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皇帝的赵观云在沈昭离开上京当天,就让朝臣见识了什么叫新官上任三把火,什么叫疯子、暴君、杀伐果决。
京畿守卫主将换帅,那些干拿银子不干活的宗室,不是被断了分红就是被赶出上京。大概是收到北境稳定的消息,西北各地的山匪竟然跟她一样,到处洗劫大户。
作恶多端的不仅逼他们交出田产和银子,能杀的都杀了。
他完全不在意外患并刻意制造内乱。
沈昭听普普说完,狐疑道,“他还是想灭国灭国,为什么。”
自己利用河口十六城天灾分田产给百姓,目的是平内乱加快百姓休养生息的速度,顺道开口子让田策法有据可立。
他这番作为根本不是。
再则,西北驻军竟然听命于他,自己看的剧情介绍中只一句“他的人”概括,这很不对劲。
“他的外祖一族包括他的母亲,都死在高宗和男主手里,他就是想毁掉大梁。”普普的声音变小,“人物的心理无法分析,他不动我也没法分析出更多数据。”
沈昭噎了下,被它给气笑了,“所以,我救下的那些人还是随时会死?”
她就知道救了人任务没结束有问题。
“应该是。”普普毫无底气。
它也没想到反派会身负血海深仇,一心想要大梁灭国。宿主选择借皇帝的手争权夺利,跟反派争夺皇权确实是最优解。
“懂了。”沈昭轻哼一声,懒得再理它。
估计它和自己一样,也是菜鸟。
十天后,沈昭顺利抵达苏州。
她避开两位侯爷和巡抚安排的陷阱,伪装潜入城内。
大梁到底不是自己那个时空的世界,此苏州也非那个时空的苏州。从舆图看地理位置,上京接近于洛阳,苏州则是在江宁的方向。
不过这些不重要,这一路走来护卫队收养了上百名孤儿,这会已安排到云田县,与清淑她们作伴。
所有孤儿自小就要习武、读书、学医。
教材依旧用这个位面的教材,等他们能熟练看下各种书籍,她再进行分类让他们散到各处去。
到租下的民居稍作休息,沈昭按照普普给的地图,趁夜潜入盐帮帮主府邸。
整个盐帮帮众多达两千人,从帮主到帮众都是盐户。苏州一府辖两州七县,辖区内盐户尽是盐帮帮众,朝廷下派的官员到了此地,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熬过任期。
要么便同方德祐一般,捞一笔走人。
如今又有两位侯爷插手盐务,盐帮名义上是民间组织,实则早已被两位侯爷捏在手中。
朝廷收不到盐税,两位侯爷靠着贩卖私盐富可敌国。
盐帮甚至可以说是这两位的私兵,再加上他们私下培植的护院、死士,朝廷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必然会以勤王名义起事。
齐王虽也在江苏,却老老实实当个闲散王爷,不问政事。
沈昭选的位置极为隐蔽,能看到院内的情形,也能听到屋内之人交谈的声音。
“此次巡查盐务漕运的钦差果真是皇后,这一路比山匪还要凶悍的行径,竟出自女人之手?”盐帮帮主烧了密函,大笑出声,“一个女能有如此手段,当老夫这些年的饭是白吃的吗。”
“从上京至苏州这一路,皇后到哪便打劫哪的富绅、地主,将田产分给百姓,据说还有些武艺在身。”报讯的人小声提醒,“不可大意。”
“不过是花拳绣腿。”帮主浑不在意,“劫走官盐的事咱可没沾手,方大人应该不至于会让个女人压一头。”
方大人背后还有平津侯、淮阴侯,谁能动得了他。
“方大人也摸不准皇后的路数。”报讯的人的嗓音又低了一些,“他希望我们盐帮的兄弟们,先给皇后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
帮主沉吟片刻,说,“让老五去,把她吓回去就行,别伤人。一个女人家,见到血就吓死了,没必要做太狠。”
报讯人领命退下,屋里安静下去。
沈昭在梁上等了一会,拿着剑破窗入内,在帮主没出声前便封住他的穴位,安然落座。
“你是何人!”帮主额上汗水淋漓。
好厉害的功夫!
“我就是你口中那个见到血会吓死的女人。”沈昭笑眯眯看他,“你很热吗?”
帮主双腿抖了抖,不可思议睁大双眼,她竟然是皇后?!
“皇后既已知晓我盐帮帮众都是穷苦百姓,也知我等不过是被人捏在手中的蝼蚁,不知意欲何为。”帮主看着眼前泰然自若的女子,汗水悄然打湿后背。
他做了半辈子盐户,屡遭欺压。
不得已拉了一帮兄弟成立盐帮,本以如此便可让所有的盐户吃上饭,孰料最终还是斗不过王侯贵族。
两位侯爷的兵力比巡抚衙门的戍军还多,帮众空有蛮力武器不足也不曾杀过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的打算现在还不能说,不过帮主可以先行考虑,是带着帮众吃朝廷俸禄,还是继续当乌合之众。”沈昭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轻笑,“两位侯爷的盛情本宫领了,并打算送他们一份厚礼,帮主且看着吧。”
说罢,她丢下那本记录盐帮内部组织职责的册子,拿着剑若无其事开门出去。
帮主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穴位还未解开,眼底尽是黯然。
如此恐怖的功夫,皇后一人便可将两位侯爷悄无声息地杀了。
……
苏州城外苍云寺。
晚课已过,平津侯站在半山的正殿前,遥遥望向苏州城的方向,神色愉悦。
皇帝的手段果真了得,以沈家为剑整肃朝廷,又许皇后临朝入内阁。如今派皇后下江南巡察盐务漕运,不知是剑指他二人,还是指向齐王。
若指向他与淮阴侯,届时只需将他二人做的一切推到齐王头上,便可安然过关。
指向齐王,他二人当送齐王一份大礼。
“这天是愈发的冷了。”淮阴侯低头拢了下身上的斗篷,一开口就笑,“皇帝荒淫无度,竟允许女子入内阁临朝议政,你我二人勤王的机会快到了。”
高宗皇帝将他二人赶来江南之初,定不会料到,他驾崩不过三年,他们便又有了机会杀回去。
“皇帝此举若是为了搏美人笑,勤王指日可待。”平津侯敛去眼底的笑意,嗓音沉沉,“若是以皇后为剑,你猜我二人是何等下场。”
上京整肃月余,朝中老臣杀了、撤了八成,如今上来的多是年轻官员。
整肃自皇后临朝、入内阁始,如今这手伸向江南,只怕来的是断头铡刀。
这蠢货竟以为皇后代天子巡察盐务漕运,盖因皇帝荒淫无度,简直可笑。
江南一地从今往后只能有一个侯爷,无论皇后这柄剑指向谁,自己都会想法子将这蠢货的人头送上。
自个想要的从来不是勤王之功。
“一个妇道人家能翻起什么浪?”淮阴侯不以为意,“她的那些手段一看就是皇帝教授,她的人一进苏州就被盯上了,做什么都在我的眼皮底下。”
女人生来就该在后宅操持中匮,做做女红,生儿育女。
上朝议政,不止荒唐也乱了纲常。
皇帝若想以她为剑,斩的只会是他自己。
“但愿吧。”平津侯故作凝重,“依老夫看,皇后便是遇袭也不会即刻打道回府,除非……只剩下她一人。”
杀光了她的护卫,自己再亲自送她回京,既可表了忠心又能得到一笔封赏。
只不过刺杀皇后一事得由淮阴侯来,自己做那黄雀便好。
“放心,老夫已交代下去,钦差一行只留皇后一人。”淮阴侯笑得畅快,“不过一个女人家,又蠢又笨,真以为皇帝许她临朝、入内阁,是盛宠器重。”
沈家这把刀早晚有折的一日。
皇帝登基不过一年便做出针对沈家之事,有一就有二,下一回沈家可不会如此轻松脱困。
两人凭栏闲聊,过了一会,匆匆赶来的方德祐披着一身凉意,恭敬行礼,“见过两位侯爷,一应事情已安排妥当。”
平津侯和淮阴侯略略颔首,等他的下文。
“盐帮已接下委托,派帮内老五负责行刺皇后,此人武功高强杀人于无形。”方德祐难掩喜色,“按探子所言,皇后一行亥初抵达城外的十里林,我等亥正出城,便可接到受伤的皇后。”
皇后自上京出发,兵分两路整治各县县官、富绅、地主,百姓夹道欢迎。
江南各地皆有百姓,自发起事针对富绅、地主,此风不止定会波及苏州。
这苏州城若是也被这般洗劫,江南一地难有宁日。
“方大人辛苦。”平津侯眼底划过一抹笑,嗓音却比方才要冷几分,“盐帮派去的人是否可靠,据本侯的探子回报,皇后此番下江南的护卫中,有楚王的赤羽卫。”
“楚王的赤羽卫向来只护卫楚王一人,跟过来的目的怕是同你我一样。”淮阴侯止不住感慨,“楚王当年可是最热的太子人选,偏偏被毁了容貌,还不能人道。”
“盐帮弟子遍布各处,消息可靠,负责行刺皇后的老五,是帮内武功最高的长老。”方德祐脸上浮起谄媚的笑,“下官留了一招后手,安排戍军前去收尾。”
淮阴侯和平津侯相视一笑,未在言语。
他们也安排了人,今夜务必让皇后受伤入城,两位御史能否活着进城,要看运气。
三人凭栏而聊,丝毫未有发觉带来的侍卫被人放倒,直到脖子上相继多了把冰冷的长剑。
平津侯和淮阴侯惊惧回头,只见身穿剑袖劲装的皇后,披着大红斗篷出现在大殿之内。
她何时来的,都听到了什么?
两人从彼此眼中看到对方的惧意,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