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把他们放在小区门口刚好八点。
陈琦进了一家便利店,何冬宴紧随其后。
“你看看这几个牙刷要哪个?”陈琦在超市最里面的货架冲门口喊。
何冬宴的注意力全在门口冰柜里,这里的雪糕款式丰富,口味也多,不像太清观除了老冰棍就是小布丁。指尖选妃一般游走了一圈最终选了梦龙的三个口味,这个牌子短视频刷到过,应该错不到哪去。
“给我挑最贵的。”何冬宴声音含混不清,他嗦着拆封的雪糕几步到了陈琦跟前,很大方递了一个草莓味的雪糕过去“给你一个。”
陈琦扫了眼袋子上的梦龙二字,按捺住情绪淡淡地扔了句“你吃吧,我不爱吃甜的。”而后继续扭过身挑选牙刷,这次速度很快,采用一贯的价格排序,价低者跟他走。
依照这样的标准,陈琦也没再询问何冬宴的意见,很快又选好了毛巾、牙杯、剃须刀……何冬宴站在他身后呲溜呲溜吃着雪糕丝毫也没在意陈琦的动作。
陈琦拎着购物篮往里又走了几步,上下四排内裤再次让他陷入纠结。
何冬宴一根雪糕已经下去大半,正立在饮料柜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以两米的饮料柜为参照,何冬宴至少在185以上了,但他又不属于魁梧的大块头,整体看起来劲瘦修长的那种,陈琦视线下移很不自然的往何冬宴下身看了两眼。
“你穿吗?这号太大了。”
整理货架的老板娘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吓得陈琦一哆嗦,手里那盒内裤险些掉地上。
“咳咳,”陈琦清了清嗓子,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朝饮料柜那边指了指:“他穿,给推荐一个尺码吧。”
老板娘朝手指方向看了一眼,从她的角度也就能看个屁股,不过术业有专攻,她很快从货架最上层挑了一盒撂进陈琦购物篮。
陈琦视力很好地瞅了眼最上层的价格签,记下盒子上的尺码本能想去换下排便宜的那盒,老板娘微微一笑,眼角的褶子飞了起来,满脸写着:小样儿,撅撅屁股就知道你拉屎撒尿。
“听我的,你就拿这个,吸汗透气不缩水,不夹屁股不压裆,我老公的内裤都是这款,小伙儿,这玩意儿咱不能图便宜,便宜的命根子能舒服吗,一天到晚地拽裤.裆多不体面呀……。”
陈琦顶着一张红到耳根的猴屁股脸迅速结了帐,何冬宴的三只雪糕刺客和不知名天价饮料他也懒得计较了。
时间有点晚,陈琦出了便利店就径直去了隔壁熟食店,他跟老板要了半只烧鸡,又加了一份夫妻肺片,琢磨冰箱里还有馒头,一会到家再炒一个青椒鸡蛋烧个汤,10分钟就能让何冬宴吃上饭。
“除了这个牛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还有它,都给我各来半斤。”
陈琦回眸,瞅了眼把别人的钱不当钱的何二公子,语气尽力表达一种——都是为了你好“就我们俩,吃不了这么多,再说这大晚上的,吃这么多肉……。”
“吃得了,”何冬宴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当我是何冬桉呀,吃得还没鸟多。”
十五分钟后,何冬宴一个鸡爪还没啃完已经在陈琦家里转了十圈。
“方律,这他么是人住的地方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何家鸟笼呢。”
“方律,你上辈子就穷,这辈子怎么还这么穷?”
“方律,你不会跟我说这张儿童床咱俩睡吧?”
“方律,这什么椅子?我一屁股上去不会给他坐散架吧?”
“方律,你怎么不开空调呀?”
“方律,窗户边墙皮掉了你看见没?”
“方律……。”
“方律……。”
陈琦的白眼翻到抽筋,阴恻恻的脸像只气鼓鼓的河豚,在下人这里不需要眼力见的何二公子是不会注意这些的,他先是闲着没事挖苦一下陈琦之后就大爷做派桌边一坐,猪蹄鸭脖满嘴流油啃了起来。
青椒鸡蛋、面汤端上桌,何冬宴附近的骨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陈琦眨了眨眼,吃惊的表情逐渐转为担忧,在没有给何冬宴办好身份之前,他可能要先被这家伙吃破产了,虽然他也没什么产业可言,毕竟脚下这处何家鸟笼都不如的住处还是租来的。
收拾完碗筷,桌子垃圾清理干净,墙上的挂钟也才到了九点半。
以往这个时候代驾单还是会去跑一跑的,今天却怎么都提不起劲,陈琦歪在椅子上看着手机,脑子不断回响那句“你上辈子就穷,这辈子怎么还这么穷”。
是啊,为什么呢,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
“哎,方律,给我弄个手机。”何冬宴从卫生间里出来,浴巾披在肩膀上,漫不经心揉搓着那头及腰长发,滴滴答答的水珠很快把地板弄得湿漉漉一片。
陈琦回神,朝何冬宴那边瞄了一眼就迅速别过视线,这人大喇喇站着,就穿了一条内裤!虽说都是男的,但俩人也没照过几面,一上来就整这出,何冬宴到底是脸皮够厚还是压根就没把他当人看?陈琦“啧”了一声,起身到床边的收纳箱扒拉出一件宽松短裤出来,想了想又继续扒拉出一件宽松短袖,一并扔给了何冬宴。
“穿上。”陈琦没好气的说。
何冬宴一把接过朝脸砸来的衣服,他嘿嘿一笑很是玩味地说:“装什么呀,我看宿舍男的都这么穿,还有人睡觉光着屁股呢。”
陈琦瞥他一眼懒得跟他聊这些,他在餐桌抽屉里翻找出以前的旧手机、备用卡,冲上电开机,鼓捣了一会扯着线递给何冬宴,“这段时间你先用着,微信给你注册了加上了,我电话也存上了,有什么事联系我。”
何冬宴捞过手机像终于得了什么传家宝贝,眉眼快笑到耳朵去,忽的,他抬眸:“有事,现在就有事。”
“什么?”
“没钱。”
陈琦不怎么爱笑的死脸冷笑一声:巧了,我也没有。
“一天五十,我上班后会放在餐桌,楼下有包子铺十块钱就能搞定早餐,中午吃沙县那家,米饭免费续二十管饱,晚上不宜多吃,夜市小摊十多块也能搞定,结余的钱你还能喝瓶啤酒。”
“不用,我看网上都是手机叫外卖。”何冬宴笑着说“你给我微信转点钱就能用了。”
陈琦又笑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大豫人抱着手机一本正经聊的都是外卖转账多少有些魔幻了。何冬宴用短短一周的时间就能熟悉这些,不得不佩服何家五代盐商似乎基因里就写着聪明。
“那好,五十我每天转你微信上。”
“方律,把你的什么卡什么呗都交给我,我跟你说,记账管钱我在行。”
“没有钱,月月光,不需要记。”
“老子当然知道你兜里没几个字儿,我在的这段时间,你想办法凑点钱让二公子舒服了,等回去赏你一进宅子,你要信不过咱们白纸黑字立到这儿……。”
“砰”一声,陈琦抱着干净衣服进了卫生间,两三秒后,“吧嗒”落锁的声音在一室安静里显得有些格外清脆。
何冬宴差点笑出声,妈的,把老子当什么了,连个卧房都没有,就他么一张破床难不成晚上他要带着贞操锁睡觉?有病!
陈琦从卫生间擦着头发出来,何冬宴已经摆着大字躺床上睡着了,这人横着很长一条,脚都耷拉在外面,偶尔翻身床板咯吱咯吱跟着响,一时不好说是床委屈了他还是他欺负了床。
太清观起的比鸡早,来的路上也没补觉,陈琦这会儿也是连打几个哈欠。
熟门熟路从床底下拉出行军床又抱了毯子和枕头,所有灯都关掉,人刚躺下又拉了床边台灯起来,绕着死猪一样的何冬宴找了一圈总算在团成团子的夏被底下找到了空调遥控器。
陈琦低头定时,随手将遥控器扔到自己行军床那边,他弯腰去关台灯,许是灯光昏黄恍了眼。睡着的何东宴睫毛很乖地贴在下眼皮,唇形是微微上扬的弧度,一副温和儒雅的气质,像极了何冬桉。
细想起来,这兄弟俩长相最大的不同就是眼睛,河冬桉眼睛圆而深邃像柔情似水的大夫人,何冬宴的眼睛细长凌厉像他父亲,或许是太过年轻不怒自威的火候还没到,传递出来的都是居高临下的桀骜和张狂。
凌晨一点,陈琦感觉被什么东西踢了几下,他艰难睁眼,何冬宴一张愁眉不展的脸立在半空吓得他“我草”一声。
“什么事。”陈琦拧着眉心,手在胸口扶着像是要把跳出来某半边心房从新摁回去。
“肚子疼。”河冬宴画圈抚摸着肚子“肯定是你给我吃的东西不干净。”
陈琦吁出一口气,朝卫生间指指“我吃了都没事,你怎么这么多事,上个厕所就好了。”
“上不出,还是疼,你皮糙肉厚的树皮都能啃,本公子能跟你一样吗?”何冬宴看起来脸色很不好,额头和鼻尖都有细密的汗,他一把歪倒在床,两腿孩子似的扑腾几下“给我找个大夫过来。”
五分钟后,何冬宴老大不情愿地上了陈琦的折叠电动车。
车子太小,后座那位腿又太长,大岔着勉强踩住踏板,从后面看……活像一只行走的螃蟹。
“方律,你觉不觉得你这车还没走路快?”螃蟹似乎忘记了肚子疼,“刚那车跟你这一样是电瓶车吧?它怎么跑那么快。”
陈琦起床气还没散克制住想打人的冲动,一个字不想多说。
悠悠的,一个吹着口哨的大爷蹬着自行车轻松超越了他们,何冬宴歪着脑袋跟回头张望的大爷上演了几秒“你瞅啥”。
“没大事,给你开点健胃消食的。”诊所医生听了半天,开了个腹部超声也没大碍,血常规也无异常,“知道外地过来的,又是冰激凌又是大鱼大肉还吃这么多,也不消消食,倒头就睡,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呀,习惯不好就算了,身体素质也不行。”
何冬宴这会像是缓过来不少,也不揉肚子了改摸后脑勺,他冲陈琦尴尬一笑:“吓死我了,还以为哪个刁民这么坏心。”
陈琦接过医生的处方,拎上吃饱撑的片子,咬牙启齿取药扫码付款。
取了电瓶车推着,心里默算了今天一天的支出,好家伙,这何二公子一天过来花出去他一周的开销。陈琦微微摇头,纠结人格又上线,控制不住总当老好人又他妈的做不到心甘情愿,哎,这辈子就这么着了,拧巴死算了。
“怎么不骑呀?”
“你太沉,没电了,”陈琦没好脸地回头眼刀上下扫射何冬宴“走着吧,也就十多分钟,还能消消食。”
夜色浓深,暖光路灯下,两个人一前一后,树叶在路面切割出零碎的阴影,两条长长的人影从这些碎片中缓缓穿过。
“王道长那边可以接点活儿,给你办身份估计要不少钱。”陈琦推着车子冷不丁冒出一句。
“接不了。”何冬宴两步跟陈琦并了排“我能保着肉身过来全靠灵力护体,现在的战斗力也就能杀一只鸡。”
陈琦偏头看他一眼,心绪很是复杂,呵,真是可笑,像他这样的凡人来到这里只配轻飘飘传送一只魂魄过来,附身在这一世的自己身上,看着自己又一遍从小穷到大。何冬宴就可以毫发无损的过来,虽然不知道十几年修炼的灵力几时能恢复过来,总归应该是可逆的。
呵,穿越时空之门也分个三六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