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街人头攒动，纷纷看向声音来源。
两名敲锣男子走在最前面开道，人群极为配合，瞬间让出一条宽敞笔直的大道。
敲锣人走得极快，一溜烟便跑到街西头去了。
随着丝竹之声响起，队伍从封神街东面走来。
为首的是两名身着红衣的女童，约莫十一、二岁，怀中各抱一个封盖的白瓷坛。
女童身后一米，便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华丽女子，一名簪花玄袍男子为她牵马引行。
齊紫色的大袖罩衫遮住她的白皙玉颈，艳红的薄唇勾起，衬得一双狐狸眼愈发妩媚。
马上的美人挽着堕马髻，神色骄矜，一双多情的眸子在人群中飘荡，却让人丝毫生不出嫌弃，甘愿做她牡丹裙下臣。
“这便是花魁了。”
方谣看见如此媚人心魄的美人，第一次理解了古代君王不早朝的理由。
“那黄衫女子不是容音吗？玲珑姑娘当真大度，面对如此流言蜚语，还让她参加花魁游行。”
“是呀，现在城内谣言四起。有人传言，容音姑娘不仅仅会取玲珑花魁之位而代之，还会成为牡丹花神，最后将玲珑害死。”
“这也是十巫卦出来的？”
“不知道啊。”
人群中有人交头接耳，方谣顺着那人的方向看去。
花魁玲珑身后跟着两列侍女，右侧为首的一人穿着松花黄窄袖衣衫，想来就是人们说的容音。
方谣伸长了脖子端详：容音生着一张清丽小脸，与玲珑是完全两种长相。
她只简单的梳着同心髻，用几根丝带做装饰，在一众精心打扮的美人之中，也不逊色，反倒显得温婉清秀。
“玲珑和容音的事情，我亦有所耳闻，店主有何高见。”欧阳永舒看向方谣。
方谣拿不准主意，表面上看，这就是一个侍女被十巫架上高位，侍女处境岌岌可危的故事。
但是，牡丹素来有姚黄、魏紫争夺花王的传说，看眼前这两位相争的情形，倒也差不离。
方谣：“玲珑姑娘娇媚可人，容音姑娘清丽婉约，不管谁当花魁都是极符合的。只是……”
欧阳永舒：“如何？”
方谣看向高头大马上的紫衫女子，“只是牡丹花魁，不是得通过花神鉴的考验吗，为何玲珑姑娘早早开始了花魁游行。”
此言一出，周围立刻投来数道警觉的目光。
下意识去看，却被一个宽厚的肩膀揽着往前走。
“别回头。”李长庚温润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方谣带着小兔子面具，从兔眼睛的位置抬头看他，想要开口询问，李长庚喉结翻动，“有伏魔卫。”
下一秒，一个微凉的指尖贴上她的下巴，她被迫转头继续看前方，耳垂却不由自主红热起来。
“许是今年的习俗改了，也不一定。”
欧阳永舒带着黑色钟馗面具，双手负立，看着眼前的游行队伍逐渐西去。
人群渐渐散开，李长庚松了肩膀，四人重新恢复来时的队形，若无其事往东走。
封神街东侧尽头，便是牡丹游园会的入口。
入口处设置四个通道，牛角面具黑甲人在巡逻守卫，方谣下意识后退，却被身后的人轻轻抵住她的腰。
“我们带着面具。”李长庚轻轻摇晃手中的红色信笺。
是了，他们是跟着欧阳神判来的，有正规的贵宾信笺，还带着面具，即使张海本人在场，也不能作何手段。
四人顺利通过入口，就见迎面横着一块巨石，上书“牡丹游园”。
石形上圆下尖，层层藤蔓缠绕葳蕤，显出春日的生机。
石牌后分出两条小道，一条通往假山，一条通往湖心亭，又各自延伸出一条小道，在远处的一所宫殿交集。
欧阳永舒：“不如我们分成两组，半个时辰后在园子中间的群芳殿汇合。”
方谣、李长庚：“好。”
方谣选了湖心亭方向，李长庚和她一前一后，小路向右延伸蜿蜒，不远处就是红色宫墙，将牡丹园与封神街隔开。
小道两侧遍植白色牡丹花，红墙琉璃瓦、白玉攒心蕊，花瓣上的莹润露珠清新鲜妍，让人心神荡漾。
他们来得算是早的，又特意选了人少的小路行走，因此可以随心所欲地歇息观赏。
万神都白日苦热，四月的日头已经现出热意，牡丹游园内的花木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然娇嫩非常。
“长庚，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李长庚走在方谣前面，为她遮住东升的太阳，“嗯？”
方谣：“万神都气候异常，城内少有花木，上次见到牡丹还是在玄魔堂。”
她轻轻捡起一片垂落地上的白色牡丹花瓣，“可是园内的花草却异常茂盛，这白王狮子牡丹比玄魔堂内的还要娇艳十倍”。
“记不记得，我曾和你说过，不要轻易涉足万神都。”
“记得。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李长庚摇头，“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这里凶险非常，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情况有变，也未可知。”
方谣将地上的牡丹花瓣递给青年，“你看看，这地上掉落的花瓣没有一丝发黄痕迹。”
李长庚接过，细细端详。
白牡丹花瓣根部没有发黄痕迹，轻轻一折，花瓣从中间段成两截，过了很久断口处依旧洁白如玉。
生老病死是万物规律，不管是人是物，都逃不脱这个规律。
花瓣掉落后必然发黄枯萎，尤其是白色的花瓣，氧化枯萎的速度更是肉眼可见。但手中的这朵花瓣，却游离于万物规律之外。
细细看去，牡丹游园中的植物虽然含苞待放、恣意盛开、凋落散尽的各色各异，却没有一片枯黄的痕迹，像是春色凝固了一样。
方谣：“万事小心点。切记，这次的任务是查找牡丹花神线索，玲珑、容音两人最有可能。”
李长庚点头，两人沿着牡丹小径继续往前。
一路花团锦绣，姹紫嫣红。小路尽头是一座曲折抄手回廊，廊上爬满紫藤花，香气浓郁，似真似幻。
几个游人坐在回廊上歇息，两个粉衫女子举着团扇悄声细语，一对青年男女在在另一旁隔着栏杆赏花。
方谣见那两名粉衫女子的打扮很是眼熟，拉着李长庚悄悄坐在一侧，打开食盒假装吃东西。
“五日之后的花神鉴，你去吗？”手持乌木雕花柄团扇的少女，低声开口。
“姑娘吩咐的，我自然要去。”对面的双髻女子答道。
“那今日的事……”
“放心。”
因为原神是猫，即使两人压低了嗓音，方谣还是能清晰捕捉到她们所说的关键信息：
五日后的花神鉴。
她抚上后脑的金簪，一只松鼠顺势“叽叽”爬到她的指尖。
少女将雪丸放在唇边，低语几句，“去吧。”
一只金色的蝴蝶扑闪着飞入牡丹丛中，在一朵黄蕊牡丹中吸足了花蜜，又歪歪斜斜撞入手持团扇的女子怀中。
“呀，好大的蝴蝶。”
“是呀，还没见过这种颜色，当真稀奇。”
金蝶扑腾几下，落在少女鬓边的粉色珠花上。
“若把这蝴蝶捉回去，献给姑娘，她在花神鉴上一定能够惊艳众人。”
双髻少女微微屈身，举起手中的竹柄纱地堆绫绣花碟扇，全力朝伙伴的头上扑去。
“哎哟！”少女一声惊呼，“你打疼我了。捉到了吗？”
一声呼喊，引来廊下数道眼光，方谣轻轻抬眼，却见蝴蝶晃晃悠悠，又落在双髻少女的右髻上。
“蠢蹄子。”
两人你来我往，折腾了好一会也没捉到蝴蝶，倒弄得粉香四溢，方谣不自觉皱了皱鼻子。
李长庚取出食盒里的酸梅饮，给她倒了一小盅，“解腻的。”
她走了这会子路，心下正燥热，又闻见这股廉价的脂粉香气，心口堵得不行。
“多谢。”
饮子喝完，觉得衣襟微痒，低头一看，雪丸张着两只黄爪子正在摇她的衣裳。
“乖，你也喝吗？”
少女左手托起金毛松鼠，右手倾斜杯子，将剩下的酸梅饮子分给它。
雪丸只有指甲盖大小，一小团水珠就够它喝了，喝完方谣又给它擦了爪子。
两名粉衫少女已经离开，方谣和李长庚看着日头，也往湖心亭方向赶。
李长庚：“雪丸怎么说？”
方谣：“牡丹花粉已经被它下在两人的头发上了，即使沐浴，这股香味也会三天不消。
我刚刚才想起来，这两人穿的衣服与花魁游街时，跟随的侍女很像，她们说的姑娘，应该就是玲珑。”
“不知道她们说的今日之事，是什么。”方谣心里隐隐总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无碍，雪丸会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一旦有异常会立刻告诉我们的。”
湖心亭凉风习习，比路上的牡丹花 | 径多了许多清爽气息，这里的游人也最多。
方谣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阴凉的角落坐下，想吹吹风，却被拥挤的人群挤得缩了又缩，最后直接缩在柱子旁。
李长庚凭借身高优势，稍稍为她腾出一些空地，她满怀感激地谢过，便在角落里甩着手扇风。
这里本该是穿堂风最厉害的地方，却让她莫名感到燥热。
确切地说，从进入园子开始，她便感到温度有一丝诡异。
眼前的景象是万神都难得一见的春和景明，绿叶绕堤，湖水潺潺。游人有说有笑，从这个角度可以一览整个湖面的开阔景致。
有几名幼童在水边嬉戏，水声淅沥，倒教她凉快了不少。
她凉了汗，爽了身子，正准备往群芳殿的方向走，却听见水面一声“扑通”，继而有人大喊：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方谣瞧着众人目光看去，湖面涟漪中心处，一缕黄衫正在缓慢下沉。
水里的人没有半分挣扎的意思，怕是情况不妙。
她刚想救人，就见身旁一道月白身影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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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牡丹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