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救错人了

寻人如同大海捞针,自然无果,慢慢地,也就不寻了。

祖孙俩在宁夏城西部,靠近振远门附近的芦席巷,赁了一间颇便宜的店铺,依旧做起裁缝生意来。

谁知道才过了没几天安稳日子,麻烦就来了。

有一天,西门白蘋正在院子里浆洗衣物。

她将衣服浆洗完后放在一旁的木桶里,自己将木盆中的污水端了出来,来到门口,眼瞅着四下无人,便往外泼去。

因为此处一向较为偏僻,少有路人经过,她以为此刻门外没人。

只听得哗啦一声过后,跟着响起了“哎呀!”一声。西门白蘋吓了一大跳,赶紧出来看个究竟,手中兀自端着那个洗衣的木盆。

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正落汤鸡似的在那浑身颤抖,也不知是污水浇了之后浑身发冷呢,还是生气,激动得打颤呢。

那男子见有人出来,把脚往地上重重一跺,撸起袖子,正准备骂人,忽然见到一个美艳得如同芙蓉初绽的姑娘走了出来。

仿佛茫茫沙漠中突然看见了油油的绿洲,又如炎炎夏日骄阳似火的正午,蓦然拿到了一杯冰冻的蜂蜜水,那人登时就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娘也不骂了,火也不发了,连词也忘光了。

仿佛整个脑子仿佛突然被掏空,甚至于自己是何人,来此做什么,为何路经此地,通通忘记了。

西门白蘋见他一个中年男子,还犹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般痴痴呆呆,不由得噗嗤一笑,显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两排洁白整齐而小巧的牙齿。

她亮起夜莺般清脆娇柔的嗓音,跟那人说了声抱歉,又道了个万福,然后轻轻地转身,如同弱柳扶风一般,袅袅娜娜地,径直走进院子里去了。

留下那中年汉子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的街道上,犹如灵魂儿刚被抽走了一般。

这中年汉子,便是那兴庆王爷朱倬漼。

朱倬漼虽然贵居王爷之位,少不得家中三妻四妾的,但偏偏王妃是个极其善妒彪悍,而且出奇泼辣阴毒的女人。

故此,王府中虽然姬妾成群,但是王爷却并没有享受到什么闺中风暖,琴瑟和鸣,陌上草熏,蛱蝶双飞之乐。反而因为一个悍妒阴狠之妻,把王府后宫搞得愁云惨雾,“姬”不聊生,而天天眉头紧锁,闷闷不乐。

因此,他常身着平民百姓之服,一个扈从也不带,在宁夏城大街小巷之中,恣意溜达闲逛,以散愁闷之心。

这一日,也是合该有事,偏偏他就溜达到了芦席巷口西门裁缝铺门前,偏偏西门白蘋独自一人在家浣衣,偏偏他从她门前走过的那一刻,偏偏她端着一盆水泼将出来,偏偏就泼到了他的身上,泼进了他的心里,泼进了他的梦里,泼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从此之后,兴庆王爷朱倬漼每天的任务,就是将整个宁夏镇城从东到西溜一遍,直到芦席巷口结束。

有时是独自一人,有时带个随从挑着担,有时来做几件新衣裳,有时来给衣服绣点花鸟虫鱼福禄寿喜图案。

其实啊,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为能够常常面对西门白蘋这朵解语之花。

西门一家早从这位奇怪客人的衣着打扮,行事派头上,猜到了客人的真实身份,加上左右邻里的言谈加以印证,更加确定是兴庆王爷无疑了。

邻居们都纷纷前来向西门老汉道喜,说是既然是王爷看上了西门家的姑娘。只要西门姑娘点点头,进了王爷府,凭着她那千娇百媚的模样,端庄贤淑的性情,超凡脱俗的女红,定会受宠无比,此后一路荣华富贵,是肯定无疑的了,将来做了王妃,可不要忘了接济这帮穷苦的邻居们哟。

西门老汉初时听闻此言,倒也乐呵乐呵地笑笑,心中颇为宽慰地盘算着,倘若孙女果真能入得王府,得到王爷之宠爱,将来终身大事,算是有个不错的结局,自己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一天午后,趁着晴暖的秋阳,他笑眯眯地向孙女征询意见,却不料碰了个软钉子。

只见孙女眉头紧蹙,一脸寒霜,不禁心中大惑不解,连忙问道:“你这妮子,这是怎么了?着了什么疯魔了不成!这么好的人家,别人打着灯笼还找不着哩,现如今王爷看上了,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咋还不知好歹哩!”

“我就是不嫁,不是我看上的人,别说王爷,就是皇帝我也不嫁!”西门白蘋说得斩钉截铁,一向温柔顺从的她,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态度无比强硬起来。

“你......你,你想气死我啊,这么好的人家你不要!你爷爷我老了,一把老骨头,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没有几年活头啦,万一哪天我两腿一伸,你可咋办?啊?还不得赶紧先把自己嫁了啊!”

西门老头气得边摇头边苦笑地说道:

“你这丫头啊,这回怎么这么犟脾气呢,俗话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妈已经不在,这事爷爷就做得主的!”

他见西门白蘋半晌无语,坐在一旁,只是一手绞着衣角,一手拿着手帕抹眼泪,心中不禁开始有些疑惑起来了:

“俗话说,女大不中留,莫非,这死妮子竟然自己有了心上人了?”

他使劲地想了想,找了一些话头来旁敲侧击地问着,企图寻找出蛛丝马迹,无奈无论他怎么问,这个倔强的孙女,此刻只是默默地淌眼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不过,既是不摇头否定,看样子,八成是心中有人了。

西门老汉正在一筹莫展,一天,来了一位女客人。

此人虽然是拿着布料,貌似前来做衣裳,可奇怪的是,既不讲要裁剪衣料做上衣还是裙子,是做披风还是做裤子,也不讲是要绣花还是缝补,只是一个劲儿地唠叨起兴庆王爷的家事来了。

说是王爷的原配王妃薨了之后,新提升的王妃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将王府上上下下控制在手心里,如何把王爷控制得如同木偶一般服服贴贴。

更是如何将王府中的其他姬妾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有一掌掴去,打落两个门牙的,有一针戳瞎一只眼的,有把头发拔得精光变成秃子赶到尼姑庵中的,有一脚将其肚子里的孩子踢流产的。

现如今,新王妃正准备效仿汉高祖的皇后吕雉,把恨之入骨的戚夫人割鼻剜眼、断舌凿耳、毒哑嗓子、砍断手足、拔去头发,丢在厕所内当做“人彘”呢。

王妃撂下狠话了,现如今哪个敢当狐媚子去勾引王爷,哪个就会被活活做成人彘!

这一番话,敲山震虎,直说得西门老汉胆战心惊,浑身筛糠似的颤抖了起来。那女客人看他这样,倒好笑了起来,故意问道:

“呦喂,大爷!今天这天气挺暖和的,为何您倒冷得脸色雪白,浑身哆嗦呢?”

“没,没啥?我......我方才茶喝得太多了,有点醉。对不住哈,我这当儿出去方便下。您且坐坐,我让我孙女出来给您看看,具体要怎么做衣服。”

西门老汉讪讪地站起身,又哆嗦了两下,这才拄着拐杖,往院子后头去了。

西门白蘋从里屋出来,方才女客的那番话,她早已听见了,心中倒也有些吃惊,万料不到王爷那样一个温文尔雅之人,竟然有如此凶悍残忍的一位王妃,好在自己不是那班可怜的姬妾,而且自己也绝不可能去做王爷的女人。

光阴荏苒,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天,西门白蘋接到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乃是一个兵士,他手中的战袍更是奇特,不但各种颜色具备,而且女红的手法,竟然是她所熟悉的那帮金兰姐妹们的。

她再一打听,心中登时狂跳不已,此袍的主人,十有**就是她的楚哥哥!

她当即喜不自胜,写了一首情诗,偷偷缝在战袍衣领处,心中充满了相逢的憧憬和期待。

送走兵士之后,她便在闺房的油灯下出神。心中千万遍设想着与楚哥哥重逢的种种情形,种种体己的话语,种种含情的目光,想到情浓之处,自己不知不觉早羞红了脸。

哪知道,那兵士走后没多久,即有人抬着轿子上门来,说是奉老爷之命,前来接姑娘去一叙。

她心中不由得又蓬蓬地乱跳了起来,还以为楚哥哥这么快就派人来接她去相会了,一时之间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也不问清楚去哪儿,稀里糊涂地就上了轿子。

西门老汉倒是留了个心眼,他见来人穿的虽然都是普通家仆的打扮,看不出是哪家富豪的,但是那轿子却是庆王府特制的,有蟠龙的标记。

于是,他偷偷地跟在轿夫后头,七拐八弯地往东走了颇久,终于在庆王府西大街的柳树巷,一处大宅院前停了下来。

他眼看着那轿子抬了进去,大门随即关上了,他上前想推门进去,却被门口的两名家丁赶了出来。

不一会,他便隐隐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哭声,很熟悉的声音,仿佛就是自己的孙女西门白蘋。老汉心头顿时怒火蹭地一声就上来了,他骂道:

“好奸贼啊!敢伤我孙女,老汉我跟你们拼了!”

他伸手往腰间一摸,这才知道原来跟踪得太匆忙,忘记带家伙了,甚至于,连拐棍都忘拿了!

只得一边流着老泪,一边奔回芦席巷家中,边哭边找家伙,准备去拼命,恰好此时,楚天舒找上门来了。

楚天舒一听白蘋妹子陷入险境,登时就急得跳了起来,一把拉着西门老汉的右手袖子,往外就走。

西门老汉顺势带上门,边走边犹犹豫豫地看了他一眼,满腹狐疑地说:

“你会武功不会?倘若不会,不但救不了人,反而会成为我的累赘,我老汉一把年纪的人了,反而要分心来帮你。”

楚天舒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眼睛四下里一溜,一眼瞥见在门外转角处的胡同口,有一个两人合抱粗细的石墩子,登时走上前去,伸出右掌,用内力轻轻一拍,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那石墩子就如同一个大西瓜一样,从中裂开,裂成整整齐齐的五瓣,更难得的是,每一瓣无论形状、大小均一模一样。

西门老汉顿时看得愣住了,他行走江湖几十年,还真没见过有这种功夫,简直跟变戏法似的!

老汉呆了一会,才战战兢兢说道:

“那,走吧!有......有你这功夫,估计也没人敢......敢拦你,除非他们不要命啦。”

楚天舒附身拾起几粒小石子,揣着左手袖子中,这才跟着西门老汉一前一后地往东走去。

走了老半天,两人方来到柳树巷那所宅院门前拐角处,楚天舒学了几声狗咬狗的叫声,引得那几名站在门前的家丁跑前来看热闹。

趁此机会,他右手伸进左手袖子中,掏出几枚石子,然后轻轻一扬手,只听得“嗖嗖”几声,那几名家丁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下了。

楚天舒和西门老汉将这几名“看门狗”拖到墙边,一个一个斜靠着墙壁歪坐着,仿佛喝醉了酒的酒鬼醉倒在街头一般。

他拉着西门老汉来到大门前,西门老汉从怀中掏出两块黑布,一块自己蒙在脸上,一块交给楚天舒,楚天舒也依样蒙在自己脸上,只露出两个眼睛。

结扎停当之后,楚天舒伸手向大门推去,那朱红的大门却纹丝不动,显然是里头上了门闩。

楚天舒从怀中掏出岩温所赠的削铁如泥的匕首,从中间的门缝中悄悄地插了进去,然后运起内劲,往下一削,只听得轻轻的一声“嚓”,门闩被削断了。

他轻轻地推开门,大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里头顿时传来几声吆喝:

“谁!”

“什么人!”

“口令!”

楚天舒也不答话,来一个点倒一个。

不一会,地上已经躺下了七八个大汉,全部被楚天舒点中大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双眼在滴溜溜地乱转。

楚天舒和西门老汉一一将他们拖到墙边花木底下。

好容易来到里屋之外,但见昏黄的灯光从窗棂中透出。

俩人来到门口,只见屋门上了锁。楚天舒运起太极神功的内劲,双手微微一用力,一把将锁头扭了下来。

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少女面向里头,正在低头啜泣。

西门老汉轻轻呼唤道:“蘋儿,是我!我是爷爷!”

那少女浑身一震,暂时止住了哭声,却没有扭回头来看一眼。西门老汉心中颇为诧异,他和楚天舒疑惑地对看了一眼,抢先走上前去。

那少女听到后面脚步声响,这才扭过头来,一双泪眼,满脸骇然,她吃惊说道:

“你......你们是谁?”

“啊!你不是蘋儿!”西门老汉大惊失色说道:“你......你是谁?”

“啊!楚大哥!”那女孩叫道:“你怎么来了!”

“啊!你......你是雷小姐!”楚天舒也大感意外。

没想到见到的不是西门白蘋,竟然是雷橙菡!

“雷小姐,你怎么会在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天舒仿佛坠入梦靥之中,大惑不解。

“快,快救我出去,楚大哥!”雷橙菡心急如焚说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对,此地不可久留!”

楚天舒说罢,一把上前扯断了绑在雷橙菡身上的绳索。

“你......你们认识啊!”

西门老汉惊讶极了,很快他又将惊讶的表情转为着急,忙问道:“我的孙女哪儿去了,姑娘......有没有见到?”

“老爷子,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楚天舒赶紧背起雷橙菡,拔脚就往外走。

此时门口已经传来隐隐的灯笼之光和阵阵嘈杂声。

三人赶紧往后院奔去,所幸后院无人看守,楚天舒先背着雷橙菡飞身过了围墙,放她下地,又纵身回来,将西门老汉带离险境。

三人逃离是非之地。

楚天舒因为雷橙菡缠着小脚,行走不便,故依然背着她走。

一边走,一边问个究竟。

原来,雷掌柜自从在京城开了一家雷琴分店之后,生意日渐红火,雷琴供不应求,他往往为了寻找上好的木材费尽心思。

这一日,偶然听到一个西来的客商,说起宁夏的贺兰山南麓,出产一种木材,西域人往往采去制作马头琴,其声悠扬动听,估计制成雷琴,应该也是不错的。

雷掌柜一生爱琴如命,听说有好木材,焉有不动心之理。

当即吩咐一个老仆人看店,自己收拾东西细软,带着女儿出发了。

有邻居说,西北风沙苦寒之地,何必让一个娇滴滴的女儿跟去那儿受苦,可是雷掌柜实在舍不得这个掌上明珠,一天看不见,心头也放不下。

情愿自己带着在身边,自己看着,省得不放心。

况且,雷橙菡听说可以到“塞上江南”宁夏镇城去逛逛,也自然是兴高采烈。

他们也才到了宁夏城没几个月,确实发现了贺兰山中有好木材,试着制造了几把雷琴,音质还不错,顿时在宁夏城中畅销起来,很快名声就传到了兴庆王爷那儿。

兴庆王爷是个雅好琴棋书画之人,当然不会错过登门一探的机会,于是亲自微服私访,发现了雷家不但有一宝是雷琴,更有另外一宝,那就是雷小姐了。

王爷因此常常借故去雷家的琴行看琴听琴,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琴之意不在琴”,但这种小心思又怎能逃得过新任王妃的“明察秋毫”之火眼金睛呢?

于是,这天晚上,王妃布置人马,同时行动,将雷橙菡和西门白蘋一并掳了来,准备要采取毒辣手段,毁去二女天仙般的容貌,好教她们无法勾引王爷。

为防备王爷的人得知消息而前来营救二女,她故意把二女分开关押。

就在楚天舒和西门老汉到来之前的一刻,她刚刚派人把西门白蘋转移到另一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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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玉斝记
连载中冯远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