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宫有沈昭下令打点,又有清淑和谢瑶姝的大宫女秋霜暗中守着,无人敢造次。
后妃们老老实实在待在自己宫里,不敢有任何争宠的念头。
沈昭落到瑶华宫正殿的屋顶上,懒洋洋坐下。
谢瑶姝在院子练武,清淑和秋霜在教她。她养尊处优多年,只是动几下便累出一身汗,形容狼狈。
清淑和秋霜半点不惯着她,见她支持不住,当即上手将她拎起来。
动作不说多粗鲁,对谢瑶姝来说则是莫大的侮辱。
沈昭看了一会,从屋顶上掠下去。
“明日寅初我带你出去,今夜亥时瑶华宫会失火,你要准备什么自己准备好。”她走到谢瑶姝面前,徐徐弓下脊背,脸上浮起挑衅的笑,“我等你回来找我复仇。”
谢瑶姝用力攥紧了拳头,眼底恨意汹涌,“沈昭,早晚有天你会后悔放了我!”
“就你那点手段,我觉得不会有那一天。”沈昭直起身,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给清淑和秋霜,足尖一点掠上屋顶回凤仪宫。
谢瑶姝又气又恨,明明已练到脱力又咬牙站起来,低声怒吼,“再来!”
她一定要手刃沈昭,让她知晓作践自己的下场!
……
亥时刚过,瑶华宫走水。
因地处偏僻,宫人发觉时已烧了大半。待这场大火熄灭,宫人及皇城护卫在宫内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经确认正是谢氏。
“本宫与她到底金兰姐妹一场,厚葬了吧。”沈昭拿着帕子掩住口鼻,淡淡出声,“摆驾,回凤仪宫。”
众宫人行礼恭送皇后仪驾离开。
沈昭靠着软垫,心中五味杂陈。被烧焦的尸体,是暗卫从乱葬岗带回来的,年岁比谢瑶姝小一岁。她被父母卖给一个商户做小妾,因长得有几分姿色被正妻不喜,进门刚一月便被欺凌至死。
在这个位面,无论是高贵的皇后还是低贱的普通人,只要是女人,都逃不过被当做物件的命运。
谢瑶姝是女主,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从侯府庶女到皇后,同样走的不平顺。
新婚夜被□□的遭遇,哪怕是发生在现代,也不是人人都能挺过打击。
她想要在这个位面跟男人平起平坐,道阻且长。
回到明珠殿,沈昭收拾好各种要带的东西,告诉赵观云密道开启的办法,“我此去最少一个月,北境捷报估摸着很快传到上京,你不能放了他也不能杀他。”
纯农业封建社会,成也盐政、败亦盐政。
她此去江南不止要整治江南官场,还要处理官盐产量不足,运输不通畅等的各种弊病,顺道在路上撕开田策的口子。
让成林按照特种兵训练方式训练的护卫团,分成四队,其中三队已提前两日去给她探路,等她前去亮相收尾。
“皇嫂就这么不信任孤?”赵观云的嗓音低到只有两人能听清,低沉的声线裹着明显的嘶哑,“孤若放了他,死的便会是你我二人。”
他们在三皇兄眼皮子底下同床共枕两月,三皇兄若逃出生天,他们必死无疑。
“不是不信任你,是提醒你不要做无用功。”沈昭拿出四粒药丸递过去,“我若是回不来,会有人给你送存放解药的地图。”
她如果死在江南,世界应该也会回档,他能不能放过沈家意义不大。
“皇嫂是怕自己输吗。”赵观云拿走药丸,乌黑的瞳仁深深锁住她,“你若趁机远走高飞,沈家会死得比三皇兄下手更难看。”
她不会丢下沈家独活,否则当初也不会以死换取生机。
可他仍旧害怕。
皇嫂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人,三皇兄更不行。她对三皇兄已无情分可言,唯一放不下的便只有沈家,这才是她的软肋。
“啧……我就知道你没良心。”沈昭嘲讽一句,抬手捏捏他的耳朵,再次叮嘱,“侧殿那边有我的人负责照料他吃喝拉撒,你只需防着惠太妃就行,那几个妃子跟狗皇帝只有上床的情分,不熟悉他的性子。”
赵观云噎了下,脖子隐隐涨红。
什么叫只有上床的情分,粗俗!帝王临幸妃子行房即可,不得常常留宿免得妃子拈酸吃醋。
沈昭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收拾妥当便叫来采春嘱咐一番,带上包袱掀开窗户掠出去。
明日巳时,采春会易容扮作她的模样,与两位御史一同启程前往江南。
她带着谢瑶姝先行一步,去杀一杀地方官的锐气,私下探查盐场。
……
皇后亲自担任钦差,前往江南查案的消息,在皇后仪驾出宫后传得沸沸扬扬。
百姓莫不驻足议论,没被之前那场清洗波及的官员家中,阖府上下全在讨论这事。
柳启正之女柳听澜从后院侧门溜出去,与早已等候在巷子里的高玉琰碰上头,飞快爬上马车。
“皇后当钦差我可是头回见着,快一些说不定能见着皇后的圣颜。”柳听澜拍拍胸口,撩开马车的帘子探头探脑,“我娘说皇后此举不妥,皇家的颜面都被她丢尽了。”
她倒是觉着此举甚好。
皇家颜面得圣上在乎,皇后当钦差一事据说是圣上亲自点的头,老百姓哪有资格置喙。
可惜爹爹还未回来,他定很了解皇后的传奇经历。
从废后到恢复后位不过十日,此后插手朝政与圣上一同临朝,想想就值得钦佩。
柳听澜难掩兴奋地盯着窗外,见高玉琰不出声,讪讪放下帘子,“高姐姐,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件事。”高玉琰的声音低下去,“日后我去爹爹书房拿政史、治国策看,总算有理由了。”
皇后能议政也能当钦差,她看看政史、治国策怎么了。
“你提醒我了,等爹爹回来我也要看政史、治国策。”柳听澜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
高玉琰也笑起来,伸手将帘子挂上去。
同她们一样赶来城门看皇后风采的闺阁千金,平民女子不在少数,城门左右到处都是人。
皇后一行车驾从简,许是为了让百姓看个够,马车的帘子并未挂上。
穿着一身利落宫装的皇后手握宝剑,仪态万千,英姿飒爽。
车驾缓缓经过城门,沿路百姓皆被皇后的威仪震到,不敢胡言乱语。
“皇后这般美貌英气,当真是我听说的那个皇后?”柳听澜看呆了。
她年岁不大,却也听过许多关于这位皇后的传言。
譬如镇国寺梅园被她剪去半园子梅枝,只为给当今圣上过生辰;譬如不远千里跑去北境,为当今圣上求购神驹;譬如她一人放了一条河的河灯,博当今圣上欢心。
在她印象中,皇后的样貌绝不出众,也无威仪可言。
寻常人做来都丢脸之事,国公府的大小姐更不该做,实在是丢人现眼。
可如今,她看着英姿飒爽的皇后,只觉得她真性情。
“你我从未见过她,所听皆传言,世间的传言多半不可信。”高玉琰也很吃惊。
父亲高升还不足三月,中秋宫宴只携母亲入宫,她未能一同前去。
“昏君!昏君呐!竟容许堂堂皇后当钦差,容许女人插手朝堂之事。”
“大梁是找不出人了吗,需要一个女人去当钦差,如此行径昏君无疑!”
“几位可有听说河口十六城之事?有传言称,当地田策大改,出主意的便是皇后。”
“女人参政,大梁百年根基怕是不保啊!”几个站在路旁的书生捶胸顿足。
“听闻楚王府请到了一位名医,若能治愈楚王隐疾和他脸上的疤,大梁兴许还有救。”有人小声嘀咕,“楚王可是难得爱民如子的王爷。”
听闻楚王请到了名医,几个书生又兴奋起来,怒骂皇后祸乱朝纲。
柳听澜和高玉琰听得心头火起,眼看皇后车驾业已走远,双双翻了个白眼,吩咐车夫回去。
他们口中的女人是皇后,轮得到他们酸吗。
上京百姓还在为皇后当钦差一事沸腾,沈昭一行已进入距上京数百里的小城,正在客栈歇脚。
谢瑶姝没学过骑马,这一路跑来又吐又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沈昭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要不是原主有底子在她根本撑不住,不过也够她刺激嘲笑谢瑶姝的了。
“我若是你,就自己找一条麻绳自我了结,这点苦都吃不得,也好意思想要赢我。”沈昭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说,“还有半月才到我给你找的地方,晚死不如早死。”
“你做梦!出了那个鬼地方,死的人只能是你。”谢瑶姝被她刺激得精神过来,恨恨磨牙,“我决不会输给你!”
沈昭含笑看她,眼底满是挑衅,摆明了不信她。
谢瑶姝差点气晕过去。
吃完饭在客栈住下,沈昭换了一身衣服,跟成林碰上头借着夜色的掩护,进了一家破庙。
根据普普分析的信息,这地方叫潥县。
全县的良田与河口十六城相似,只有二成在百姓手中,八成被地主和富绅侵占。
这些富绅、地主又与被逼为寇的山匪勾结,不断滋扰百姓,逼迫百姓售卖田产。
贪赃枉法的知县要拿下,被侵占的田地也得让地主和富绅吐出来。
具体信息早在出发前就交给护卫团。
“大小姐,城外的山匪窝点属下已探明,随时可动手杀进去。”一队队长出列。
“富绅、地主的住处,护院人数我等也已探明。”二队队长中气十足,“随时可动手。”
三队队长直接送上账册,难掩骄傲,“县内的赌坊全都清扫干净。”
四队负责保护沈昭的安全,没能参与这些事,脸色不是很好看。
“做的不错。”沈昭沉声开口,“一队清剿山匪,愿归家耕田者不杀,不愿者打残即可,清剿所得清点造册。二、三队去造访城内的地主、富绅,请他们将田契、房契、银票送去县衙,四队随我去见县令。”
各队领队拿到自己的地图和任务书,带队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