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永舒似乎很喜欢吃辣椒，看着菜单，眼睛都亮了。
在方谣的建议下，除了毛血旺，又点了钵钵鸡、夫妻肺片、麻婆豆腐和圆子汤，然后招呼林修齐在自己对面坐下。
方谣去后厨制作菜品，心内又做了几分打算。
经过几天观察，万神都的百姓对辣味菜系很感兴趣。单是挂出招牌的那一日，就有十余人问询。
这也很好理解，神都白日燥热，夜晚苦寒。白日里她闭店不开，日落便烧了热热的炉子，烘得房内温暖如春。
地窖里冰透的梅子饮，配上辛辣开胃的经典川菜，每日都有食客从酉时进来，一直到丑时才肯散去。
欧阳永舒点的几个菜都是经典中的经典，因此店内预制了不少。
钵钵鸡是昨日做了半成品，放在地窖里阴着的，夫妻肺片是凉拌菜，费不了几个功夫。
只需做好毛血旺、麻婆豆腐和圆子汤即可。
毛血旺的做法很简单，切半块提前熬制凝固的火锅底料，用钵钵鸡差不多的调料，在锅里熬出**的汤水。
水开之后，先后放入千张、金针菇、土豆、鸭血、午餐肉、毛肚以及自己爱吃的菜。
将煮好的菜盛在碗中，放入干辣椒、花椒，泼上热油，就可以端上桌了。
方谣将毛血旺端到桌上，麻辣鲜香、椒红葱绿的满满一大盘，瞬间吸引了少年侍卫的注意。
“方店主，这也太香了吧。”
欧阳永舒：“确实，刚上桌的模样比在别人桌上的还要香。”
方谣笑着搓搓手，等待欧阳神判的点评。
青年神判夹了一筷毛肚和干辣椒，混着米饭吞吃入腹。
方谣还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吃辣的人，换做别人只是吃毛血旺里面的肉啊菜啊的，辣椒和花椒都被剩在一边。
可眼前的俊逸青年却浑然觉不到辣味似的，一口辣椒一口饭。
对面的黑衣侍卫却不敢如此吃法，似乎对麻婆豆腐更满意，舀了好几勺盖到米饭上混着吃。
见店主站在桌旁不肯离开，目光盯着欧阳神判，看他风卷残云的吃法，林修齐笑着解释。
“店主，您做的菜真是没说的。我们大人是吉安人，自幼便爱吃辣，三顿饭经常是辣椒配饭。”
欧阳永舒回过神来，刚刚他吃得入神，都没发现身着鹅黄衫子的店主盯了自己好久。
“是啊，自从离开家乡，从没有像今天这般酣畅淋漓过。”
方谣：“看来欧阳大人和我口味相同，都是爱辣之人。”
嗜辣之人性子爽利，大多没有弯弯绕绕。
今日欧阳神判顶住地头蛇压力，秉公执法，还她清白，她早已深深敬服。
见他与自己爱好、脾性相投，心下更生出几分好感。
趁着店里客人没什么需求，方谣索性放下食盘，坐在长凳上与两人聊天。
从欧阳口中，她得知对方今年新科进士二甲名次，试任校书郎后，充任万神都神判。
“大人学富五车，饱读诗书，小女子佩服。
听说，从今日开始，神都举行游园会。不知大人是否有所耳闻。”
游园会上便是花神鉴，方谣对牡丹花神的一切事情都很感兴趣。
“店主不是牡丹花神的授音人吗？应该知道的比我们多些。”林修齐搁下碗筷。
“虽然如此，我也只是在梦中得了花神的传授，教我以菜传音。
花神命我前往万神都，不瞒大人，我和小二也是才开店不久。”
欧阳永舒虽然没有停下来看她的脸色，吃饭的动作却慢了几分，方谣知道，玄魔堂上自己的说辞旁人大抵是不信的。
尤其是欧阳神判这样的聪明人，但他不加询问，自己也就继续顶着“授音人”的名号装傻。
欧阳永舒：“万神都盛产牡丹，都城百姓又极其崇拜牡丹花神。传闻，牡丹花神曾经显现神迹，带人游玩仙界牡丹八园。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一神迹，在每年四月举办游园会，贵族与平民都可以入园欣赏各类稀有牡丹。”
“大人可有兴趣前去一观？”
“正有此意。”
三日后欧阳永舒休沐，双方约好，同去游园赏花。
方谣退出房间，看见李长庚正看向这边。
“伤了腿脚，是不是很无聊？”
她端了玫瑰饮子，里面放了盐梅，酸甜可口。
李长庚回来便被方谣安排喝了一大碗猪骨汤，口中正有些发腻，因此接过喝了。
“你想通过欧阳永舒，接近牡丹花魁和元尊。”
因为龙血的缘故，李长庚可以感应方谣的心思。虽然自己也不想瞒他，但是这样被绑定在一起，总归有些不舒服。
“没错。”
方谣看李长庚的神色，似乎并没有知道自己的穿越身份，于是含糊道：“这是我的使命。”
青年坐在柜台里，喝下一大口红色饮子，看向方谣的眼神十分严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他右手抚着瓷杯上的牡丹花纹，这是方谣亲手画样，让他烧制的。
姚黄牡丹在杯子上开得灿烂，正如眼前穿着鹅黄衫子的明媚少女。
李长庚擦干杯子上凝结的水珠，顿了顿，“我的腿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三日后的游园会我也去。”
方谣一怔，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他是龙族，也不能一天就好了吧。
于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去，可是李长庚执意如此，“龙族恢复能力最强，小小伏魔卫还不能伤得到我。”
想到李长庚衣服上的黑脚印，和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方谣觉得他在说谎，可是随即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难道他是装受伤？
摇摇脑袋，她觉得李长庚虽然偶尔爱给她挖坑，总体还是君子作为。
他不至于。
白衣青年脸色微动，为自己差点被少女猜中一半心事汗颜。
他确实受了伤，但没那么严重，故意演得严重一些，是喜欢被她照顾的感觉。
因此当他知晓，欧阳永舒邀请她去游园会时，心里悄然滑过一丝异样的别扭。
他不想让方谣去，或者说，他希望和方谣去的人是自己。
估算着三天后，腿伤好得也差不多了，他必然要以店小二的身份，和自己的店主寸步不离。
“那三天后，你便和我们一起去吧，只是有一条。”
少女撸了袖子，小鹿眼睁得又大又圆，“这三天里，你每日要喝的补汤，改成一顿两碗。”
看着李长庚一向温润和煦的脸，瞬间做出惊讶之色，她心里才稍稍满意。
这个店，总归是要听她的。
*
三天后，方谣依照约定，早早准备其游园的事宜。
游园是一项体力活，吃喝少不了，她早起烙了韭菜猪肉饼，皮薄馅香，李长庚配着豆浆吃了整整三大张。
看着李长庚日渐丰满的小脸，方谣陡然发现，自己的店小二最近似乎气场更强了。
以前他只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俊朗少年，现在下巴线条更锋利、眉眼添了锐利之气，是一个芝兰玉树的青年形象。
许是桃花神赐予的天赋，让自己做的菜总是灵气充沛。连她这样没什么灵力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同。
不过，细细看去，李长庚生得真好看啊，浓重的长眉上挑，眼睛却温润明亮，甚至比欧阳神判还要好看。
真是个冰美人。
想到对方能听见自己的心声，她慌忙止住了想法，却见对方笑意盈盈地看她。
“再来一个。”
“啊？”方谣手忙脚乱，回过神来，又对李长庚饭来张手的行为打消了刚刚的念头。
什么冰美人，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气十足的店小二！
方谣刚刚准备好今日游园的吃食，门口已经出现了一黑一蓝两道身影。
欧阳永舒带着林修齐如约而至，两人皆穿常服。
白衣神判即使不着官服，也是一派掩不住的矜贵之气；黑衣侍卫穿着黄色暗纹的交领长袍，脸上的凌厉之气也不那么明显。
方谣和李长庚提了食盒出来。
她穿着一件紫色交领袄子，下着纯色暗纹缠枝牡丹花鸟裙，头上簪着几朵粉紫色的珠花，后脑斜插一支金色簪子。
簪子上的图案不是寻常花鸟，而是一只憨态可掬的松鼠。
“方店主怎么还带着食盒，游园会上卖吃的可不少。”
欧阳永舒打量他们二人，见她穿得并不是本朝女子常见的服饰，但也没有多问。
来万神都之前，恩师就告诫自己这里神魔混杂，时刻要收敛锐气、谨言慎行。
眼前的女子牡丹花神授音人的身份未明，但是对方没有恶意，他也乐得和对方一探花神究竟。
李长庚跟在方谣左侧，替她拿着食盒，左边是林修齐，再左边是欧阳永舒。
林修齐将两张红色信笺递给他，“这是游园会的简帖。虽说官民同乐，但有了这帖子，花神鉴咱们都可以坐在贵客席。”
“多谢。”
方谣接过信笺，殷红色的长方形卡片，正面写着“牡丹游园帖”，背面画了一丛牡丹。
倒也没什么稀奇。
几人边走变聊，这三天欧阳永舒又来过店里一次，和方谣熟悉了许多，也不至于尴尬。
四人在街上走着，倒也是一道靓丽风景，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大人，您是神判，认识您的百姓不少，要不还是遮一遮吧。”
林修齐看见路边刚好有卖面具的小摊，指着左边的黑色面具道，“拿两个这个，再来……”
“再来一个这个，一个这个。”李长庚拿起一只金毛白须老虎面具，替方谣带上。
方谣扫了一圈，发现摊子上有十二生肖的面具，李长庚偏偏选了老虎，那小白兔多可爱啊。
李长庚又给自己戴上了一款白色面具，方谣歪头去看。
嗷吼，是龙，真没新意。
四人带了面具继续往前走，人流突然拥挤。
方谣随着大流被一股力量推到道路两边，听见路上有人边敲锣边喊：
“花魁出街，小心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