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去,把药吃了。”陈琦手臂圈着何冬宴后脖颈,将人抬高了些“退烧药。”
何冬宴眉心皱着,嗓子眼儿着火一样,咽下药和水像吞了一把剑,发白的嘴唇起了一层干皮,他虚弱的睁了睁眼看到陈琦一张平静的脸莫名有些委屈“玩爽了吧,还知道回来呀?”
陈琦把水杯搁在床头柜,弯腰在一个白色塑料袋里窸窸窣窣扒拉了一只罐头出来,拧开,抠下瓶身上带的塑料勺子:“跟你说多少遍了,九月了,除了中午那会儿,根本就不用再开空调,晚上冷,出门就穿个短袖,你再不感冒就不科学了。”
进入九月,每天晚上争抢空调遥控器成了二人少不了的睡前活动,可惜,不管陈琦有没有拿到遥控器,最终结果都是如何冬宴所愿,冷气呜呜一晚上。
遥控器若是被何冬宴抢到,何三岁就会迅速上线,嘚瑟地在陈琦眼前晃晃自己的胜利果实,吐舌头,扮鬼脸,叉着腰趾高气昂地像个欠揍的熊孩子。
遥控器要是提前被陈琦藏起来,何冬宴就拿出自己另外一张臭不要脸的面孔,当着陈琦的面先是两手交叉抄起短袖脱了,一把扔到陈琦脸上,接着坏笑,又要去脱下身短裤。
一般进展到这个地步陈琦就会乖乖把遥控器上交出来,前两天下雨,温度骤然下降,何冬宴居然还要开着20度睡觉,陈琦难得强势一回,随便何冬宴怎么不要脸,他全当看不见闭上眼睡自己的觉就是了。
上身短袖下身短裤都脱了,何冬宴全身上下就剩一条内裤,他单手叉腰立在陈琦的行军床旁边没有半点尴尬:“数到三,赶紧拿出来。”
陈琦扔给他一个凉凉的白眼,翻个身,毯子往肩头拉了拉,继续闭着眼,随他大小便吧,都12点半了,困得要死,何冬宴就是脱光了他不看也就没有尴尬一说。
奈何啊,在臭不要脸的领域,陈琦哪里是何冬宴的对手。
三二一过后,毯子毫无防备被掀开,下身运动短裤猛然被一双大手向下拉了一把,陈琦条件反射般从行军床上跳起来,大腿上的短裤拉回腰上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陈琦咬着下唇转身,眼睛红得要喷出血来,胸腔剧烈起伏:“何!冬!宴!!”
穿着一条内裤的何冬宴半点没有不好意思,他抱着胸,好整以暇地咧嘴:“小琦琦,屁股真白呀。”
陈琦重重吐出一口气,俯身把空调遥控器从枕头下抓出来,恶狠狠地朝何冬宴砸过去。
何冬宴抬手,朝脸过来的遥控器一把攥进手心,他看着陈琦气急败坏地钻进毯子躺下,又臭不要脸的说了一句:“你屁股上有颗痣,还怪好看的,衬得屁股更白了。”
陈琦:“滚!”
何冬宴嘿嘿一笑,他觉得自己最近应该是真的太无聊了,喜欢逗陈琦,喜欢看他气急败坏的小脸,也喜欢听陈琦词汇匮乏的“滚”,这时候再朝他砸个抱枕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才感觉一套全乎了,抿着嘴自己乐一会,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愉悦。
“唉,后边我看不见,你要不要给我看看我屁股上有没有痣?”何冬宴歪倒在床上侧着身看陈琦,眼前人这回连肩膀头都盖上了,只能看个后脑勺和一截白皙的脖颈,一听何冬宴这话更是连脑袋也盖了起来,何冬宴笑得眉眼弯起“我可不喜欢占人便宜,我看了你的,你再看看我的,这不就公平了?”
“滚!”陈琦声音嗡嗡的。
就知道会说个滚,贱兮兮的何冬宴现在一天不听总感觉少点啥。
“八宝梨罐?”何冬宴嘴里发苦,舌尖进入一点熟悉的甜水和软糯的果肉瞬间激起熟悉的味蕾,一眨不眨看向搂着自己的陈琦“小时候身体不好,汤药都苦,我娘就给我吃八宝梨罐。”
“嗯,雪梨罐头,也是莱阳梨,工艺有相似,你要喜欢再给你买黄桃罐头,也好吃,”陈琦边往何冬宴嘴里送果肉边捏了纸巾给他擦嘴角的汁液“不过这些都是零食,再睡会儿吧,我给你熬个皮蛋瘦肉粥,还是要正经吃饭的。”
“你这样,好像我娘呀。”何冬宴对上陈琦的视线,疲惫的笑容有里难得一见的真诚“陈琦,你要是个女的我就娶了你。”
陈琦嫌弃地撇了撇嘴,收了罐头又喂了何冬宴两口水,扶他躺下,不咸不淡的说:“再睡会儿吧,还烧着呢。”
烧糊涂了,都开始说胡话了,要真是女的嫁给何冬宴这种的才叫不靠谱,油嘴滑舌,好吃懒做,满脑子流氓黄色,也就是外面的女的不了解,只看脸和身材了,真过日子,遇到这种男的连夜跑路都只恨腿不够长。
陈琦回来都下午三点了,两顿饭没吃,何冬宴也是真的饿了,皮蛋瘦肉粥熬好凉好喝了两碗,额头摸着也不烫了,腋窝里夹的温度计举高看了眼已经从39度降到38度1了,发烧两天出了太多的汗,陈琦让何冬宴把衣服脱了给他洗洗换身干爽的。
“我才刚好一点,你就叫人家脱衣服,不好趁人之危吧?”何冬宴这是又活过啦了,有心情耍嘴皮子了。
陈琦:“少贫一句浑身刺挠是不是?赶紧的,刚好我要洗衣服,一缸都洗了。”
何冬宴咳嗽了两声,轻声细语的音调仿佛柔弱的小白花:“没力气,手上没一点劲,你帮我脱吧。”
陈琦歪着头看了何冬宴两秒,没再说话,转身走开,行李箱里的脏衣服挑拣出来往阳台洗衣机抱去。脏衣服一股脑丢进舱,架子上洗衣液正往储盒里倒,一团黑影冲他这边砸了过来。
何冬宴包裹着毯子左右扭动像只兴奋的毛毛虫,矫揉造作的声音传过来:“人家现在虚弱的紧,按你的要求脱光了,随便小琦琦了,任君摆布。”
“滚!”陈琦开舱把衣服塞了进去,按好程序洗衣机开始运转,“桌上的衣服鞋子给你买的,天凉了,要出去早晚穿上外套。”
何冬宴昂起脖子看了眼餐桌袋子,上次就买了这个牌子,陈琦这小子还算贴心,人一高兴嘴上又开始跑火车:“陈琦,我一个大老爷们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怎么感觉被你包养了。”
陈琦已经收拾好了客厅零落的行李,行李箱塞进床下,看了眼满脸兴奋的何冬宴,这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索性这会儿没事就去代驾吧,“锅里还有粥,冰箱里有包子热一下就行,我出去了。”
“又去代驾呀?”
“嗯,不用等我,你自己吃吧,”陈琦检查了手机和电瓶车钥匙“别再开空调了。”
何冬宴点了点头没心没肺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我的身份什么时候办好呀?”
“下周吧,”陈琦立在门口,手搭在扶手上“我也不是大款,以后工作了要靠你自己了。”
“砰”一声门响过后,何冬宴吸气又重重吐出一口气,马上就要成为一名现代牛马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人生剧本不定换成什么样子,抛开没钱这个现实问题,穿越一回像活了两辈子,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倒是让他有些隐隐的期待了呢。
晚上九点,陈琦在街边小摊要了一个煎饼果子啃着,眼睛不时盯着手机里的派单信息。
夜空开始飘下雨丝,慢慢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九月的凉风一吹,身着短袖的胳膊蹿出细密的鸡皮,激起浑身一个冷战,陈琦缩了缩脖子从后背双肩包里拿出一件灰色外套穿上又把雨衣批了上去。
手机铃声响起,是何冬宴,两人一向都是微信联系,甚少打过电话。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好的预感,迅速按了接听。
“陈琦,你老子来了。”何冬宴说。
陈琦到家时,陈建民正坐在餐桌喝粥,何冬宴端了刚出锅的肉包子往桌上放“叔,这家包子好吃,你尝尝。”
“你来干什么?”陈琦脱了雨衣在楼道甩了甩水挂在门把手上,进了屋声音拔高了些“钱花完了?”
陈建民扫一眼陈琦又冲何冬宴笑笑,目光又回到陈琦那里“我是你老子,来自己儿子家里有什么不对?”
何冬宴看看这父子俩剑拔弩张的架势很快琢磨出点什么,于是乎很识趣地歪到床上刷手机去了。
陈琦拉开椅子坐下,胳膊架在桌面,十指交握,一种不带温度的谈判姿态:“我说过了,你敢动手,生活费减半,找我也没用。”
“哼,”陈健民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又没说要钱,当老子的大老远来看看儿子,你就这种态度?”
“是吗?”陈琦眼神里透着轻蔑“咱俩不是认识一天了,死皮赖脸对我没用,我劝你早点回去,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我妈不会少你一口饭吃,就差这十天,实在熬不过去我可以给你介绍点兼职。”
“陈琦!”陈健民脸色沉了下来,忽然眼珠微动,舔了舔嘴唇,笑得别有深意“给我拿五千块钱,我有你公司地址,你别逼我。”
陈琦麻木地点了点头,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面色无波无澜,声音里有疲惫有无奈:“陈健民,我丢了工作也好,全家都别活了,反正我也累了。”
陈建民忽而脸上堆出轻快的笑容眼角的褶子压出很深:“就吓唬吓唬你,臭小子,瞧你那点出息,给我拿三千总有吧,打牌输了,不给钱要打你老子的。”
“一毛也没。”陈琦道。
“今天没有,明天说不定就有了呢,我就住这等着,老子有的是时间。”陈建民大口吃着包子,“不错,这家包子是好吃啊,小何。”
“陈琦,不如……。”
“不需要!”陈琦扭过头冷声打断何冬宴的话,“你要敢给他一毛钱今天就从我这儿搬出去!”
何冬宴:“……。”这鸟笼子这么小,三个人怎么住?可不就是今天得出去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