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你这个爹又是怎么回事?”
何冬宴和陈琦并排坐在便利店屋檐下的两张塑料椅子上,他凑近嘴边按下打火机点了支烟,又把烟盒甩给陈琦,下巴微微抬了抬示意他也来一根。
两圈蓝色烟雾笼罩着彼此,陈琦偏头看向何冬宴,这熟练的点、抽、吐学得也太快了些,想嘟囔两句又实在没太多心情管这么多闲事。
陈建民来要钱也不是头一次了,陈琦爱面子这点总能被最熟悉的人拿捏住,陈建民不傻他倒也没做过真的去陈琦公司闹一场丢人现眼的事,这种鱼死网破对他和陈琦都没好处。
无赖最大的本事是特别有功夫变着花样恶心你。
比如在家里面就随便吐痰,再上脚在挫上个来回,陈琦也是纳罕陈建民是有什么恶疾在身,那具苍老的身体里永远有吐不完的痰。
又比如上个大的从来不冲马桶,大清早的就准备好了让陈琦一天都吃不下饭。
不洗澡,脚臭熏天,袜子乱丢,屋子翻成垃圾堆……这些都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最让陈琦倍感折磨的是下班回家,满屋子浓烈的烟味、酒味、汗臭味……简直让人想当场撅过去,陈建民不知道哪里认识的牌友,跟他一样的无赖,昼夜不眠地打牌,乌烟瘴气、脏话连篇,陈琦只感觉多待在这屋子一秒整个人都能腌入味儿。
想想就头疼。
何东宴却笑得肩头耸动,两指间的烟灰抖落到裤腿上,他轻轻掸了掸倒有些幸灾乐祸:“原来这样就能治住你呀?”
“怎么,你想学?”陈琦斜过去一个白眼。
何冬宴笑了,往陈琦那边吐着烟圈:“脱你裤子多快呀,犯不着恶心自己。”
“滚!”
“这么不靠谱的爹,你跟你哥是怎么长大的?”何冬宴问。
“十岁之前靠我妈种地,十岁之后靠我哥出去混拿钱回来,现在我哥进去了,我妈要看孙子,轮到我养家了。”陈琦双臂无力地搭在扶手上,下巴微仰头靠在墙上“我小时候我爸的生活就是打打牌再打打老婆孩子,现在他打不动我们了,就剩下打打牌恶心恶心我们。”
陈琦理解不了陈建民这种无意义的人生,但在他们那个村子里这种男人从来不是个例。
早些年村里扶贫都是直接发钱,后来可能意识对于陈建民这种自作自受的贫穷“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于渔”,上面建了很多塑料大棚,农村土地利用起来种植反季蔬菜也算给这些懒汉们找个工作,谁知陈建民他们还满嘴怨言,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他们埋怨上面瞎折腾,有建大棚的钱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直接发给他们,他们缺的是钱,不缺苦吃,种蔬菜弄庄稼这种辛苦活儿谁爱干谁干。
陈琦记得有一年县长亲自下来,给贫困户送绵羊,每家两只,记者举着相机拍下六个月大的绵羊和陈琦一家的合影,照片还上了报纸,下面标题字号很大“社会兜底保民生,扶贫政策脱贫困”。
陈琦和陈野都特别喜欢这两只绵羊,还分别根据颜色给它们起了小灰、小白的名字。那时候每天放学都是跑着回去,屁颠屁颠上山割草回来看这两只毛茸茸的可爱团子吧唧吧唧吃草心里喜滋滋的,回想起来这也是兄弟俩小时候难得的一段好时光。
谁知,小灰小白在陈家也就半个月的光景。有天放学回来,陈琦看到陈野在羊圈围栏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肩膀头也抖一抖的,当时就预感不妙,飞奔着冲到围栏往里张望,嘴里唤着“小灰小白”,踮脚去看,哪里还有半只羊的影子。
两只绵羊都被陈建民卖掉了。
陈野气呼呼的质问陈建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一公一母,上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等到它们一岁多就可以配出小羊崽,多生几只长大些再卖不是赚得更多?
陈建民喝着酒大口吃着酱牛肉,状似随口说道:“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我现在就要喝酒吃肉。”
自此,家里哪怕一只鸡都没再养过。
“定了个酒店,咱俩开房去。”何冬宴掐了烟,笑着将手机揣进兜里。
“滚,”陈琦吐出一圈烟雾,嘬着烟屁股最后吸了几口,狐疑道:“你连个身份证都没,怎么住酒店?”
“用你的身份证定的啊。”何冬宴边说边从外套内兜掏出陈琦的身份证扔给他。
陈琦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证在哪?”
“就那么大点房子,你的证件不都在抽屉里,跟我的套子在一块儿呢。”
“什么叫我的证件跟你的套子在一块?”陈琦越说越小声,有人往便利店进更是脸上泛起绯红,他本来就白,一红脸在暖白色檐灯下特别像只色泽诱人的桃子。
“好好好,是我的套子跟你的证件在一块,行了吧。”何冬宴笑眯了眼,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他直勾勾盯着陈琦,下意识抬手在对方脸上掐了一下,软软的,凉凉的,感觉再用些力能掐出水来。
“啧,干嘛。”桃子脸又变成了河豚,陈琦瞪着何冬宴眼睛又大又圆。
何冬宴不说话,勾着一边嘴角很坏的笑。
陈琦说滚和陈琦气急败坏一样让他心里愉悦。
“总不能一直住酒店吧,要是真不回家,我爸估计真会闹到公司去。”陈琦叹了一声。
“放心吧,”何冬宴起身,这个高度能看到陈琦头顶的发旋,他又很手痒地在陈琦发顶揉了揉“明天你爸就回去了。”
“为什么?”陈琦打掉头上那只不规矩的大手。
“本公子日行一善,还是有些朋友的。”何冬宴把陈琦拉起来“走吧,我这几个朋友没啥太大本事,吓唬吓唬人还是好使的。”
“你哪有什么朋友?别胡来。”
何冬宴抿了抿唇,手臂搭在陈琦肩头,装模作样打个哈欠:“走吧,又冷又困的。”
酒店不远,也就隔一条街的距离。
两人到了门口,何冬宴让陈琦办好入住把房间号发给他。
“哦,对了,你没身份证,万一半夜警.察查证件怎么办?”陈琦还想问他怎么连住酒店的细节都这么清楚,又想到前几天何冬宴一门心思想开荤,想来也是费尽心思研究了半天白费了功夫。
“那我就隐个身呗。”何冬宴笑着推陈琦赶紧进去“反正你二公子有的是办法。”
房间不大,很常见的快捷酒店布局,陈琦明白,这可不是何冬宴小气,订这样的房间,一是近,二是太高档的证件卡得会更严,一张身份证是不行的。
只是,进门过了卫生间就是好大一张床,这张双人床得有两米,倒不是住不下俩人,就是,何冬宴从网上订应该能看到房间布局吧?还是说临时订,标间没有了?
何冬宴冲了澡出来,光着上身,发茬里的水珠从脖颈淌过胸膛,过到腰腹,钻进了下身裹着的白浴巾里。也就两三秒的功夫,小麦色的肌肤,宽阔的胸膛,紧实的腹肌,没有一丝赘肉的腰线尽收眼底。也难怪那么多女的要微信,不得不说,何冬宴……身材确实不错。
“咳咳,”陈琦别过目光盯着电视漫无目的换台“万一真的半夜查身份证,真的能应付吗?”
身侧猛然沉了下去,何冬宴抬腿上床,也看着电视,心很大的样子“哪有那么巧?”
“万一呢?”
“刚不是说了,实在不行就隐个身呗。”
“你……真会隐身?”
“就现在这点灵力,也就能坚持个十几秒吧。”何冬宴转头看向陈琦“这种法术太消耗灵力,如果想长一些,十分钟半个小时的就需要我的血液,要很多,隐身符现在好像已经失传了,太冒风险,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原来真的有隐身符这种东西?”陈琦眼睛亮了一下,很是好奇“怎么就危险了呢?”
“隐了肉身,就只剩下看不见的魂魄了,肉身的武力灵力技能都不能用了,轻飘飘的魂魄很容易被鬼气,妖气,魔气嗅到,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可能性越大,吞噬魂魄对于他们就像是大鱼吃小鱼,没了魂魄的肉身跟植物人一样,可不就危险吗,所以没人用,这种法术后来慢慢就失传了。”
“证件很快就下来了……。”陈琦心里有些后怕,还想再安慰什么,隔壁不小的动静让严肃的话题变了调子。
高亢的呻吟夹杂身体撞击的“啪啪”声不绝于耳,陈琦绷紧唇线浑身不自在起来,余光中,何冬宴直勾勾的目光正咬着他。
陈琦把遥控器扔给何冬宴,侧过身,背对着何冬宴一头扎进被窝里,有些掩耳盗铃的捂着耳朵:“额……我困了,特别困,关灯睡吧。”
“好嘞。”身后人拍灭了灯,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也钻进了被窝“刚刚在外面好冷呀,你这边真暖和。”
九月的天哪里至于,这…也是不好意思没话找话?
黑暗的房间安静下来,隔壁的激烈反倒成了让人无法忽视乐章,暧昧的,疯狂的,餍足的,搅和得陈琦心头蹿出一股泻火,心跳像无节奏的鼓点吵得耳朵疼,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呢?
“那个,明天12点退房,你别睡太晚,超时要多收费的。”
“陈琦,你跟女人睡过没?”何冬宴贴了过来。
感受到一处别样的硬挺,闭着眼的陈琦眼皮“唰”一下掀起来,本能往床边蠕动了一下:“你……你把衣服穿上。”
“穿衣服睡觉不舒服,”何冬宴跟着往陈琦这边蠕动,大概是为了防止陈琦掉下床很好心的搂住陈琦,下巴搁在他肩头,伴着隔壁最后的激战继续自问自答:“女的没睡过,男的也没睡过吧?”
陈琦咬着牙,闭着眼,捂上耳朵,一句话不再说。
隔壁终于安静了。
陈琦吁出一口气,手慢慢缩回被窝里,刚要搭在肚子上却被身旁人一把抓了过去,握上的东西又热又烫,陈琦腾的起身,咬牙启齿道:“何!冬!宴!!”
“你养我这么长时间,人家想报答一下的。”
“滚!”
何冬宴把人拉回被窝,笑呵呵脾气很好的样子:“好了好了,知道了,不喜欢这样太直接的是吧?”
“滚……。”
陈琦这个字没吐完,嘴就被柔软堵上,其实很快,也就两三秒的时间,陈琦只感觉五雷轰顶,心跳和呼吸都暂停了,五感恢复后他眨巴着眼睛,喉间咽了咽,宕机的脑子慢慢从新开机。
“何!!冬!!宴!!!”
眼看拳头就要招呼过来,何冬宴轻松握进掌心,又顺便抓了另一只手,一并钳进自己手里,陈琦这小子,手腕是真细,何冬宴一只手就给握牢了,“别再乱动了啊,赶紧睡吧,再乱动我就当你欲擒故纵开始动真格了,憋这么久了,我可不保证能不能管住何小弟。”
陈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