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前一天，恰好是涂山的情人节。
涂山的情人节（和现实世界时间不一样），桃花瓣飘得比往日都缠绵。林墨攥着衣角，站在涂山入口，望着远处晨雾里若隐若现的红衣身影，心像揣了只慌不择路的小兽——她早规划好今日行程，要带红红看遍涂山最鲜活的模样，可圈外之行如悬在头顶的剑，每缕风里都藏着即将分别的钝痛。
晨雾还未散尽，镜湖的水汽裹着清甜扑面而来。
林墨脚步轻快，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拽着红红的衣袖就往湖边跑：“红红你看，镜湖里的小鱼可机灵啦，它们还会偷藏许愿石呢！”
红红安静跟着，眼尾微扬，目光落在林墨雀跃的背影上，轻轻应了声。
湖水清澈，能瞧见小鱼穿梭在水草间，偶尔叼起水底泛着微光的石子，转瞬又藏进石缝。
林墨蹲在岸边，用指尖轻轻拨弄湖水，引得小鱼们慌慌张张逃窜，溅起的水珠落在她鞋面，她却笑得开怀，扭头看向红红：“我听说呀，这些小鱼藏的许愿石，能帮人实现最心底的愿望呢。”
红红垂眸，看着林墨发亮的眼睛，没说自己早已知晓这些小把戏，也没问她为何今日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却总在回望涂山时悄悄红了眶。
晌午时分，阳光透过云层，暖暖地洒在枫林。林墨拉着红红往枫林深处走，枫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两人伴奏。
林墨边走边絮叨：“红红，你看这枫林的叶子，落在肩头会带来好运的！” 说着，便伸手接住一片飘下的枫叶，小心翼翼地别在红红的发间。
红红垂眸，看着那片火红的枫叶，唇角微微扬起，指尖拂过林墨发梢沾的落叶，轻声道：“倒也有趣。”
林墨眨眨眼，继续说着：“我以前在书上看到，枫叶代表着思念，等我……” 话到嘴边，又猛地咽回去，别过脸，声音闷闷的：“等秋天过去，这些枫叶落尽，春天就会来啦。”
红红望着她，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却依旧没问她为何突然沉默。
午后，涂山集市热闹非凡。
林墨像只欢快的小鹿，拉着红红穿梭在摊位间。“红红，尝尝这个！” 林墨举着一串糖葫芦，眼睛亮晶晶的。红红微微仰头，咬住一颗山楂，酸甜在舌尖散开，她看着林墨满足的笑容，心底也泛起一丝甜。
路过卖香囊的摊位，林墨停下脚步，仔细挑选着，最后选了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偷偷塞进怀里，想着找机会送给红红。
集市的小摊贩们看着这对身影，都忍不住露出善意的笑，在他们眼里，这两位涂山的姑娘，一个红衣似火，一个灵动如光，般配得紧。
暮色漫上苦情树时，最后一缕夕阳正落在红红发梢，将那抹艳红染成熔金般的暖。林墨抱着两坛桃花酿放在石桌上，酒液晃出细碎的光，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尝尝这个，”她启开泥封，一股清冽的酒香漫出来，“去年桃花最盛时酿的，雅雅说要存到有喜事时喝，我……偷偷抱出来的。”
红红接过她递来的酒盏，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了缩。林墨慌忙仰头灌酒，酒液顺着喉管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口那股又酸又胀的情绪——明日就要走了，这样并肩喝酒的时光，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看红红小口抿着酒，看她被酒气熏得微红的眼尾，看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影。这些画面像要刻进骨子里，又像随时会被圈外的混沌撕碎。
“红红，”林墨舌头开始发飘，酒盏在手里晃悠，“你说……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舍不得啊？”
红红抬眸看她，眼底盛着月光，温柔得让人心头发颤：“或许是因为，有了想留在身边的人。”
林墨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望着红红近在咫尺的脸，看她唇瓣上沾着的酒液，像落了颗晶莹的桃花露。圈外的凶险、未说出口的牵挂、藏了太久的喜欢，在这一刻突然冲破了所有防线。
她借着酒劲，往前倾身——
距离在呼吸交缠间缩短，林墨能闻到红红发间的桃花香，混着淡淡的酒香，像涂山最温柔的风。她的动作带着醉后的莽撞，唇瓣相触的瞬间却突然顿住，连呼吸都忘了。
是软的。
这是林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像含了颗融化的蜜饯，带着酒的清冽，又裹着独属于红红的温度。她太紧张了，睫毛抖得像受惊的蝶，几乎要蹭到红红的脸颊。
红红浑身一僵，握着酒盏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她没推开，也没动，只是瞳孔微微收缩，映出林墨近在咫尺的、染着醉意与慌乱的眼。那双眼平日里总亮着倔强的光，此刻却像蒙了层水汽，藏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汹涌的眷恋。
林墨被这突如其来的静止烫得想退，可心底那点贪念却疯长——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能这样近地触碰她。
她鬼使神差地，微微侧头，加深了这个吻。
没有技巧，只有笨拙的、带着颤抖的试探。酒液在唇齿间漫开，辛辣突然变成了微甜。林墨能感觉到红红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些，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对方微微抬起了下巴，像是在回应，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烫得不知所措。
苦情树的花瓣簌簌落下，粘在两人交叠的发间、肩头。风里的桃花香突然变得浓稠，像要把这短暂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悸动，都酿进时光里。
林墨的心跳得像要炸开，眼眶却突然发酸。她想起明日就要踏入混沌，想起可能再也回不来，想起红红此刻或许也和自己一样，心里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这个吻突然变得沉重，带着告别的意味，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猛地撤开身，胸口剧烈起伏，不敢看红红的眼睛。酒意混着慌乱冲上头顶，她抓起酒坛又灌了一大口，含糊道：“喝……喝酒……”
红红没说话。
林墨偷偷抬眼，看见她垂着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瓣，那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温度。她的耳尖红得像要滴血，连带着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在月光下看得林墨心头一紧，酒意更凶了。
后面的事，林墨就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有只温暖的手扶住她摇晃的身体，记得鼻尖萦绕的桃花香格外清晰，记得自己好像说了句什么，声音轻得像梦呓。
……
第二日林墨在软榻上惊醒时，头痛欲裂。她盯着帐顶呆了半晌，脑子里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点模糊的、唇齿相触的温热触感。
“奇怪……”她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昨晚……好像做了个很真实的梦，好像梦到吻了红红？”
她推门出去，正撞见红红站在廊下喂鸟。红衣在晨光里亮得耀眼，对方转过身时，眼神似乎有些闪躲，耳根那抹红还未完全褪去。
“醒了？”红红的声音和平日里没两样，可林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嗯，”林墨挠挠头，努力回想，“昨晚我没……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红红喂鸟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撒下一把米：“没有，你喝醉了，很早就睡了。”
林墨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她看着红红侧脸上柔和的线条，心里那点模糊的触感突然又冒了出来，让她脸颊发烫。
“那就好。”她讷讷道，转身想去打水，却没看见身后红红望着她背影时，指尖轻轻按在自己的唇上，眼底翻涌着比桃花更浓的、未说出口的怅惘。
苦情树的花瓣还在落，像在替昨夜那个短暂的吻，保守着两个女孩藏在心底的、不敢言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