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犹在眠,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何冬宴一连几天都是这样黑白颠倒的日子,没了太清观的晨起早课枕着手机入睡抱着手机醒来他简直不敢想象回到大豫没有手机的日子要怎么活。
这几天跟陈琦照面的时间也不多,这人果然像短视频里说的牛马,七点半出门,十二点回家,两人打个不咸不淡的招呼牛马就很快洗洗睡了,当真活得没半点人味儿。
唉,生来家奴转世还是牛马,命格如此,这也不是河冬宴能左右的。
要说河冬宴对陈琦的命运没有半点悲天悯人那也太不诚实,毕竟受此影响每天50块的生活标准让锦衣玉食惯了的何二公子无比想念家里的私厨。别说他在家时候每餐都是二三十道菜,就是去了太清观也有母亲打点,何冬宴的小灶那也不少于一餐十道菜。
要知道整个天清观都是何家捐出来的,时逢乱世,到处都是吃不饱的流民,就算是他的师父一清道长也得看何家脸色,有钱的是大爷,亘古不变。
曾经的大爷刚来几天却几次三番被嫌弃头发长。
“二公子,你到底什么时候去剪头发,卫生间下水又堵了。”
“二公子,你不觉得洗发水用得太快了吗?”
“二公子,八月底了,晚上没那么热了,你之所以离不开空调就是因为头发太长了。”
“二公子,你真的没注意到楼下阿姨看你的眼神吗?这是21世纪,一个大男人这么长的头发会很奇怪……。”
何冬宴抱着手机不为所动,陈琦誓死捍卫自己勤俭持家、低碳环保的价值观,撂下一句“明天有人来接你剪头发”就翻过身去闭眼睡觉了。
彼时,床上的何冬宴和门口的李瑞四目相对了五秒。
何冬宴对于眼前这个修身衬衣紧身牛仔裤的男子很是好奇,莫名其妙的他的视线停留在这人腰腹以下,那个位置这么紧,能舒服吗?习武之人实在理解不了这种影响活动的着装,总感觉一个马步屁股就撕开了。这种让人生理不适的衣服打死他也不可能穿上身,这么一比较,陈琦这小子品味不怎么样,至少让人感觉得体舒适。
李瑞终于在五秒的相□□价之后打破了尴尬:“我叫李瑞,陈琦的发小,走吧,接你去我们店里剪头发。”
何冬宴在跟着李瑞上了出租车之后对李Tony做了虽然但是的改观,虽然他品味堪忧,但是就冲人家舍得打车这点就比陈琦强了百倍,老爷们儿就该大大方方的,更何况中午还蹭了一顿烤肉,这兄弟,真不赖。
为了防止自己像短视频里那样翻车成炫酷锅盖,何冬宴提前做了功课,他举着手机跟李Tony有效沟通,“就剪成这样,微分碎盖,侧边给我打薄一点,不要盖住耳朵,后边给我来点层次,前面别太短,不遮眼睛就行。”
李Tony很有职业素养的一一应声,叫了弟弟过来先给何冬宴洗头发。
“那谁呀?你认识?”前台小妹是个甜妞,从何冬宴一进门就被硬控了两分钟“得有一米九吧?长得好帅。”
“陈琦朋友。”李瑞拎着剪刀敲前台脑袋“我看你坐这儿就不是来挣米的,对象不是刚换一个?”
“又不是老公,我想换就换,”小妹揉揉脑袋“你有脸说我?小嫂子月底生?”
“滚!”李瑞作势砸拳“打你啊!”
何冬宴的微分碎盖剪得很成功,唇线怎么也绷不紧了,他在小妹一句又一句的“哥哥好帅”中迷失成大牡丹花,他生的脸小,下巴线条锋利,笑起来细长眼睛柔和了些许桀骜倒也生出几分好相处的儒雅。
一曲终,震天音响播放到下一首,何冬宴搏愣着额前碎发,入耳一句“我怎么这么好看,这么好看怎么办……。”刚压下去的唇角又高高上扬,何冬宴舔舔牙关,好心情像抛上天边的云,至于是怎么加上了前台小妹微信他都不记得了,这都不重要,活泼嘴甜的姑娘何冬宴没理由拒绝的。
来这地方十天了,难得今天心上痛快,何冬宴很是入乡随俗的45度角咔了一张自拍,配文:我怎么这么好看。
中午李瑞请他吃烤肉,俩人没聊几句就迅速炫完转站去了一个郊区电子厂宿舍。
今天李瑞调休,在电子厂上班的王涛、张新鹏也特意赶到今天休息,兄弟几个好久没聚一块打牌了,都刚发工资没几天,这次势必要打个痛快。这种事情他们一向不叫陈琦,那是个带不动的货,一本正经的说教脸只会扫人兴致。
何冬宴对于马吊牌也就是现在的麻将倒有几分建树,虽然谈不上什么高手,但只要跟玩乐相关的,上手入门与他而言都是洒洒水。
唯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打牌的环境……这还宿舍……这味道……
怎么说呢?混杂着脚臭味、汗味、烟味、食物霉味以及久不通风的空调酸臭味……还有什么……总之就是猛一进门,这难以形容的恶臭险些把何冬宴熏晕过去。
食指抵在鼻下,何冬宴立在门口环视了一圈。
高低床边扔满了饮料瓶、啤酒瓶、外卖盒子,乱七八糟的纸团,横七竖八的鞋子,长短不一的烟头,我草,刚刚……黑色!会爬!那么大个儿……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蟑螂吧?
这么看来,陈琦那何家鸟笼都不如的出租屋至少还能称赞一句干净整洁。
“你们啊,”李瑞捏着鼻子,恨铁不成钢指指王涛又指指张新鹏“宿舍让你们弄成什么样子?!臭得粪坑一样,这辈子还能娶上媳妇吗?”
里面两个一高一矮,嘿嘿笑着,王涛踢过垃圾桶,拎了扫把,粗枝大叶整理地面狼藉。
张新鹏靠窗近,起身开了窗户,有风进来,总算换了些新鲜空气。
“今天休息,昨天喝的有点晚,平时可干净了。”王涛边扫地边含含糊糊嘟哝。
李瑞懒得跟他们掰持每次都是脏乱差每次都是差不多的理由,他朝后面摊了摊手介绍“何冬宴,陈琦朋友。”
何冬宴抵在鼻下的手指蹭了蹭鼻端又自然落下改成挥手“你们好。”
里面那俩也挥手你好,招呼何冬宴进来,热情递上没开封的可乐和薯片。
一个小时后,熟悉斗地主规则的何冬宴逐渐渐入佳境。
他保持着输两次,赢三次,或者输一次,赢两次的排列组合有效增加着自己的微薄储蓄。
如果这三个人有一个头脑灵光的就会注意到,刚开始出过一张老K,此时就不该再有这四个炸。这种明显留点心就能发现的猫腻都被忽略,顺子里的8有没有出过就更难注意了。但凡有一个人有疑,回去翻牌看看就会发现刚刚信誓旦旦的数字早变了样。
何冬宴现在灵力低微,杀伤力也就能灭掉一只鸡,变换纸牌也就能维持几秒钟。很多时候他觉得这点小聪明能得手,一方面是对方太弱鸡,另一方面就是他知道自己不苟言笑的样子多少有点气势上的压迫感。
“我草,七点了,我说肚子怎么又饿了,叫外卖,都吃啥。”王涛边洗牌边看了一圈人。
张新鹏嘬了口烟,掏出手机加了几个进购物车撂给李瑞:“看看还加啥,给冬宴看看有啥忌口没。”
“还好今天陈琦没来,跟他打牌最没意思了,妈的,一到饭点就嚷嚷着要回去做饭,娘们似的,扣死了,说不抽烟,兄弟的烟他也没少抽,自己就不舍得买,烟瘾都能控制的人,服了,狠人。”王涛发着牌,想到什么摇头笑着很是戏谑。
李瑞搓开看手里的牌,又捡起熟悉的说辞:“这么扣难怪找不着对象,将来娶媳妇也是个老大难。”
张新鹏似乎这把牌不错,笑意都在眼睛里:“陈琦小白脸,长得好看找富婆就行了。”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安静几秒又不约而同的笑开了,“就是就是,长得好看能当饭吃。”
李瑞戳了戳何冬宴胳膊肘;“哎,帅哥,我们前台那小姑娘你别小看,家里城中村分了好几套房子,我们店就是他们家的房子,”他甩出一对三,又补充“之一,她们家分了十几套呢,小姑娘闲着没事找个事干而已,今天还挺相中你的,原来也要陈琦微信呢,这货不知道啥毛病还挑三拣四的。”
何冬宴出了一对五,正要说什么就被张新鹏打断了:“陈琦那张死脸,那个富婆想不开包养他呀?”
李瑞没憋住笑得肩膀耸动,想想也是,跟着摇了摇头。
“哎,不是啊,”王涛立即说道“你看他跟我们在一块整天一副欠他钱的死脸,上回去他们公司找他,在楼下,他跟他老板有说有笑的,哎呦,尾巴都要摇起来。”
张新鹏甩了一串顺子,“啪”的一声带着情绪“哼,向上社交他就孔雀开屏,对着我们就一副讨债脸,妈的,你说他是不是欠揍。”
李瑞和王涛都在起哄哪天找个麻袋一套,结结实实揍陈琦一顿。
何冬宴跟着笑,他很是纳闷陈琦这样的到底是怎么交到朋友的,这三个属于不打不相识?
没等何冬宴问出来,李瑞主动挑出了这个话题:“唉,冬宴,你跟他是大学同学吧?你不知道,他呀,上小学挨过几次打,后来让他哥知道了,直接到学校把打人的腿打骨折了,他哥,陈野,初中就不上了,在外边混,打人贼狠,往死里打,所以啊,就陈琦那欠揍样子在学校根本没人敢欺负他,说起来,我们三个都是跟着琦哥混的。”
王涛也咧嘴笑了:“对,对,多亏琦哥,咱们三个从小学到高中都是横着走的。”他换了个盘腿的姿势蹙眉严肃道“陈野还得几年呀?”
李瑞思忖少倾,“嗯”了一声“还得八年吧。”
当晚,何冬宴看了眼余额,足足挣了八百块,人变好看钱变多的一天,似乎比玩手机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