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定睛一瞧,天哪,原来是只大毒蝎子,足有巴掌大,半尺长,浑身漆黑,尾钩高扬。它一入盆中,登时跃起,朝着“黑寡妇”冲去,两只毒物登时争斗起来,你撕我咬,你叮我蛰,摸爬滚打,紧紧纠缠在一起。
黄清蘅、薛素素、侯慧卿、金娘等一见到两只硕大无朋的毒虫竟然在眼前拼死相搏,早已吓得花容失色。
但是顾秋水却若无其事地介绍道:“这蝎子这么大,这么黑,倒也是难得的上品,它体内之毒,恐怕也不亚于这黑寡妇了!不过,看样子,它还不是黑寡妇的对手!”
不一会,只见“黑寡妇”一口咬住大蝎子的肚子,紧紧不放,将体内的毒液尽数注入了大蝎子的肚子里。
大蝎子垂死挣扎,浑身扭来扭去,将尾巴倒卷起来用毒针狠命地朝对手扎去,却每每被“黑寡妇”灵巧地闪过,不一会,大蝎子就渐渐不动弹了。
“黑寡妇”登时松开牙,沿着周围爬了一圈,似乎在洋洋得意地宣扬自己的胜利,然后爬回大蝎子身边,咯吱咯吱将它的尸身吞噬了一大半。
众人正在出神地注视着“黑寡妇”,冷不丁西南边的窗户上嗖嗖有声,众人抬头一望,登时吓了一大跳,原来一条二尺来长的大黑蜈蚣,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
那蜈蚣闻得牛肉的香味,朝着西南边的桌腿迅速爬来,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只是眨眼之间,便已经上了桌子,钻进瓦盆。
众姝吓得脸色惨白,两股战战,惊叫连连,几欲昏倒。
只有顾秋水没事人似的安慰众人,她本是万毒教教主的女儿,什么毒物没有见过呢。
“黑寡妇”一见大黑蜈蚣体型如此庞大,便连连后退,转身欲逃。
大蜈蚣哪舍得就要到嘴边的美味呢,箭一般地扑上前去,一口将“黑寡妇”咬住,“黑寡妇”扭了扭身子,几个爪子朝空中胡乱抓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那蜈蚣显然是饿得狠了,大口大口地撕咬吞噬起大蜘蛛来。
那蜈蚣吞噬完“黑寡妇”,便开始大口享用美味的牛肉了。
便在此时,众人忽然闻到一股腥味,跟着感觉到头顶上的天窗忽然暗了下来,正在疑惑之时,只听得“嘶嘶”声响,一条长长的黑带子,忽然从众人的头顶上垂落。
众人仔细一看,不由唬得魂飞魄散,我的天啊,原来是条丈余长的眼镜王蛇,直接从屋梁上垂落下来,落入盆中。
只听得“啊!”的一声尖叫,黄清蘅已经昏了过去,软绵绵地倒在楚天舒的怀中,楚天舒紧忙抱着她,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给她掐人中穴,又要金娘去厨房中舀碗水来。
金娘却早已吓得浑身哆嗦,迈不开腿。
还是薛素素胆子大些,把金娘扶过来歇着,自己去厨房舀水。
她轻轻地进入厨房,却见到女掌柜和阿三正蹲在灶台后面,隐隐约约低声说着什么。
“......细皮嫩肉......做人肉......包子”
“给你......做老婆,剩下的......卖......楼”
二人见有人进来,便当即停止说话,四只眼睛盯着薛素素只是看。
薛素素佯装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自顾自到厨房的大水缸中舀了一碗水,又自顾自地出去了。
此时大蛇和蜈蚣之战已经展开,那眼镜王蛇仗着身长体壮,一口吞了牛肉之后,便对大黑蜈蚣主动发起攻击,先是朝它一昂头,嗤嗤地喷出一股毒液,那蜈蚣却也灵巧,竟然往旁边一蹦,躲了开去。
那眼镜王蛇眼见一招失灵,登时换了一招,只见它如闪电般窜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朝着蜈蚣拦腰咬去,誓要把这大蜈蚣一口咬成两截。
孰料那蜈蚣身子虽巨,动作却颇为敏捷,它猛地往旁边一闪,又躲了开去,顺势往上一蹦,弹到了眼睛毒蛇的七寸处,张嘴便咬。
那眼镜王蛇狠命缩成一团,拼命缠绕,使出毒蛇们惯用的招数,想把猎物缠死,孰料蜈蚣体型既扁平,浑身又滑溜,这一招缠绕根本就不管用,反而一不留神缠上了大瓦盆,咔嚓一声,瓦盆破成碎片,碎片反而将眼镜王蛇扎得浑身鲜血淋漓,那蛇吃痛,更是用了死劲缠绕。
双方滚到桌子底下,那蛇又缠住了桌腿,一使劲,咔嚓一声,桌腿又断了一根,那桌子登时倾倒,哗啦一声,将上面的瓦盆碎片摔撒在地上。
众人都退避三舍,无人敢上前半步。便是顾秋水,也不敢离得太近。
便在此时,众人只听得地上传来“吱吱”两声,只见那眼镜王蛇在地上扭了几扭,终于身子一挺,死了。
此时那大蜈蚣,正在咬着蛇王的七寸,大口地吮吸着毒液。
只见蜈蚣的肚子越来越鼓,里头储满了黑乎乎的毒液。
顾秋水见状,眼中竟然放出惊喜之光。
蜈蚣吸饱毒蛇汁液之后,已经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歇息。
便在此时,顾秋水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弯下腰去,将那蜈蚣一把抓起,放入一个早已打开盖子的酒坛中。
她正要盖上酒坛的盖子,忽听得门口传来“稀溜溜”的一阵箫音,那蜈蚣登时精神一振,猛地一跃,竟然从酒坛中跃出,将众人吓了一大跳。
此时门口进来一群人,个个面上蒙着黑纱,为首的乃是一个看起来相貌似乎有些英俊的青年,他脸若银盘,双眼精光闪闪,楚天舒顿觉此人十分面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
只见他腰悬长剑,双手拿着一柄金光闪闪的洞箫,正在唇边轻轻吹着,他一边吹箫,却一边偷眼斜睇楚天舒,而他背后立着几个仆人,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仆人,腰间挎着一个竹篓,那竹篓盖子开着。
而那蜈蚣朝这仆人爬去,这仆人仿佛司空见惯似的,竟然毫无惧色,神态非常坦然,那蜈蚣三奔两纵,竟然进了他的竹篓,他这才轻轻地将竹篓盖上。
顾秋水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引来的毒物,到最后却进了别人的竹篓里,本来准备给妹妹做解药的,这回一下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由得心头怒火顿起。
几步冲上前去,面对那仆人,伸出右手就要抢夺那竹篓,那仆人后退一步,往那公子背后直躲。那公子护着仆人,顺势出了大门,到了院子中。
顾秋水怒火更盛,三步并作两步追出门去,左手往前呼地一声,朝着那公子当胸拍去,那公子微微一闪,伸出右手一勾,同时左手一晃,多了一根明晃晃的金针,迅速朝着顾秋水的右手手腕扎去。
“袖里针!”
楚天舒心中咯噔了一下,忖道:“除了芜妹,居然还有人会用这雪山派的防身术?”
便在此时,顾秋水右手一缩,抬起左脚朝那公子裆下踢去,那公子也不示弱,一个转身,右腿往后一勾,还了一腿。
“裙里腿?!这可不像是男子习练的武功啊!”
楚天舒心中疑窦更甚,暗自思忖:“这人到底是谁?”
此时顾秋水已经抽出兵刃迎了上去,双钩招招紧逼,那公子左支右拙,却不拔剑还击,渐渐处于下风。
顾秋水一招蝎子摆尾,将“蜈蚣蝎子钩”朝那公子眼前虚晃一下,转身跨出半步,忽又回身一个倒钩,从那公子头上劈落。
眼看那公子不免头破血流之际,只听得“当”地一声响,另一个身背竹筐的仆人抢了上来,拔出公子身上的利剑,闪电般将这致命一勾格开。
这一位仆人,身材比方才那位稍微高大些,圆脸,睫毛很长,凤眼星眸,目光炯炯。身上背着一个不大的竹筐,上面装着一些翠绿青草,叶子鸡蛋大小,椭圆形,锯齿状,看样子乃是卷葹草。草叶上露水犹自未晞,显然是刚采下来没多久。
顾秋水大怒,当下施展出看家本领,二人钩来剑往,叮叮当当,须臾之间,斗了十余招。
只见顾秋水左手往背后一背,一招“男儿吴钩”,右手把钩子往对方胸前当胸劈下,紧跟着一招“收复关山”,身形一矮,伸出右脚朝着对方下盘扫去。
那仆人先是往后一退,跟着往上高高跃起,躲过这一扫堂腿,然后未等身形落地,半空中将宝剑一晃,刹那间剑光闪闪,如同明月洒下一片寒光,又如漫天舞起阵阵冰霰,连刺顾秋水上半身三十六处大穴,顿时逼得顾秋水连连倒退。
楚天舒瞧见如此,不由得愣住了,此人居然使出一招雪山派的“月照花林”!
当下脑海中忽然电光火石一般一闪,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于是赶紧大喊:“停!停!都停下!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顾秋水和那仆人顿时一愣,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楚天舒径直朝那公子走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直瞅,那公子眼见他走过来,不由得脸一红,扭扭捏捏地背转身去,楚天舒心中早已判断出他是谁了。
“芜妹,还跟我捉迷藏啊!”
楚天舒笑吟吟走上前去,一把摘下那公子的帽子,连同面纱也一起揭去,顿时只见那公子一头油光可鉴的秀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泄下来,英俊公子变作了俏丽佳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欧阳青芜。
欧阳青芜嘻嘻一笑,指着那个背着药篓的仆人说道:“还有一人,你却没看出来!”
“哦?难道是红蓼妹妹?”楚天舒恍然大悟道。
“哈哈哈哈!”那仆人一边大笑不止,一边摘下青色头巾和黑色面纱,露出光滑照人的云鬟乌鬓,眉毛弯弯睫毛长长,凤眼圆圆星眸灿灿,正是上官红蓼。
而那个腰间挎着小竹篓里头装着大蜈蚣的仆人,却是青芜的一个丫头青杏所扮。
楚天舒不由得大喜过望,当下把他们一一介绍给众人,众人彼此行礼招呼。
楚天舒道:“芜妹,快!看看芹妹和秋蓝姑娘,她们两个中毒很深!”
众人蜂拥抢入酒店,却见那店小二正在准备搬动顾秋蓝,而那肥肥的女掌柜已经把柳绿芹抱了起来,见了众人突然进来,他们一时之间都僵住了,放也不是抱也不是。
“站住!你们,干什么!”楚天舒和顾秋水同声喝问道。
“我......我们......见两位姑娘昏倒了,怪......可怜见到的,想把她们抱进房里去,里头......有床,姑娘们睡着会舒服些!”
“放你娘的狗屁!姑奶奶知道你们捣的什么鬼!”顾秋水一边怒骂,一边将右手一扬,只听得嗖嗖的暗器破空风声过处,女掌柜和老三突然哀嚎起来,满地打滚。
原来他们的胸口,各中了一根蓝莹莹的“万毒钉”。
楚天舒见那女掌柜手一松,柳绿芹便从其怀中摔落,登时一个“就地十八滚”,滚了过去上去,抢在柳绿芹落地之前,把自己的身躯垫在底下当肉垫。
昏迷中的柳绿芹“嘭”的一声,正好落在他朝天张开的怀中。
“哼哼,方才在酒菜中下毒,以为姑奶奶看不出来么!饶你们活到现在,姑奶奶已经是开了天恩了!”顾秋水怒斥道。
那两人喉头荷荷作响,此刻却发不出声音来,跟着浑身抽搐,滚了几滚,登时气绝而亡。
众人见死者浑身发黑,面目狰狞,尽皆骇然,不由得对万毒神教的暗器和毒药又增添了几分畏惧。
此时,楚天舒发现怀中的柳绿芹已经是全无呼吸,不由得心中大惊,赶紧将她在地上放平,又伸手搭了搭她的脉搏,发现细若游丝,几近于无。
而顾秋蓝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快!蜈蚣呢?”顾秋水惶急无比,朝着欧阳青芜喊道:“快把蜈蚣捣碎!和酒给她们灌下去!”
此时,欧阳青芜过来仔细地查看了一下二姝的情形,发现二人满脸黑气,显然是毒气已经攻心,凶多吉少。
她沉吟了一会道:
“本来毒气攻心,已经难以回天,好在华佗的《青囊经》曾记载——以毒攻毒,四毒之首太行巨蜈蚣本有奇效,颇可解灵物之毒。倘若毒已攻心,则需辅之以卷葹草叶子二两,连蜈蚣一起捣碎,和酒冲服,可起死回生。幸好今早采得一把卷葹草,姑且一试吧。”
她说罢,朝着上官红蓼假扮的仆人望去,上官红蓼不等她吩咐,早已先将面纱一把扯下,露出原来的面目——大明王朝的公主朱红蓼。
朱红蓼将背篓卸下,麻利地拿出一把卷葹草来。
薛素素和侯慧卿俩人当即到厨房中去,找来了一套杵臼,摆在桌子上。
而欧阳青芜的丫头青杏早已将装着毒蜈蚣的小竹篓交给顾秋蓝,顾秋蓝解开竹篓盖子,将太行蜈蚣倒入杵臼中。
楚天舒拿起石杵,眼见那蜈蚣就要从窠臼中爬将出来,赶紧一杵捣下去,将大蜈蚣的头登时捣得稀烂,那蜈蚣在窠臼中扭了几扭,便再也不动弹了。
楚天舒接过朱红蓼递过来的卷葹草叶子,放入窠臼中中,用力捣了好几下,将这草药和蜈蚣捣得稀烂。
黄清蘅早拿来两个碗,到酒缸边各舀了半碗酒,递给楚天舒,楚天舒将杵臼中墨绿色的汁液慢慢倒进两个酒碗中。
随着淅淅沥沥的水珠滴落声,两个酒碗渐渐满了起来。
顾秋水将小竹篓放在地上,走到妹妹的身边,轻轻托起妹妹的头,而朱红蓼和欧阳青芜则托着柳绿芹的头,慕容小琴和侯慧卿从厨房里找来两个汤匙,郎独行和独孤求偶分别从楚天舒端过来的两个酒碗中舀了半汤匙的药酒,撬开二姝的嘴巴,将药酒强行灌了下去。
不一会,但见顾秋蓝睫毛微动,喉头咯咯作响,忽然眼睛微微睁开,嘴巴嚅动了几下,突然一张,“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出来。脸上的黑气顿时消退了不少,整个人也恢复了一些生气。
而柳绿芹那边,却依然毫无动静,欧阳青芜不由得着急起来,急忙从另一名丫鬟背着的药箱中取出一枚银针,走到柳绿芹跟前,蹲下身去,拿起银针朝着柳绿芹的人中穴轻轻扎了下去,复又拔出来,再扎,再拔。
如此这般,三次之后,只见柳绿芹眼睑微动,嘴唇微启,喉头作响,接着,吐出几口黑血,慢慢地苏醒了过来。
众人全都舒了一口气。
冯梦龙、薛素素等人又去水缸边舀了清水来给两位少女漱口。
柳绿芹和几位结拜姊妹欧阳青芜、朱红蓼等一一厮见过,姐妹们久别重逢,自然分外高兴。
折腾了半天,众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于是众人分头行动起来,郎独行和独孤求偶负责把两具尸体搬到房内的床底下,黄清蘅和朱红蓼负责把被下了蒙汗药的饭菜全都倒掉,几个丫鬟有的洗碗抹桌子,有的洗菜、淘米做饭,冯梦龙和楚天舒负责杀鸡宰鸭,只剩下青芜和秋水照顾两位渐愈的佳丽。
不一会,厨房中便飘来阵阵饭菜的香味,引得人直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