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计不行又生一计，唐弋雪软言相劝“顾识欢～你就让我去嘛～”
顾识欢掀开被子，“我去地上睡。”
“顾识欢!”唐弋雪将枕头扔下去砸在她身上。
“除了危及生命这一条，其它的小姐说我都能答应。”顾识欢站在床畔边道。
唐弋雪眼珠子转了转“那这样、”
“我们各退一步。”
“要是我爹娘同意了，你就让我去，不许拦着我。”
“好”顾识欢想反正她上次也是这么答应的，总归伯父伯母不会答应，这一次她可没办法偷跑。
“好!”解决一个是一个唐弋雪勉强算同意。
真是笨!
顾识欢刚回来休了两日假便又去了军营。
唐弋雪则是不想去医院，直接怀特先生的家里。
“先生。”唐弋雪自觉的在一旁打下手。
“嗯”怀特的年近花甲可眼光还是好的厉害，一路跟着他们洪都到了定安，一生致力于医学研究，平日里还会接诊几个疑难杂症的患者过来。
今日倒是空闲许多。
怀特将针管中的试剂递到唐弋雪的手里“试试”指了一下笼中抽搐不止的小鼠。
唐弋雪将针管中的试剂缓慢推入，等了一会却见小鼠不在抽搐，“麻药?”
怀特没回，唐弋雪在等了一会却见小鼠爬了起来，一瞬间有些惊奇“这是什么。”
怎么瞧着和麻药差不多，麻药因为药量难以控制使用范围极窄，只有少数的医生才会在医学上用上一点。
“一种强效止疼药。”
“那不是可以广泛用在战场上止痛?!”
怀特摇头“会成瘾且不能多用，药量控制不准会致死。”
“已经实验几轮了，都死了。”
回头看去，果然，刚刚还站起来的小鼠已经倒下去了。
“用其他大型动物呢？”
“也不行”
唐弋雪愣住，那只有最后一条了，用人做实验。
显然怀特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一直迟迟未肯实施。
“上次和你说的考虑怎么样？”
“老师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是想学提高医术?”
“战场上缺军医，我想上战场去救他们。”唐弋雪道“而且我在哪里都能学，不一定非要留洋。”
“国外已经研究出抗菌素，国内还没有这就是差距”
“你难道要等上十几二十年或者一辈子?”
“也不用那么久”唐弋雪垂目道，显然已经有些被说服。
“能处理基础外伤的人千千万万个，不差你一个。”怀特一针见血指出。
“研究出抗菌素的人可是寥寥无几，救几人不如救天下人。”
“之前想去南方学医，现在回来，却又懈怠了?”
一声询问，让唐弋雪产生羞愧之感。
“我再问你，为何非要去战场，你的本意是救人，无论制药还是行医，只要能救人就够了。”
“每个行业都需要不同的人，不可兼得。”
“你虽不曾拜我为师，可我也将你视作学生。”
“你的行动，一切都在告诉我，你走偏了。”怀特将她手中的试剂拿下“医药双修，本已经是难事，你努力做到了，以你的能力，若是走出国门，研制新药不是难事。”
“到时再回来又有何难?”
“已经落后这么多，难不成要步步落于人后吗。”
“不”唐弋雪摇头道，抗菌素，她是想研究出来的。
想起战场上去世的他们，若是有抗菌素就不会死了。
小六子，王丁，他们。
有药才是治疗他们的希望。
怀特看了她一眼轻道“我是希望你能出去瞧一瞧。”
唐弋雪垂目“先生，是我想岔了。”
怀特点头道“这个药我已经和你父亲说了，不日将招募人做实验。”
“一定要用人吗?”
“古往今来，那个新药不需要用人实验过后再推广。”
“是”唐弋雪道。
“会招自愿患疾试药的人，或许即便成功也难推广。”
“是”唐弋雪倒是明白，如今西药大多依赖进口，而价格昂贵不说，假药太多让百姓对西药失信。
而国内的制药厂设备陈旧落伍，根本没办法制出上好的西药。
哪条路都太难。
“母亲呢？”唐弋雪回了家便问了句。
“太太出门了”打扫的小女佣道了句。
“好”唐弋雪无事便在院子中走了走，不想看到了一个人正在打理花架子。
是方姨太。
倒是许久不曾见她了。
唐弋雪也不想见她，虽说她已经自己搬进了后院礼佛，可她依旧记着幼时母亲的委屈。
仅仅认出来的一眼，唐弋雪便又换了一条路走回去。
打理花的的方兰英在唐弋雪进来的那一刻便已经发觉，只是没抬头，见她走了才抬头看了一眼唐弋雪的背影。
爱怜的抚了抚她的小腹，她的孩子若是没流掉，应该也很高了。
终是虚无泡影一场。
又垂头继续打理花架子。
走了两圈见沈元卿回来，唐弋雪连忙唤了一声“娘”
“又不生气了？”沈元卿看了她一眼问道。
“我哪里会和娘生气。”
“想干什么？”沈元卿见她如此并不欲与她兜圈子。
“我想问问咱们家有药厂没？”
“药厂?”沈元卿摇头“没有，面粉厂，布厂，制衣厂……倒是有，还有一些铺子地产。”
“娘”唐弋雪讨好的笑笑“咱们家办药厂怎么样?”
“还没出嫁就盯上你娘我的嫁妆了?”沈元卿手里的这些东西还是当初她出嫁沈母给的。
“不是，我是觉得如今国内药厂始终良莠不齐，不如咱们家做领头的，办药厂。”
“说办就办，有没有想过枪打出头鸟，国人根本不信西医，只信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办了药厂也只有赔钱的份。”沈元卿掰开给她分析了一遍“总不能赔钱做吧，如今乱世，生意本就难做，你是想将咱们家底赔进去?”
“可总要有人赔钱做出第一步的。”
“你不做?我也不做?何时才能进步?”
“怎能因着赔钱就不做?”
“娘，你教我的。”
沈元卿看了她一眼，在她身上有隐约看见了从前刚回来的自己，看见自己的国家落后这般多，也是一腔热血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可也只是在自己专业领域小有所成。
罢了!她是学医的，想要办药厂也算是和她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娘可以交代下面的人去办药厂，但也仅此而已。”
“我只能保证五年，五年若是没起色，只能关了。”
仔细一想西药入国门也有十五年了，十五年西药也算是小起大跌过，是太慢了些，但仔细一想，若不是她曾留洋用过西药，怕是西药引进也不敢都用的。
“好!”唐弋雪想五年就五年，五年她来得及回来的。
唐弋雪又仔细和沈元卿说了自己的打算，沈元卿先是说了她两句，没有像往常一口同意，也没有否决“此事还要和你父亲商量。”
唐弋雪应下倒不觉得他父亲会反对。
读书他父亲不会反对，去战场的话，父亲一定会反对。
果不其然饭桌上提起此事时唐霄没多想便同意了，顺便说了会帮她处理好出国的事宜。
顾识欢呷了口饭却难得的沉默。
躺在床上顾识欢才抱着问了她一句“怎么想着出国了？”
“只是觉得早该这么做了”唐弋雪道“当初去平隆求学就是为了求医。”
“但没有长进却又想着去战场”
“今日怀特先生说我。”
“我想起了小六子她们。”
“如果那日有先生说的抗菌素，他们应当也不会死。”
“顾识欢，你会支持我吗？。”
“等我研究出来第一时间就会让我娘的药厂研制应用到他们身上。”
“这样他们就不会死了。”
“他们说的对，我眼皮浅了，制药才是根本。”
顾识欢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所想的并不是为了她自己，“嗯。”
唐弋雪又道“其实也不是，教育才是。”
“若是有千千万万个像我这样的能制药的人才，药早就制出来了。”
“可是人才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
“太慢了，也太难了。”唐弋雪道，若是都能读的起书也不会如此，可又怎能像宋明月说的那般让他们都读的起书呢？
顾识欢揉了揉她的脑袋“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这世界不是靠一个人转的。”
“一个国家不是靠一两个人撑起来的”
“在其位，谋其政，是每个人要做的”
“也是为共同的国家努力的”
“我们也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我明白，”唐弋雪道“只是面对如此困境，寻不到一个出路，好像被密密麻麻的网罩着。”
她如此，天下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想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等手续都办好吧，还要去钱庄银行换些钱。”
“到时我也给你换一些。”
“不用了，你的钱就你自己留着，我娘会给我准备的。”
“你娘是你娘准备的，我给的是我给的”顾识得手上的镯子因着要去军区早已经被褪下，这会摸到她手上的，又将自己放在床边的那个套她手上。
“怎么都给我了?”
“没钱了，这个还能换钱。”
“这么怕我在外面没钱花?”
“怕”顾识欢知晓从有钱到没钱是什么滋味，她不想让她也受到这些，怕她吃苦。
“顾识欢，你对我这么好，还没走，都舍不得了。”唐弋雪翻身抱住她。
“我也舍不得。”
唐弋雪看了她一眼，她不信“那你之前怎么走的那么干脆。”
“之前走的时候也念着大小姐”顾识欢笑道“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以为可以和大小姐呆在一起，没想到大小姐要走了。”
“顾识欢?你觉得长大好吗？”小时候她们整日盼着长大，盼着走出家门，现在每日都走出家门倒也不觉得好了，聚少离多反倒成了常态。
小时候每日都会见到的人，慢慢的、一周一见、一月一见、半年一见、一年一见，渐渐又不见了。
想到以后不会见了，唐弋雪也有些伤感“顾识欢，若是以后见不到，你会像我想着你那样想我吗?会不会不记得我了?”
“会不会不见了?”
“不会的”顾识欢还在思考前一个问题，听她这么问，回道
“我会一直跟着大小姐。”
“大小姐可别厌烦了赶我走。”
唐弋雪摇头，拥着她将脸埋在她的身上“不会的。”
“顾识欢，我怕你不见了，怕我回来后，你就不见了。”像从前一样。
她上了好多年的学，好多人都是这样慢慢的就不见了。
她怕顾识欢不见了。
顾识欢也抱着她，怕她跑开，更怕她不要她，
“不会的，顾识欢一直在原地等着大小姐。”
“顾识欢我们说好你一定不能不能不见了”
“好。”
“也不许让自己受太重的伤。”
“好。”
“更不许在战场上丢了命。”
“好。”
她一一应下。
离别的愁绪在日子定下那日愈渐愈浓，有人害怕得失，有人害怕生死。
顾识欢过生日那天，二人什么也没干，只是寻了一处寺庙，许久没来，连路也不怎么记得，顾识欢给她求了个平安结。
心之所向，但求平安。
唐弋雪提着行李站在码头上，才明白自己真的要走了。
和沈元卿，唐沵折，赵思危都说完话，才红着眼走向了身后站在的顾识欢。
甚至不敢开口怕自己哭出来。
顾识欢见她如此，心中的后悔早已经生出千遍，克制自己让她留下。
唐弋雪吸了一口气，慢慢扬起一个笑“等我回来。”
“不许骗我。”
“好。”
“不许再偷偷走了。”
“好，”顾识欢压住心悸道，“大小姐也要平安回来见我。”
“好”
唐弋雪才提着行李转身往邮轮上走。
海风吹裹起额前的碎发，裤脚也被吹的乱舞，盘长结的坠子晃动，唐弋雪放下箱子，大步往回奔去，走到顾识欢的面前。
抹去眼角的泪，带着哭音，终是绷不住“顾识欢!我们拉钩”
伸出一尾粉嫩的小指
“我们拉钩!拉钩才算数!”
沈元卿原本看着唐弋雪走去的身影本就红了眼，此刻也微微别开，怕让她瞧见她眼中的悔意。
顾识欢伸出她的小指“好”
勾连的指尖摇晃，荡出过去那些清浅的岁月，唐弋雪哭花了脸，抽噎着道，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小狗!”
说完泪又一滴接着一滴垂下。
微凉的指尖相碰。
“盖章!!”
唐弋雪看了一眼慢慢松开手，垂着脸又不情不愿的提着箱子往船上走。
见她上了邮轮挥手，顾识欢一手握紧，勉强挥了挥手。
“姐姐!”
“姐姐给唐姐姐换的钱没给提!”
赵思危哭的厉害，这会才想起来自己手中还有顾识欢让他提好的一箱钱。
话音刚落，便见一人提着箱子往即将启程的邮轮狂奔而去!
唐弋雪听人喊她刚走至一侧听到人喊她还以为是听错了。
接着便被人压在了木质的船上，身体被瞬间束缚住，慌张一瞬想要挣脱开时，听见了顾识欢将什么东西塞在她的手中道了一句
“别怕!是我!”
下一秒便被夺了呼吸。
顾识欢贪婪着摄取她的一切，欲将她困住、锁在身边，温热的舌撬开她的唇齿滑进口中，夹杂着海风和泪水的微咸，所有情意淹没在暗含情思的吻里。
爱怜的抚这她的脸侧，指尖的微颤依旧泄露了她的情绪。
唐弋雪被亲的发懵，发出呜咽声，被松开之际便听她道:
“大小姐，我舍不得你。”
“是因为喜欢你而舍不得。”
“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也不是姐妹的那种喜欢”
“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喜欢。”
“想做恋人的喜欢。”
“大小姐可以等回来告诉我答案吗？”
邮轮已经开了，反应迟缓，懵懂之间便见着顾识欢跳下了船。
年少心动，宣之于口。
光影绰绰，她像一条鲸鱼游往彼岸。
——本卷完——
终于，终于写完了上卷
一次更这么多太累了……
下次再更从10.12改到10.13，多休息一天。
累死了累死了累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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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