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队伍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地在京城炫耀而过时,京城的百姓无不目瞪口呆,议论纷纷:
“快看哪!公主出嫁,八女陪嫁!真是亘古未有之奇事!”
“对啊!今儿个咱算是开了眼界了,一个娶九个,皇帝可也不敢这样啊!”
“哎,刘老根,东西可以乱吃,话儿可不能乱说!非议皇室,当心东厂的人扒你的皮!”
“乖乖!我好怕呀!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噜噜噜......”
“哎,你们知道不?听说这陪嫁的里头,居然有侍郎老爷的女儿,还有什么府尹老爷,少卿老爷的女儿,这可都是大家闺秀啊,难道心甘情愿做小妾的?”
“哎呦喂,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听说不是做妾哦,是做小妻哦!”
“哎,更奇怪的是,我听说这乐平公主本是流落在民间,后来周老太妃在苏州寒山寺上香时候召找回来的,老太妃可宠爱得了不得!”
“对啊,这后头八位姑娘,便是那乐平公主流落民间之时义结金兰的姊妹,听说个个貌似天仙,而且情同手足,发誓要长相厮守,生生世世在一起。”
“本来嘛,姑娘家家的,感情再好,一旦出嫁,也就各奔东西劳燕分飞了。可是她们为了永不分离,居然决定嫁给同一个人。可真是奇闻!”
“是哪个浑小子这么有福气啊?”
“哎,张老蔫,不是我说你,你整天喝得醉醺醺的,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吗?这京城最大的新闻你都没听说过吗,这新郎官就是飞天大侠文武双全的状元郎楚天舒啊!”
“他哪儿没听过,我昨晚跟他喝酒还说起这事呢!你看他这记性!”
“哦,原来,新......新郎官就是那个什么玉......玉什么侯嘛!”
“对,那叫玉斝侯!”
旁边一个秀才打扮的年轻人补了一句,的确,若不是秀才,一般市井小民还真不认得“斝”字。
“玉斝侯不但娶了公主,竟然还能同时娶得公主的八位结义姐妹,个个美若天仙,古今未见,礼法未有,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好在有圣上谕旨作为挡箭牌。这种神仙操作,吾等也是醉了!”
秀才旁边几位衣冠楚楚的秀才,托着长衫,摇头晃脑地说道。
“对啊!醉了,醉了!”旁边众人一起附和道。
送亲队伍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和揭天丝管的喜乐声中,吹吹打打,迤逦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直至楚天舒的府上。
队伍到了之后,发现新郎官楚天舒早已在府前等候了。
等公主的车驾轿子到来之后,驸马爷楚天舒上前给她的轿子打开帘子,扶公主下轿,再一一扶其他陪嫁的神仙妹妹们下轿。
随后,楚天舒和公主带头进入到男家的祠堂,八女随后进入,男方站祠堂东边,众女站祠堂西边,均行再拜礼。
婚礼司仪进酒,宣读祝词,又行再拜礼。
新人们出了祠堂,进入了洞房。
在红烛高烧的洞房之中,驸马爷和众位已经成为妻子的干妹妹们相向行再拜礼,然后各自就坐,驸马在东,公主和陪嫁姐妹在西。
少顷,仆人进肴馔,新人们按规定举行合卺礼。
合卺,即俗称的喝交杯酒。
这一习俗源自周代,卺是瓢的意思,古人把一个瓠瓜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拿一个饮酒,就像要把两个瓢合成一个,故名“合卺”。
新婚夫妇喝交杯酒,为何一定要用卺作爵盛酒呢?
一种说法是,因爵味苦而酒亦苦,共饮卺中的苦酒意味着婚后的夫妻要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魏晋以前,瓠是葫芦的总称,“匏”是其中的一种。
魏晋以后,双音词葫芦取代了瓠表示总称,此时的瓠主要指一种葫芦,即后世可食用的瓠子、瓠子瓜。
而“匏”仍是指不可食用的一种葫芦,老熟后可以制成多种器物,如可作酒器,示意着夫妻之间要互相忠臣、互相敬爱。
还可以将匏系在腰间渡水,示意着夫妻之间应该同舟共济。
匏还可以用作乐器,即用匏做笙,是古代八音之一。因此,用它作合卺之酒爵,又示意着新人在婚后应该琴瑟和鸣,夫妻和睦。
到了南北朝,行“合卺礼”又增加了把丝带连在两个瓢的把儿上,喝完酒后,将两个瓢扣在一起,用丝带缠绕,称为“连卺以锁”,寓意是使两个相爱之人拴在一起,永不分开。
到了宋代,破卺为二的酒具改为两只木杯,毕竟,结婚的人多了,葫芦就不容易找了,还是木杯方便些。
新人喝完交杯酒之后,将杯子投掷于床底下,若是杯子一个朝上,一个朝下,乃是大吉大利之卦象,意味着男附女仰,天翻地覆,阴阳交泰,类似易经八卦中的“泰卦”——坤在上,乾在下,“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至此,“合卺”也就有了“喝交杯酒”的说法。
合卺和饮交杯酒都离不开彩线,也即用红或绿的丝绳绾成同心结,系在卺柄或者杯足,由此演变出“拴线”的仪式。
此风俗大约起源于唐代,由此诞生了“千里姻缘一线牵”的俗话。
而古人在诗词中感叹有情人未能终成眷属之时,往往会用到含有“罗带”“同心结”等词句,比如以梅为妻以鹤为子的宋代隐士林和靖,在《长相思》一词中的就有“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
到了明代,皇室婚礼,当然不再用瓠这么原始粗糙的东西来合卺了,用的都是绝世珍品。
这次楚天舒娶乐平长公主朱红蓼举行的合卺礼,用的乃是子刚款白玉单凤双螭万寿合卺杯。
这款玉嵌金的合卺杯高约两寸余,横宽约四寸,由两个圆筒形杯并连而成,杯底有六个兽面作足,杯的一面镂雕凤形杯柄,另一面凸雕作盘绕爬行状双螭。
杯体上下各装饰一圈绳纹作捆扎状,结扎口上有一方形图章,刻着隶书“万寿”二字。
杯身两侧分别剔有阳文隶书,一侧乃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祝允明”题的《合卺杯》诗句“湿湿楚璞,既雕既琢。玉液琼浆,钧其广乐。”
另一侧的四句诗来自唐代诗人翰林学士张仲素的诗《杂曲歌辞·圣明乐》后四句“九陌祥烟合,千春瑞月明。宫花将苑柳,先发凤凰城。”
只不过,制作杯子的工匠将最后两句改为:“愿君万年寿,长醉凤凰城”,取其吉祥如意,福寿万年之意。
诗句的上部有刻有“子冈制”三字,说明这款珍贵的合卺杯出自苏州著名的玉匠陆子冈之手。
合卺仪式收尾仪式,乃是新郎和新娘们相向行再拜礼,然后合卺结束,新人准备入洞房共度良宵。
公主有公主的房间,八女又分别有各自的房间。公主居中,两旁各四间为公主八位姐妹所住,左边是欧阳青芜、慕容玄藻、何紫荇、黄清蘅,右边是西门白蘋、柳绿芹、顾秋蓝、雷橙菡。
古人所谓“**一刻值千金”,此之谓也。
旷古一人的新郎官楚天舒的此一夜,不知道要值多少万金呢!
可是,自从合卺礼过后,九女在各自的房中蒙着盖头,坐在铺着锦褥鸳鸯合欢被的床边,等着这新郎官的光临。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来等去,等到红烛也烧尽了,不见人来。
东方破晓了,依然不见人来,九女不禁心中嘀嘀咕咕,忐忑不安,不约而同地思忖道:
“这呆郎,难道是醉倒了?还是昨晚在哪一位姐妹的温柔乡中,殷勤过度,忘了还有其他娘子的存在了?还是,有什么意外?”
次日一早,按婚礼习俗,新娘子们是要拜见舅姑,行四拜礼的。可是新郎官居然在这紧要关头,不翼而飞了,这可怎么办?
八女急得团团转,不约而同地来到乐平长公主朱红蓼房中,并不见新郎官楚天舒的半点踪影,只见乐平长公主朱红蓼礼服未解,严妆未卸,正坐在床边抹泪呢。
众女急忙围住她,不约而同问道:
“姐姐怎么啦?楚郎呢?”
“妹妹怎么啦?楚郎呢?”
“楚郎他......他......呜呜呜......”
朱红蓼一边流泪,一边朝着桌子指了指。
顾秋蓝一把朝着桌子冲了过去,拿起了一张信笺。
众女相续围了过去。
欧阳青芜接过顾秋蓝递来的信笺,一边哽咽,一边轻轻念道:
“芜妹、蓼妹、藻妹、蘋妹、荇妹、芹妹、蘅妹、蓝妹、菡妹,众位娘子卿卿如晤:
吾因义兄独守孤城宁远,心甚不安,昨见邸报,闻东奴十余万兵马已然西向,往攻宁远,不日即至。吾五内俱焚,决意号召武林同道,前往宁远救援,因军情紧急,故不辞而别。
洞房宵遁,辜负卿卿美意,吾心甚愧,待吾功成返京,再赴众位娘子面前赔罪。”
柳绿芹、黄清蘅等性子比较内向敏感的,早已经是泪珠滚滚而下。
而顾秋蓝、何紫荇、西门白蘋的本是江湖儿女出身,想法多于眼泪,行动胜于哭泣,便提议道:
“众位姐妹,我们不如如此这般......”
一番话,说得众姝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