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了马,并辔缓行,沿着来路返回。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夜幕已经降临,一闪一闪的星星,开始在夜空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此时,二人已经饥肠辘辘了。看到了路边的三三两两错落有致的敖包,两人便下了马,信步朝着最近的那个敖包走去。
刚走到门边,楚天舒正准备问问有人没有,忽然却见敖包的门帘被人掀开了,里头出来一个中年牧民。
那牧民突然见到有人站在门口,不由得一愣,仔细打量了他们一会,这才笑逐颜开地说道:
“原来是两位恩人,快,快请进!”
楚天舒和慕容玄藻借着敖包内映出的火光,看见此人的右脸上缠了一些纱布,这才认出了他就是白天被天山魔女在脸上划了一剑的中年男子。
两人正在犹豫着要说些什么才好,里头又出来了一个妇人,看样子是这个牧民的妻子,听说是恩人来了,高兴得连连鞠躬道谢,夫妇俩连请带拉,把楚天舒和慕容玄藻请进了敖包里面。
俩人随着牧民夫妇进入敖包里面,但见正中间一口大锅之中,正熬着羊肉汤,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摆了几样菜肴,有烤馕,羊肉串,羊排,羊蝎子,还有几样野菜蔬。
桌子旁边的老老少少,还有那位白天被天山魔女教训的年轻牧民,见了两位客人进来,都起身招呼。
楚天舒见打扰了人家吃饭,心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慕容玄藻毕竟不是中原女子,没有中原女子的羞怯忸怩,反而显得落落大方,跟他们用本地的土语交谈了起来,不久就熟络了。
一家子都惊喜恩人的突然降临,因为若没有两位恩人出口相救,这一家将会瞬间失去两个男人。
一下子丧失两个主劳力,这对他们而言,将是不亚于天塌地陷的大灾难。
他们一家子满怀感激之情,争相向楚天舒和慕容玄藻献上好酒好菜,二人也不十分推却,尽情吃了个酒足饭饱。
饭后,楚天舒看见墙壁上挂着一把马头琴,便开口相借,那男主人见他如此客气,不免有些羞惭地说道:“恩公何必客气,恩公既然喜欢,拿去便是!”
说着,径直走到墙边,取下马头琴,恭恭敬敬递给楚天舒,并满怀深情说道:“恩公,小人和儿子的性命都是恩公给的,这把琴,就送给恩公了,恩公万莫推辞,免得折杀小人。”
楚天舒见他说得真诚,只好收下。
本想给些酒饭钱的,可是,往怀中一摸,才发现银子早没了。
慕容玄藻是西域大富商之女,身上的首饰戒指手镯臂钏,倒是件件价值连城。
楚天舒跟她暗地里一说,她便想退下一个金镯子来酬谢牧民,却被楚天舒拦住了,他说道:“此乃妹妹贴身之物,不便给予他人。”
“那怎么办?唉,你们汉人就是喜欢婆婆妈妈的。我家中的手镯成千上万,送掉一个,有什么打紧。咦?有了,咱们不是有四匹马吗?”
慕容玄藻忽然在楚天舒耳边欢喜说道:“给他们两匹如何,就当是酒饭钱和买马头琴的钱。”
“对呀,这个主意甚好!”楚天舒大喜道。
那牧人一家忽然得了两匹骏马,高兴得千恩万谢。
两人辞别了牧人一家,牵着马,往草原深处漫步。
此时,黑色天幕中,早已缀满了璀璨的星星,如同宝石一般,在黑色的苍穹中闪光。
在满天星光之下,二人手拉着手,缓缓走到一处隆起的坡上,坡顶平整,金秋的牧草,如同黄色的地毯铺在脚下,踩上去给人一种毛绒绒软绵绵暖烘烘的质感,让人心中惬意无比。
坡的另一边,有一个桦树林,桦树白色的树干在黑夜中发出昏暗的白色微光。两人捡了一些枯枝和干草,然后走回坡地平整的中央,生起了篝火。
火红的篝火驱走了秋夜的寒气和露水,让人浑身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畅。两人相依相偎着坐下,陶醉在无边草原的美妙夜色之中。
过了一会,楚天舒将马头琴从琴套中取出,那马头琴颇似汉人的胡琴,两根琴弦,一把弓,只是面板是梯形,上窄下宽,不像胡琴一般采用圆形的面板。装饰上,主要是在琴杆的头部镶嵌上一个马头作为琴头,此外就是面板上雕花。相较于胡琴而言,马头琴因为面板较大,共鸣效果较好,所以一般较少呲呲的杂音,音调听起来比较悠扬。
慕容玄藻见他一边拿出一块松香轻轻地在琴弓的弓毛上擦拭,一边紧了紧松弛的琴弦,不由地大感好奇,媚眼放光地笑问道:
“楚郎,没想到你还会这个?我先前只道你是个书呆子,顶多再加上一个纠纠武夫。没想到你还懂音乐,嘻嘻。”
“那当然啦,我不是吹的,我楚某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无一不精无一不会,五百年来,世间只此一人,遇到了我,算是你的幸运!”
楚天舒拍着胸脯胡天胡地吹嘘道。
他见慕容玄藻痴痴地望着自己,眼中放出专注而异样的神采,不由地“噗嗤”一笑,伸出左手食指轻轻地刮了刮慕容玄藻的美丽高挺的鼻子,做了个鬼脸笑道:
“其实这马头琴我也没用过,不过我原喜欢中原流行的胡琴,我看它们构造极其相似,便忍不住手痒了。”
说罢,他轻拉几下琴弦,试了试音,发现内弦松了一些,和外弦之间已经达到了九个音阶的差距,赶紧转了转琴轴,将内弦紧了紧,再试拉几下,逐渐将音差缩小为五个音阶,内低外高。
“慕容小姐,请闭上您的眼睛,见证奇迹的时刻马上就到了!”
慕容玄藻依言乖乖地闭上一双妙目,右眼却又忍不住偷偷张开了一条缝,想偷觑楚天舒到底在做些甚么。却忽听得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传来,从双耳之中直透入心房,听得人如饮琼浆,心神俱醉。
她不由得张开了一对美目,但见楚天舒正眯着双眼,在摇头晃脑地拉琴,那种陶醉入迷的憨憨傻傻地样子,逗得她不由得莞尔一笑。
便在此时,只见楚天舒突然张嘴,伴着悠扬的琴声,唱道: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咦?”
他边拉边唱,声音中气十足,又充满激情,在马头琴的伴奏之下,节拍分毫不差,音阶拿捏到位,音色宽广而富有魔性,节拍分明,充满感情,分明就是一个热恋中的男子,在深情地呼唤他心中美丽的姑娘。
这种声音,男子听了都未免心神荡漾,何况是女子,更何况是热恋中的女子。
唱完一段之后,他又用口哨,伴着马头琴声再演绎一遍。
那嘹亮深情的口哨声简直是充满了挑逗的味道,让慕容玄藻听得粉脸绯红,心如鹿撞,如痴如醉。
蓦地,琴声由煽情高亢,转入了悱恻缠绵深情款款,跟第一首味道完全不同,只听楚天舒又唱道: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
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 耶~~~
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楚天舒唱完了一段,突然停住了歌唱,闭上上嘴巴,只是用鼻腔和口腔的震动,哼起旋律来,殊不知却另有一种令人陶醉的味道: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慕容玄藻在痴痴迷迷之中,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双手一扬,腰身一扭,随着琴声和歌声,跳起动人的西域舞蹈来。
她本是处子,腰肢纤细,柔软异常,身材苗条,动作灵动,跳起舞来,霓裳飘飘,篝火映照之下,脸蛋红扑扑的,身段婀娜多姿,如同月中仙子,令人目眩神迷。
楚天舒唱着唱着,忽然,停了下来,忘记唱到哪儿了,原来他见到慕容玄藻如此美艳不可方物,突然间心中一动,一个走神,竟然断了唱腔,连马头琴演奏也错了几个音符。
他心中大囧,生怕慕容玄藻发觉,赶紧正了正心,把旋律继续下去。
偷眼朝慕容玄藻看去之时,但见她似乎并未发觉,仍然沉醉在自己的曼妙舞蹈世界之中。
他拉完这一首《草原之夜》,便开始自由发挥起来,拉了一首自创的乐曲,并唱起了自编的歌词,在穿越之前,这是他写的一首现代诗,本想发表在国内某著名诗歌刊物,谁知还未投稿,便已经穿越了:
当旷野的风捎来春草的颜色,
我的口哨就会吹醒一个冬眠已久的梦。
轻绕着马头琴依依不舍的旋律,
荡漾出牧草天蓝色的思念。
你的身影将宽广的夜色,
熨贴得沉静、美丽而清澄。
星星也在帐房顶上偷偷着迷,
把我默默留恋的张望贴满你的闺房。
当十五的月亮捧出了明净的夜空,
你眸子里扑闪起晶亮的祈祷。
让追月的彩云泪流满面。
干旱了一千年的雨季,
胡姬花,在相思泪的浇灌下再次妖娆。
你的微笑会在一个怎样的黄昏,
弥漫在我黄花遍地的小河畔。
你的眼波会在一个怎样的时刻,
荡漾在我冷月无声的小桥边。
告诉我,
月亮一不小心,就跌落水中,
荡漾成了伊人倩兮的巧笑。
当彩虹的争艳让雨后的蓝天益发楚楚动人,
月亮湖就会偷拍,你一低头的温柔
胜过所有苏醒的睡莲最初的娇羞。
湖水会把所有的思念凝成透明的底片,
留下我前世千万次的回眸。
今生,你脸上的红晕,
只来自我千年爱恋的目光。
当你眼波圈起羞涩的涟漪,
那千年的回首和思念,
就会轻携我的恋恋目光,声声呼唤。
越过秦时明月,
越过汉代雄关。
越过孤烟袅袅的塞北,
越过烟雨朦朦的江南。
越过昭君出塞的琵琶,
越过西子浣纱的溪畔。
越过都市人流的喧嚣,
越过乡村田园的柔慢。
来到你洁白的毡房前,
挂在你妩媚的柳眉弯。
潜入你柔情蜜意的酒窝里,
粘在你莞尔一笑的红唇边。
他的声音醇厚、温柔、缠绵,富有魔力,加上那琴声撩人心魄,慕容玄藻一时之间如醉如痴,尽情地舞蹈着,扭动着。
通过曼妙绝伦的舞姿,肆无忌惮地展现着一个少女的绝色容颜和娇羞美态,如同一朵美丽洁白的昙花,在黑夜中,独自静静悄悄而又肆意张扬地怒放着。
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来,一生只为一个人而开。
良久,琴声终于停住了它那缠绵悱恻的旋律。
而慕容玄藻也舞得兴尽了,她身上薄汗轻衣透,更显出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段。粉脸上缀着点点滴滴的汗珠,更衬托出她那娇嫩无比的脸庞,恰似一枝梨花春带雨,又如红杏枝头春意闹,益发显得娇媚可人。
她跳得乏了,摇摇晃晃地走到楚天舒身边,半是劳累半是撒娇一般,朝他怀中突然倒了下去,楚天舒甫见她过来,早已将马头琴放在一边。
此刻见她倒了下来,赶紧伸出双手稳稳地抱住,借着惯性,俩人一齐滚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慕容玄藻躺在草地上,媚眼如丝,吹气如兰,在楚天舒的耳边甜甜糯糯地呢喃道:
“楚郎,楚郎,你方才唱的歌可真好听,简直如同美酒一般,听完后,人都醉倒了!”
楚天舒见她如此娇媚,心中早已经按耐不住,轻轻地吻住她的红唇,含含混混地说道:“嗯那,藻儿妹妹,你的舞姿,可真是天下第一,就是月中的嫦娥,也一万个不及你呢。”
“唔唔,嗯嗯。楚郎,你方才高唱十五的月亮,可是今天的夜空中繁星璨璨,并没有月亮啊!”慕容玄藻一边回吻,一边呢喃道。
“没有月亮?唔唔,嗯呐,你可不就是最最美丽最最动人的明月嘛!”
“嗯啊......楚郎,我好欢喜......”
俩人在草地上缠绵一夜,次日醒来,但见风和日丽,阳光和暖而又灿烂,头顶上的天空一片湛蓝,两人心头说不出的舒畅。
触目所见,一草一木,一云一霞,远处的草原,近处的山坡,不远处的马群羊群,旁边的白桦林,皆迷人可爱,仿佛天地间一切一切,皆有着数不尽的柔情蜜意在流淌,在交融。
两人携手走到不远处的相思河畔,在清澈的河边梳洗完毕,又吃了些干粮,方上马而去。
走到中午,正巧碰上慕容珪带着几个商人伙伴和随从,来寻找慕容玄藻。
慕容玄藻见到父亲无恙,一把便扑入他怀中哭了起来。而慕容珪见到女儿平安,也是激动得老泪纵横。
众人一齐出声安慰劝解,二人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当下众人找了个路边的客栈,用过午膳,慕容珪向楚天舒说明了去意,这一趟,要带着女儿和随从上京城的珠宝分店去。
楚天舒听罢,大喜,便将自己在京城的住址告诉了他们。同时,解下一个玉佩送给慕容玄藻作为信物,还告诉慕容玄藻,众姐妹们早已在京城日夜渴盼她胡消息,渴盼她前往一聚。
慕容玄藻听罢,高兴得当场又唱又跳,恨不得胁生双翅,一飞而去。
可是,她又颇舍不得昨夜那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