。
“嗯”齿间微动，顾识欢应下一声，心中难免一惊，仅仅一夜，味觉便没了。
这究竟是何等药?
“记得让人给林照送一份饭。”
“一会就让人去送。”
顾识欢将口袋里的毒菌剂拿到桌子上道“这里是我昨天拿的毒菌剂，将这个走暗道送出无隐市，给怀特先生，一次次的截不是办法，这是原剂，尽快研制出解药。”
“好。”周立文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不如将这个毒剂拿给大夫试试?兴许还能解了你身上的毒?”
“中医和西医不一样。”顾识欢虽不学医，但过去在唐弋雪旁边耳濡目染也知道不一样。
“尽快送出去，只要研制出来，盛康药厂就能大量的制出来给军中都用上。”
“是。”
“顾识欢?”宋明月寻着地方快步走了过来。
“什么也不许说。”顾识欢低声快道了一句，又轻巧的将拐杖踢到了桌子下面。
周立文将东西藏到口袋之中站起了身“那我先走了。”
“嗯。”
“你们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宋明月自顾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
“找了几个地方没找到你们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昨天夜里你们办了件大事?”四下看了看“林照呢？”
“有事出去了。”
“满城的搜人他还敢出去?”宋明月惊道。
“你不是也出门来了?”
“我来是给你们送信的。”
“什么？”
“之前你说你看见宁云，让我查他是来干什么的，我查清楚了。”
“什么？”
“他过来是因为受邀来这边的一个医学研究。”
“南屿研究所?”
“是，昨夜你们炸的那批毒剂有他的参与。”
担心宋明月看出什么，顾识欢便一直不曾起身。
而宋明月则操心着另外一件事，丝毫没有察觉到顾识欢的异常。
“如果要解了四处的大疫，势必要有对付毒菌的解药，新的毒剂又不断研制。”
“我是觉得趁着他哪一日没了防备，将他绑了，省的让他再研发出什么新的东西出来害人。”
顾识欢摇了摇头“绑他没用，这个毒剂是日军研发的即便有他的参与，也不可能让他了解全部。”
“绑一个不行就绑两个。”宋明月即便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抿唇如实道“这毒菌剂有唐弋雪的参与。”
“顾识欢，她只是走错路了。”
“我们将她也绑了，将她拉回来，她从小就是想治病救人的，让她给我们研发解药将功赎罪。”
“这次只是一时想差了。”
“宋明月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她已经自暴自弃了你还替她解释?”
“谁不会走错路?她走错了我们就要把她拉回来救好了。”
“人能拉回来，心呢？”
“我不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不信是你的事情。”顾识欢冷漠而道“她做了就是做了，事实摆在那里容不得人辩驳。”
“城中的人哪个不喊她卖国贼?”捏着茶杯的指尖紧了紧，顾识欢道。
宋明月本意是觉得，那日对顾识欢下手过重了些，念着过去三人的情意，想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与唐弋雪问个清楚，哪里想的道她一点也不愿配合。
“我不喊她卖国贼，顾识欢我总有一天会找她问清楚给你看!”宋明月起身径直走了出去，若不是她找不到人能绑唐弋雪出来，哪里会找她!
顾识欢见她走了，落至膝盖上的手，缓缓的攥紧，腿上传来的疼痛，让她额角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啪嗒”一声，伸手将茶盏盖了上去。
这药竟是大小姐和宁云共同研制的，顾识欢扯了扯嘴角。
她不是从前很厌烦他的吗？
竟会和她一起制药。
刚走出门没两步，宋明月便瞧见一人端着饭朝着后院而去，不禁犯起了嘀咕，“这里不就住着顾识欢他们三个吗？周立文刚刚出去，林照也不在，这饭是给谁送的？”
暗暗尾随跟上，才瞧见佣人将饭从窗户边的一个小口递了过去。
见佣人送了饭往外走，宋明月匆匆往外跑去，掩到了墙角，探头见着佣人走了，又复而走到了窗户边。
听见脚步声的林照还以为是佣人去而复返回来了，不耐烦道“放心，我才不会饿死自己，她自己不要命我还要呢!”
“我可比她惜命。”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明月楞了一下，方才顾识欢明明说林照有事情出去了，怎么回事?谁不要命?
试探喊了声“林照?”
刚吃了一口饭在嘴里林照的动作便停在了原地。
宋明月又小喊了一声“林照?”
“宋明月?”
见他应宋明月连忙道“你怎么被关在这?”
“真是你，宋明月!”林照看见人连忙吞下一口饭。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林照将饭放到一边，连忙道“你从左边进来，靠着门我和你说，这里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好。”
轻叩了声门，“林照。”
林照连忙抵上门，“宋明月你听我说，顾识欢她自己不要命了。”
“快去找人救她。”
“救她?我刚刚去看她还好好的。”
“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惯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死撑着。”
“昨天夜里我们去截那一批毒菌，她被那群狗日的用沾了毒菌的刀伤到了腿。”
“什么??!毒菌?!!!”宋明月才想起来，自己进门根本没看见顾识欢起身过。
“我要去找唐弋雪救她，她不同意，又担心伤了其他兄弟们的性命。”
“还自顾自的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后事。”
“我和她吵起来，她就让周立文将我锁在这里了。”
“她不要命的，你快去找人拿药救她晚了来不及了。”拍了一把脑袋“我这里还有昨天拿的毒菌剂在身上。”
“一会从窗户这里递给你。”
“唐弋雪那边我靠近不过去。”宋明月心中早将顾识欢暗骂了千遍，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她，无力的倒在了门旁“我之前试过了。”
林照想了想呼道“沈敬!去找沈敬，梧桐苑32号，和沈敬说，这件事沈敬还不知道，他肯定有办法。”
“好!”
“等等!”林照连忙道“你出去别让人瞧见你了，被顾识欢看见又要将你锁在这里了。”
“好。”宋明月又绕到窗口，垫起了脚，“东西递给我。”
“你小心点，别被这东西伤到了自己。”
“放心好了。”伸手接过。
“快走，别被发现了。”
“知道了，你也保重。”
宋明月理了理衣衫，看着东西藏的严实了些，往前走了两步瞧见前面站着的佣人，余光看见了一旁的栽种的盛开着的菊花，绕了过去假意打量着，伸手掐了两朵，捏在手心里，慢慢的往外走。
迎面撞见了从外往内进的周立文。
“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立文看了她手中的花两眼“走这么快?”
宋明月对上他的眼睛心中微微一提捏着花道，“嗯，回去还有新的事，不坐了。”
“慢走。”
看了宋明月的背影两眼，周立文才继续往内走碰见了打扫的佣人，周立文多问了句“刚刚来的那位小姐一直在这里看花。”
佣人想了想应道“是”。
出来巷子，宋明月松下一口气，小跑着找到蹲着墙角跟的车夫道“去梧桐苑32号!”
顾识欢将信封用蜡封了个严实，本想着让坤叔拿着到时候等战事停了后再给唐弋雪的，没想到坤叔早早的走了。
见周立文回来，顾识欢将怀表连着信一并放进了心口的夹衣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