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废后

沈昭再次深夜造访柳府,柳启正的反应淡定了许多,只是仍不敢戳破她是皇后的身份。

她也不主动说破,继续当不速之客。

该打压、摒弃的一个都不能留,该拉拢、鼓励的一个都不可放过,根基得一点点打。

明太祖说过,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凡事欲速则不达。

土地是稳定一切的根本。柳启正不是没有野心,只是被磋磨太久失了锐气,此番让他去督查赈灾解决土地分配正好。

“明日早朝,会定下前往河口督查赈灾钦差的人选,这个差事得你亲自去。”沈昭拿出准备好的分田到户册子递过去,大方落座,“随行护卫是我的人,会保你安全无虞。”

柳启正迟疑接过册子翻开细看,原本平稳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心跳紊乱。

皇后这是……要为民争利?!

大梁土地买卖成风,他亦吃过被逼卖田的苦。为考取功名,父亲不得不贱卖家中的田产供他求学,若非自己中举,家中的日子根本无以为继。

初初入仕,他也曾想遏制这股风气,奈何人微言轻,时时被上头打压。

他如今便是当上了户部尚书也不敢再想此事,皇后此举怕是要再掀波澜。

“百姓之乱始于无田可耕,无粮可食。”沈昭面沉似水,“户部尚书之位非人人可坐,只有你可以,我信你的能力亦相信你心中,有为民为国的公义。”

柳启正用力闭了闭眼,哑声开口,“臣定当办好此事!”

他会办好这个差事,不负重托。

……

黑夜离去,朝阳再次升起。

大梁中秋无假可放,彻夜未眠的朝臣早早聚到宫门前,等待上朝。

杨乾良、万学真站在一块,双手拢在袖子里时不时跺脚,只是谁都不出声。

这一个多月跟做梦似的,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谁能想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会被关进刑部天牢,想到封妃大典不输立后的宸妃,只风光了一年便被打入冷宫?

静默中,宫门打开。

众臣鱼贯而入,安静得仿佛参加祭天大典,空余纷杂的脚步声。

随着处置永安侯、刘敬、郑茂山的圣旨,一道道传出,悬在一众朝臣头上的刀子重重落下。

早朝结束,永安侯府便被刑部和大理寺查抄,罪名是伙同刘敬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私设粮库。

骠骑大将军府也在同一时间被查抄,罪名不知。

此外,还有三品、四品文官、武官家中被抄,人心惶惶。

塌方一般轰轰烈烈抓捕、撤换上百官员后,重阳已过,北境开始飘雪,上京的局势总算稳定下来。牵扯到刘敬一案的所有官员,尽数革职罚没家产,品级较高的几位大臣,抄家牵连九族。

郑茂山所犯的罪行最先公布。

他是大夏恒王之子,自出生便被送到北境奉命打入长宁军内部,做出构陷沈将军之事,实属寻常。

沈将军平反,上京百姓自发前往刑部天牢,喜迎他出狱。

沈昭坐在马车上,隔着窗户看二哥和长宁军的旧部,迎接父亲出狱。

沈将军险些遇刺之后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情况比沈剑平出狱之时要好许多,仍看得出来他受过怎样的折磨。

接到人,兄妹二人一路无言,带着父亲回到镇国公府,跨过火盆一道去祖父的院子请安。

定国公年岁已高,看到长子平安归来,禁不住老泪纵横。

他一生养育了四子三女,其中三子都战死在沙场上,埋骨边疆。长子长孙也险些性命不保,如今再见,满腹心酸只化作一个好字,自口中喃喃溢出。

“父亲不必难过,儿子能活着走出天牢,便不会再允许沈家男儿再进去。”沈将军撩起袍子下跪磕头,“不孝儿对天发誓,绝不让沈家再遭劫难。”

“你先起来。”定国公伸手扶了他一把,目光沉沉地看着沈昭,“阿昭,我听二哥说,你想要大梁的江山?”

沈昭坦然点头,“是。”

“跪下!”定国公勃然大怒,“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沈家岂能当那宵小之辈,做出背主之举!”

“祖父息怒。”沈昭没跪,一双眼清凌凌地直视他的眼睛,“沈家忠的是大梁,而非赵家!且不说皇帝欲灭了沈家全族之事,单北境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顾针对沈家,他便不配!”

“你一个女流之辈说这些,简直大逆不道!”定国公气得头顶冒烟,“如今你父亲平反,长宁军的虎符交出去,皇帝应当不会再将我沈家视作眼中钉。”

“女流之辈怎么了?吃一样的米,便能做一样的事。”沈昭不服,“今日北境被围,他放过沈家,来日北境稳当下来,沈家依旧是砧板上的肉。长宁军与沈家的关系,不是虎符送回便能切割清楚。”

沈剑平和沈将军垂首不语,心中所想和沈昭一样。

长宁军是沈家带起来的,无论是否有虎符,沈家只要开口他们依旧会听令于沈家。

“祖父若实在看不惯,可作壁上观,也可与我定个三年之期。”沈昭眸光发沉,“三年内,沈家减少对长宁军的把控,而我负责在朝中布局,让朝臣自己站出来支持我去争那个位子,如何。”

定国公抬手指着她的鼻子,险些被她气晕过去,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说话,我便当祖父默认了。”沈昭礼貌行礼,“孙女还得回宫,等有了空再来探望祖父。”

礼毕,她递了个眼色给沈剑平,转身退出去。

能不能说服祖父和沈将军,看他的了。

沈昭在沈剑平的院子里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沈剑平终于回来。

“祖父依旧不同意你去争那个位子,父亲倒是没意见。”沈剑平捂着胸口轻轻咳了几下,面颊泛起浅浅的红晕,“这些时日我也想了许多,你去合适。”

他并无远大的志向,科举为官是身子太弱不适合习武。

经此一遭,他也看开了。

沈家男儿可以战死,可以堂堂正正的老死,决不能被人构陷背着骂名去死。

“这是给你的药方,以及我的一些构想和你要做的事。”沈昭将准备好的药方和册子递过去,郑重道,“二哥,长宁军与沈家分清楚这事没法急,可家中得有一个在关键时刻能够托底的人,这个人是你。”

他不能在京为官,最好外放到偏远一些的州县去。

倘若自己输了,至少他们还有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至于无处可去。

册子上有她熬夜写的屯田法,医学堂入门至提高的教案、野兔养殖要点、生猪配种、饲养技术,以及如何提高作物的产量的方法。

他是正三品的品级,外放可以任知府。

作为从小没吃过苦的官三代,让他去体会穷乡僻壤的苦,去带着百姓搞好生产培养医生,能更好的磨练他。

同时也让他时刻都有,自己是家族最后的希望的紧迫感,为善后做准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有普普这个帮手确实事半功倍,但不能轻视这个时代的人的智慧,谁输谁赢,现在说不准。

沈剑平接过她递来的册子翻开看了一阵,迟疑问道,“你……当真决定让我走?”

自己走了,她在朝中岂不是更加没人?

“二哥,你若是不走,再来一次父亲被构陷的事,谁都活不了。”沈昭一脸严肃,“你要去做的事,是为了保全沈家所有女眷和幼童。”

她不喜欢杀人,但楚王不一样。

能狠心灭国的大反派,一旦赢了绝不会手下留情,何况他们之间没情。

“好,我去。”沈剑平想到这大半年的种种,咬牙点头,“我会做好你交代的事,你也要保重。”

沈昭点了点头,别过他,跃上围墙翩然离去。

沈剑平苦笑一声,抱着药方和册子回屋。

阿昭这个有路不走的毛病还是没改,当了皇后也不稳重一点……

大哥前些日子来信,军中的探子清理干净,郑茂山收买的官员也全都被抓,自己挑一挑地方就上奏外放。

沈昭离开国公府,根据暗卫所说找到之前赎身的头牌姑娘住处,在门外敲门等了一阵,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大门打开,衣着朴素的头牌姑娘眼神清亮,丝毫不见往日顾盼生辉的风情。

“最近过的可好?”沈昭唇角含笑道明来意,“路过,顺道来看看你。”

“恩公请进。”头牌姑娘又惊又喜,“奴家过的很好,多谢恩公挂念。”

沈昭跟着她进了屋子左右打量一番,撩开袍子坐下,“我看你那院里摆了许多碗筷,打算做什么营生?”

“奴家想开一间小饭馆。”头牌姑娘殷勤给她沏茶,“恩公觉着如何?”

这姑娘通身贵气,虽着男装也难掩其美貌,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不错,正好我有一笔生意要同你谈。”沈昭笑眯眯抬头,“开铺子的本金我出,再给你安排个能打的帮手,利润五五分,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头牌姑娘心跳猛顿,“何事?”

她自小在勾阑长大,生来就是贱籍,受尽折磨和冷眼。如今终于成了良民,又有安身立命之所,便是要自己的命她也在所不惜。

活了二十年,只有这短短的一个多月,她才真正的做了一回人。

沈昭被她郑重严肃的样子逗笑,“我要你帮我赚钱,赚得越多越好,顺道收养一批无父无母的孤儿,替我传递各种消息,敢吗?”

把握舆论和培植趁手新型人才同等重要。

倘若任务要持续到男女主正常死亡,那就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敢!奴家绝不负恩公的期望。”头牌姑娘激动鞠躬,“奴家没有姓,名是从前的花名,还请恩公赐名。”

“就叫怀明吧,怀抱明日。”沈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脸上的笑容扩大,“稍后会有人来带你去顺天府改名,来的人是你的合作伙伴,也是你的师父。”

“谢恩公!”头牌姑娘眼眶泛红。

怀明……如此禅意又饱含希望的名字,往后便是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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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逆袭开始无情套现(快穿)
连载中五月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