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热闹持续了一日,钦差皇后的车驾在潥县百姓的翘首以盼中,终于进城。
沈昭跟提前采春碰上头,丢下谢瑶姝和清淑她们,恢复皇后身份与两位御史及十来个护卫、随从一道,住进潥县驿馆。
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观,县内山匪作乱,将上百富绅、地主关在县衙一事,很快传遍驿馆。
沈昭出面安抚百姓,义正词严地表示,一定会清剿山匪还他们安宁。
“皇后娘娘在上,那些山匪实在可恶,请务必将他们绳之於法。”
“求皇后娘娘做主,我家的田产被这些山匪霸占,说好了一亩水田十两银子,现如今我家反倒欠他们银子。”
“山匪作恶多端,数次下山烧杀掳掠霸占田产、房产,县令视而不见!”
“严惩山匪,也不能放过狗县令!”
“本宫初到贵宝地,待本宫先去县衙瞧瞧,有案审案定会为诸位做主。”沈昭摆摆手,骑上马带着两位御史、护卫、随从,浩浩荡荡离开驿馆,前往县衙。
驿馆其实就在县衙边上,相距不过二十米。
她说了自己刚到,自然不知道驿馆与县衙离得近。
一行人到了县衙,护卫翻过围墙将大门打开,跟随的百姓发出阵阵惊呼。
沈昭带人入内,她的私人护卫已撤干净。所有富绅、地主与县官神情麻木,见到她只抬了下眼皮,并无过多动作。
百姓涌入院内,远远看着县官跪在地上,顿时鸦雀无声。
“蒋县令,尔等何故跪在地上,见到本宫却不行礼。”沈昭踏入公堂,不疾不徐往里走。
众人抬头,只见一容貌无双,穿着红色剑袖劲装的妙龄女子,缓步行至公案后坐下。
这是……谁?
蒋县令跪得昏头涨脑,见她身边的两人身穿七品官服,心中已觉蹊跷。再看身后仆从竟有太监跟随,脑子里轰的一下,像是有什么炸开,一片空白。
日前将他和其他官员丢到公堂,又将县内富绅、地主引来的人,当真是……当今皇后。
“回皇后娘娘,属下问了一遍他们不肯说。”成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些乡民都抱着箱子,许是知晓皇后娘娘路经潥县,特意带着礼物前来恭观圣颜。”
领头的富绅一听,心中满是骇然。
此女竟是当今皇后?!早有传言皇后临朝,孰料竟是真事!
他心里一慌,抱着沉重的箱子重重磕头。其他人见状也慌忙磕头,心中除了惊惧,更多的是怀疑。
大梁的朝廷竟然需要皇后出面办差,怕是国将不国。
“草民得知圣后路经潥县,特备了薄礼孝敬圣后。”有心思活络的富绅大声开口,“望圣后笑纳。”
前夜山匪进城今日皇后出现在县衙,不管是真是假,东西送出去兴许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命。
有人开了口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被关在这县衙一日一夜,家人不知是否尚在,若是舍了这些家底能家宅平安,舍便舍了。
沈昭拧着眉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让成林将他们送的礼物呈上。
看罢装在箱子里的田契、房契、银票,她俏脸一沉,拿起惊堂木拍到公案上,“本宫今日进城便听百姓口口相传,潥县县令、知县、县尉、县丞、主簿购买田产、房产花的银子,是你们主动相送。本宫不信,不料尔等居然把贿赂的主意,打到本宫头上来!”
一众富绅、地主禁不住哆嗦起来,额上冷汗淋漓。
前夜那些山匪定是故意行事,将他们逼到县衙,正好碰上皇后代天子巡查,路经潥县。
这些刁民都是贱骨头,害人不浅!
围观的百姓不免在心中嘀咕:他们没这样说。
沈昭寒着脸宣布升堂,百来号人无人敢作假,尽数在口供上画押。
“本宫体谅你们都是被县官权势所压,故而免去责罚,退堂。”她拿起惊堂木拍了下,冷然出声,“你们送来的田契、房契本宫收了。”
一众富绅、地主心知当中有鬼,低着头猛翻白眼。
县官索要不过皮毛,皇后所拿是八成以上,这才是真的匪。
富绅、地主走后,公堂安静下来。
沈昭摆手示意护卫将普普算出来良田均分账本,堆到公案上,淡淡道,“都起来吧。这是富绅、地主赠的田契房契,良田均分至乡里百姓,按户造册留底登记,不得买卖不得转让、典当。”
县令等人跌坐在地上,心有余悸。
堂外百姓听闻有田可分,跪了一地高呼皇后千岁,皇后是活菩萨在世。
蒋县令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想说皇后才是山匪,话到嘴边又狠狠吞回去。
他无凭无据,谁会相信皇后就是山匪呢?!
一日后,潥县百姓涌到县衙门前看分田公告文书,群情鼎沸。
又过一日,县衙敲锣打鼓送出首善之家牌匾,上有皇后御笔题字,送至县内最富有的富绅府上。
已分到田产的百姓也前去感谢富绅地主,慷慨赠田,热闹非凡。
富绅、地主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谢瑶姝沈昭坐在茶楼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许久不出声。
“谢瑶姝,你可服我。”沈昭收了视线面对她,似笑非笑,“你的那些政见都是空中楼阁,百姓要的是有屋可住,有田可耕。”
谢瑶姝用力闭了闭眼,嘲讽道,“你若是没有皇后的身份,又能做什么。”
不过是仗势欺人,与自己又有何区别。
“我没皇后的身份,还可下地耕作,可开设武馆教授女子如何防身。”沈昭逼近过去,故意嘲讽她,“你就不一样了,没了身份,只剩这身皮囊。”
谢瑶姝气得想打她,偏偏她说的事实。
沈昭刺激够了,带着她们离开茶楼去剂善堂,拜会萧大夫。
中医讲究言传身教,哪怕是现代学中医也非人人都能成为名医,在这个位面更难。太医署尸位素餐,医学发展滞后,培养新人速度缓慢,中成药生产如今还是一纸空文。
自己让普普整理出来方子,可按方生产中成药,也可让学生辨证增减方子,让更多的贫苦百姓获益。
天赋好的一些的学子,没准会成为名医。
医案上有现代中医学总结的经典方,也有自己进入位面后,所得buff的经验总结,适合开班授徒。
各种药物如何种植、炮制,防疫方法教案中都有具体说明。
自己这一路下去每到一县开一家医学堂,每到一处便改一处的田策、水利布局,再安排成林等人统管戍军,打牢根基。
进客室落座,沈昭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来意,示意成林将准备好医学堂教案送上,“此案有上千平安方,杂病方,疫病方,只要你开医学堂,无论男女都教,若能收留一些孤儿更好。”
萧大夫拿了一本医案翻开,越看越激动,几乎语不成调,“草民……草民何德何能。”
眼前之人可是当今皇后!
这医案的病症许多未曾闻见,方子之奇巧叹为观止,学医二十载看此医案仍如初当药童,叹杏林之远。
“你能!”沈昭加重语气,“本宫看重你的悬壶济世之心,亦信你能广收学徒,誉满杏林。”
萧大夫心神震动,放下医案郑重下跪行礼,“草民蒙皇后千岁看重,实乃三生有幸,定不负皇后所托。”
便是为了皇后的这份信任,他也要穷尽一生广收学徒,杏林留名成为一代名医!
沈昭起身将他扶起,勉力一番,留下成林与他商讨成立潥县惠民药局,医学堂开设事宜,自己带着谢瑶姝她们先离开。
谢瑶姝一言不发,心中思绪翻腾。
姐姐如此作为,便是只为虚名也胜过自己一筹,不怪她如此瞧不上自己。
民所求,无非吃穿住行医。
姐姐是在明白的告诉自己,与民站在一处,方能为民所想而非在华丽奢靡的后宫之中,臆想民之所求。
……
沈昭在潥县停留到第六日,积案尽数重审,大部分百姓分到了按户划分的田产。
补缺的官员到任,她看过名册,见吏部委派下来的官员都可用,遂将施政守则交到他们手里,留下采春和钦差车驾,提前启程。
皇后亲临潥县,富绅、地主慷慨以屋、田相赠恭观圣颜,皇后却将屋、田分予让百姓一事,彻底传开。
早沈昭四天出发的护卫队,已将下一个县城的富绅、地主收拾了一遍。
沈昭到了之后依法炮制,待钦差的队伍到了之后才正式露面,当地百姓分到田产对她赞不绝口。
如此扫过四县行程一千多里,终于到了距离苏州还有一千多里的云田县。
钦差一行未经过的州、县百姓,根据传言陆续前往江苏府,请她做主拿回被占的田产。
沈昭从普普那得知,淮阴侯、平津侯给自己准备了必死局,一边思索对策一边安顿谢瑶姝。
这一路走来,只要上路大小姐便又哭又吐,倒是没再骂她。
云田县百姓被占的田产已尽数分下去,护卫团提前赶往下一个县布局,县内只剩钦差车驾。
沈昭吃过午饭,拿出提前准备的身份文牒递给谢瑶姝,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清淑她们会留在你的身边,不过她们不是你的仆从,而是教你习武的师父,你要吃饭穿衣都得自己动手。”
谢瑶姝的脸没做易容,谢家活着的人没人记得她,就算见到了也不怕。
自己有普普帮着盯梢,囚禁她轻而易举。
安顿好谢瑶姝,沈昭再次启程,心情不错地问普普赵观云在上京做了什么。
“反派在肃清宗室,还安排了一波人去西北……发疯。”普普小声回话,“他的手段比你还激烈。”
沈昭来了兴趣,“他的人在西北怎么发疯的。”
反派可是灭国的始作俑者,不疯批不符合他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