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别过义兄袁崇焕等人,回到翰林院编修史料,日子倒也静谧,不知不觉又早过了中秋。
这一日,应京西潭柘寺方丈善了大师之邀,前往讨教佛理,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夜已三更。
楚天舒告辞善了大师出来,但见明月渐渐西斜,一路上月光却如水银泻地一般,到处银光闪闪。
他独自骑着马儿,慢悠悠地向东往京城方向而来,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桥边。
但见桥边护栏处各有两只石象头顶护栏,桥两边的栏杆顶上,雕刻着无数石狮子,在银色月光下摆出各种奇特造型:
有的蹲坐石柱朝着远方长吼;有的低头似乎倾听桥下流水;有小狮子偎依在母狮子怀里,好像正在熟睡;有小狮子藏在大狮子身后,像在做捉迷藏;还有的小狮子大概太淘气了,被大狮子用爪子按在地上教训一番。
此时四野无人,一片寂静,唯有马蹄声踢踏踢踏缓缓响着。
但是,那马甫一走到这桥边,便连连扭头,怎么也不肯继续前行,仿佛遇到什么邪祟一般。
楚天舒不由得心中一凛,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仔细审视这座桥。
少顷,他仿佛闻到一股淡淡的杀气从桥底下轻轻飘来,心中不由得好生奇怪,难道这三更半夜的,这奇特的十一连孔桥洞中居然会藏有伏兵?还是强盗无赖?
他艺高人胆大,丝毫也不惧什么危险,在他再三鞭策之下,马儿终于极不情愿地轻轻踏上青石板的桥面,发出不紧不慢的嘚嘚蹄声。
楚天舒回首西望,但见西边渐渐下沉的明月,在汩汩流淌的河水中依依不舍地照着镜子。
再往东望去,东面的晨曦渐渐露出,远处京城的庄严面纱仿佛被仙女之手慢慢揭开,无数的雉堞若隐若现,而不远处西山的云翳此刻似近似远,如梦如幻,秋天薄薄的晨雾从清凉的卢沟河水中渐渐升起来,将这座金代修建的古桥和静谧的卢沟渡口笼罩得如同仙境。
远处大荒无边,眼前清流一道,晓月将沉,晨曦微露,天地悠悠,河水活活,令人顿生今夕何夕之感。
端的是:桥头五更明月,古渡千年相思。
楚天舒突然心头一激灵,四个字冒了上来——“卢沟晓月”。天啊,卢沟晓月,原来果真如此之美!
楚天舒正陶醉在这美妙的燕京八景之一,突然间,他听得桥底下微微有呼吸的声音,这声音本来极细微,隔得又远,隐没在断断续续此起彼伏的蛩鸣之中,本来极难听到,只因他那林特有的深厚内力使得他的听力比常人敏捷数倍,故而尚能察觉。
不好!他心中暗呼一声,登时凝神细听起来,仔细数了数,这卢沟桥的底下桥墩处,竟似隐藏了十余位武林高手,他们内力深厚,所以呼吸细微绵长,常人根本不易察觉。
当下,楚天舒并不惊慌,一边暗中提起真气以防不测,一边仍旧让马儿缓缓地由桥西往桥东而去。
桥东头是一所不大的卫城,既是保卫卢沟桥,也是拱卫背后的京师。
六十余丈长的卢沟桥,不多一会也就走完了,便在此时,背后突然由远及近传来急促的一阵马蹄声,楚天舒扭头一看,只见在薄薄的晨曦中,十余人正骑着快马,飞奔而来。
楚天舒赶紧飞身下马,悄悄地将马儿牵到桥边的一处柳树下。
此时,那十余匹马已经踏上卢沟桥的青石板桥面,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敲起了一阵嘈杂声。
突然之间,只听得几声嗖嗖声响,一片寒光闪过之处,响起阵阵悲鸣,打头的两匹白马登时齐齐跪倒,将那马背上的两条大汉掀翻在半空中。
楚天舒定睛一瞧,但见两匹马的前腿已经被飞过去的利刃齐刷刷砍断。
眼看那两条大汉就要被掀翻在地,突然之间,他们空中一个各伸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刀,刀把像鳌头,刀身如心形,在马头上一拍,借力一个空翻,稳稳落地。
楚天舒仔细一看,原来其中一个却是东洋撒骨拉帮的副帮主松下建二,他手中拿的正是闻名中原的“忍者伤心刀”。
此时后面几匹马早已收不住腿,接二连三地撞了上来,登时人仰马翻,马嘶人叫,滚成一团,马背上那些武功高的,自然能够处变不惊,武功低些的,早已摔得缺胳膊断腿,流着鼻血满地找牙。
“奶奶的熊,什么人敢在这暗算老子!”
一个牛高马大,眼似铜铃,满脸虬髯,手拿一根狼牙棒的汉子愤愤不平地骂道,楚天舒躲在暗处借着月光一看,此人正是吞汉帮的大当家爱新觉罗·滚尔朵。
“就是呀,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我们五大帮派的路,嫌命长是不是!”
一个肩膀上各停着一只夜猫模样小兽的瘦高个阴恻恻地说道,此人却是万毒神教的灵物堂堂主毛发高。
“你们真是的,我秦生木老早就提醒你们,上回搞定了少林寺方丈那老秃驴,已经被他们盯上了,探子回报说少林寺那帮秃驴可能在此打埋伏,说要小心卢沟桥,要小心卢沟桥,你们就是不听!”
混元教青木堂主秦生木愤愤说道。
“你们只管在此发牢骚吧,老娘只怕你们顷刻之间就会尸横满地!”一个中年美妇嗲声嗲气地说着,一边把一双精光闪闪的媚眼四处乱转,又把鼻翼动了动,使劲吸了几下,嘻嘻笑道:
“嘿呀,桥下的朋友,不用躲猫猫了,上来罢!”
“原来天山魔女金十四娘也来了!这伙邪派头领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此?”楚天舒心中正在盘算,忽听得一阵喊声
“杀呀!”
“给老方丈报仇呀!”
呐喊声从卢沟桥底下的石墩处响起。
伴着这阵呐喊声,一群少林僧人突然从两侧桥墩下跃身上来,手持齐眉棍、方便铲、戒刀等物,朝着邪派人马杀过去,双方登时乒乒乓乓打成一片。
为首的少林僧人乃是达摩院首座觉空禅师,年约五旬,身高体胖,一支方便铲刚猛有力,向着吞汉帮大当家爱新觉罗·滚尔朵兜头使出“少林伏魔杖”,横铲竖劈,下扫上砸,直上直下,势大力沉。
江湖上有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那爱新觉罗的狼牙开合棒仅有方便铲的一半长,在对方的猛砸猛打之下,暂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好在几个兄弟都在左近,眼见老大左支右拙,齐齐挺起狼牙棒开合棒,上来助阵。
另外一名少林高僧乃是罗汉堂首座觉了师父,身材高瘦,长须飘飘,四十岁开外,双目精光闪闪,两边太阳穴高鼓,一看就是内力浑厚,他善使少林齐眉棍,当下将一根棍子舞得密不透风,将撒骨拉帮的副帮主松下建二笼罩在一团棍影之中。
松下建二急急舞动忍者伤心刀,一边抵御,一边口中呜哩哇啦地叫着东洋语,喝令四五个手下拿着樱花钓竿,飞舞着黄金吊钩,直取觉了的双目。
好个觉了师父,眼见对方五六把绿油油的钓竿甩出了乌金丝线,缠住了自己的齐眉棍,急切之间,棍子无法挥动。
他登时凝神静气,气贯丹田,突然间大喝一声,一招“罗汉担山”,将棍子往上一挑,一股内力爆发出来,从丹田到双臂,从双臂到双手,再到齐眉棍末端,再到撒骨拉帮的钓竿。
撒骨拉帮徒众只觉得虎口发麻,继而疼痛难当,登时拿捏不住钓竿,六人被一股巨大的内力冲击得接连翻了几个跟头,登时撞在桥栏上,脑浆迸裂而呜呼哀哉,六根钓竿也齐齐被震得飞入卢沟桥下的活活流水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觉了禅师眼见对方六人毙命,不由得左手单手合十,念了两句佛号,心中颇觉不忍,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奈何今日大开杀戒。
松下建二眼见部下被杀,心中怒气陡生,一把忍者伤心刀舞得风吹不透,招招进击,全是与对方拼命的打法,一时之间将觉了禅师逼得连连后退。
而在此当儿,有几位武功稍弱的少林僧人,已经在混元教、万毒神教、天山魔女金十四娘的进攻下,或死于非命,或受伤倒地。
万毒教善用毒物,这一层少林僧人早有防备,都穿了防护手脚躯干的软甲,以防被毒虫叮咬。
然而,对于天山魔女金十四娘的绝招“勾魂一笑”,许多修为尚浅的青年僧人不免抵御不住,纷纷倒地,眼睛鼓出如蛙眼,五脏六腑经脉尽断,七窍流血而死。
觉空和觉了两位禅师眼见弟子们惨死,心中悲愤异常,齐齐向天山魔女抢攻,却不曾提防身后的万毒神教灵物堂堂主突然之间袖子一摆,一股淡白色粉末飘了出来。
两位禅师只觉得瞬间脚步虚浮,眼冒金星,心知有异,当下扯下僧袍一角,蒙住口鼻,还想提气再战,却不料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跟着咕咚一声,俩人同时栽倒在地。
“哈哈哈,还是发高兄的药粉好使!”
吞汉帮的二帮主隆尔布多纵声狂笑道,一边笑着,一边走上前去,举起狼牙开合棒就朝着少林寺僧人头上砸去。
只听得“当”地一声,狼牙棒似乎被什么东西挡开一边,隆尔布多一看,原来是天山魔女金十四娘举剑格挡。
隆尔布多登时怪眼一翻,结结巴巴怒道:
“你,你,你金十四娘,干什么,帮这班贼秃?”
“杀人放火,本是老娘人生一大乐事,老娘不想放过这个寻乐子的好机会,你,你,你隆尔布多,干什么,来搅和好事?”
天山魔女金十四娘故意学他的结巴,她本来声音既娇且媚,如此一来,完全变了味,都得众人不禁发笑起来。
那隆尔布多挺直身子,登时就要发作,却被大当家爱新觉罗·滚尔朵拦住了:“算了,老二,咱们都是一伙的,犯不着窝里斗!”
“就是嘛,隆老二,本来就是魔女的菜,教她自己处理就好了!”其他帮派的人纷纷帮腔。
那天山魔女金十四娘得意洋洋,提起剑来,正准备使出新近练成“魔女剑法”最高一等绝招“天山雪花”,一剑刺出一百零八个剑花,将少林寺两位身中奇毒的高僧大卸一百零八块。
只见她在月光底下柳眉一竖,素腰一扭,纤臂一抖,裙裾飘飘,剑光霍霍,眼看那两位少林高僧就要身首异处血肉模糊之际,突然间只听得“当”地一声,一块石子飞来,正撞在剑刃之上,一股强大的外力将剑尖荡得歪了出去,天山魔女金十四娘顿时刺了个空,“当”地一声刺在桥面的青石板上,火花四溅。
“什么人!”
“还有高手?”
邪派联盟众人循着声音来处飞奔过去,在那卢沟桥东边的柳树底下,晨光隐隐中,有一个人影闪过。
邪派众人发一声呐喊,刀剑棍棒已经朝那人影砸了过去,只听得“噗”“噗”几声,刀剑棍棒一齐砍砸在那株柳树身上,那人影却忽然不见了。
“完犊子了,咋不见了!他奶奶的,真是见鬼了,难道真有鬼,还是你这棵死柳树成精了!”那隆老二朝着柳树身上吐了口痰,狠狠骂道。
“咯咯咯,隆老二,你长没长眼睛?”天山魔女金十四娘咯咯娇笑,嗲声嗲气地说道:“你抬头看看,头顶上是什么?”
隆尔布多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正站在柳树顶上的一枝柔软枝条上,随着微风轻轻起伏。
柳树枝条本就极其柔软,要在上面站立,非得有当世无双的轻功不可。
楚天舒露了这一手,底下不少人心中暗自惊叹:“此人不知何方神圣,轻功竟如此出神入化?”
“哎,此人莫不是那次在衙门被打出蓝色血液的那个书生?”
“飞天灵猫”毛发高朦胧之中看不太真切:
“那可得逮住他好好问问,那会子还从我们万虫窟逃出去,两位小姐拦他都没拦住”。
“你奶奶的贼厮鸟,你是不是彪啊?躲那树上干嘛!有种的下来干架,我隆老二与你大战三百回合!”隆尔布多右手拿着狼牙开合棒,左手指着树梢上的楚天舒,怒气冲冲地挑衅道。
“大爷我偏不下去,有种的你小子上来呀,我必让你三招!只怕你还不如乌龟,爬都爬不上来哩!”楚天舒站在树梢上一颠一颠地取笑道。
隆尔布多毕竟是吞汉帮的二当家,无论如何,在一帮小的们面前,面子比啥都重要,闻此言登时大怒,扬起狼牙棒开合棒,朝着合抱粗细的柳树身上便狠狠地砸去,随着蓬蓬两声之后,咔咔嚓嚓的断裂声音响起,那株大柳树竟然拦腰砸断了。
只听得轰隆一声,大柳树倒在地上,一时之间灰尘滚滚,将众人笼罩住了。
待尘埃落定,众人定睛一瞧,树上那人却不见了,而隆尔布多正傻愣愣地呆立原地,一个大雀巢倾覆下来,正砸在他秃顶的脑袋上,鸟蛋碎了,蛋黄蛋清和鸟屎正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弄得他满头满脸湿湿哒哒黏黏糊糊的,眼睛都差点睁不开,嘴里正一边哇哇大叫着,一边顺势吃进去不少蛋黄蛋清蛋壳和鸟屎。
众人登时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声音特别响亮,却是从卢沟桥正中传来。
邪派众人定睛一瞧,正是树顶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卢沟桥中段的左边护栏上,那人单脚站在一个栏杆的狮子头上,一招武林中最基本的“金鸡独立”,却如同渊停岳峙一般,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岂有此理,他奶奶的!”隆老二伸出大手朝脸上一抹,也不管视线是更清楚了,还是更模糊了,三步两步朝着楚天舒冲过来,紧随其后的是东洋撒骨拉帮的副帮主松下建二等人。
眼看奔到距离尚有丈余远之处,几个人同时跃起,朝着楚天舒扑过去。
楚天舒不慌不忙,右脚换了左脚,依然是稳如泰山的金鸡独立。他体内真气一提,双掌一推,只见狂风过处,带头围攻那些人如同纸片一般飞了出去。
带头隆尔布笔直朝着另一边的护栏飞撞而去,突然穿过了护栏的中间空隙,扑通一声,栽进卢沟河冰冷的河水之中。
东洋撒骨拉帮的副帮主带着几名手下,却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正好拿着东洋脑袋去试试卢沟桥护栏和石狮子的硬度。
结果一个个当场以卵击石,不是撞在护栏上,就是撞在护栏顶上的石狮子上,登时脑袋粉碎,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邪派联盟余下的头领毕竟都是江湖老手,见此情形,竟毫不惧怕,更是毫不退缩,尤其是天山魔女金十四娘,难得在此遇上一个高手,极大地激起了她杀人取乐之兴致。
她见楚天舒武功如此高强,便使出杀手锏来,瞬间突然将脸上的杀气和戾气退得干干净净,放出一种惹人爱怜的女儿媚态,朝着楚天舒连抛媚眼,大肆放电。
只见她一双美丽绝伦而又带着丝丝妖媚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注释着楚天舒,眼神中满是爱慕、关心、同情、清纯、无辜、天真、烂漫、害羞、娇怯、痴意,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情郎时一般满含深情而又有一些张皇无措。
此乃“**蚀骨功”中**蚀骨三十六式之一的“媚眼盈盈”,江湖中的好手往往抵挡不住这种诱惑,一时间意乱情迷,男的气逆吐血而亡,女的恶心呕吐而死。
“**蚀骨功”乃是天山魔女金十四娘的师父“玉面罗刹”风十三娘所创,当年在天山武林大会上挫败群雄,眼看就要得手武林总盟主之位时,为天池仙翁的太极神功所败。
由此可见“**蚀骨功”的厉害,若非胸中已无半点红尘俗念的出世高人,高僧大德,即使功夫再高,也定然对付不了。当时天池仙翁已经皈依道家多年,早无尘世俗念,六根清净,故此才能在最后关头侥幸取胜。
上次楚天舒在云南丽江,与何紫荇想法闯入木府去救欧阳青芜时,正好碰上混元教红衣教主芈瑶。那被天山魔女金十四娘逐出师门的芈瑶,刚刚使出“媚眼盈盈”的下一招“勾魂夺魄”,血气方刚的楚天舒便已经大流鼻血,差点身受重伤。
可见此功夫之犀利。
此时的楚天舒,功力早已远胜往日,所以尚能抵受。
他当下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金十四娘的一双媚眼。
那天山魔女金十四娘,万料不到这样一个毛头小伙,竟有如此内力修为,对她的妖媚之功无动于衷,而身边的一些功力稍浅的邪派徒众,哪怕是只见到她眼角余光,那余光中射出的种种妖魅,种种浓情蜜意,已教他们大吐鲜血,五脏催伤。
有几个早已经满地打滚,奄奄一息,眼见是不活了。
金十四娘见楚天舒不为所动,便赶紧使出下一招“勾魂夺魄”,将女人的全部魔力通过一双媚眼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发出千娇百媚万种风情的光华,端的是勾人心魄夺人精魂。
这一招的下半招,便是同时发出娇媚无比的声音,一声声深情柔媚的呼唤,一浪浪蜜意款款的声波,直送入对方的双耳中,直达对方的心脏,加上含情脉脉无比痴心的目光,媚眼和媚音双管齐下,即便是铁人,也会被融化,最终被销蚀得尸骨无存。
秦生木、毛发高、爱新觉罗·滚尔朵、麻辣花等几个高手知道此招的厉害,早已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天山魔女金十四娘半眼,同时迅疾无比地割下布条,把耳朵塞得死死的,唯恐钻入一点媚音,动了心旌,乱了方寸,丢了性命。
他们的手下,动作慢点的,来不及堵紧耳朵,便如同着魔一般,先是痴呆,然后吐血而亡。
然而楚天舒的功力,因天池池底密洞中的奇遇,早已当世无双。
当下,他收摄心神,一边抵抗着这“**蚀骨功”,一边暗中提起真气,运用九阴经中的内力,加上雪山派的“雪魂无神剑”。
他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双指并拢以指为剑,一招“千里冰封”使出,登时寒气逼人,周围空气凝成飘飘雪花,瞬间将众人冻住了。
那娇媚的天山魔女金十四娘,此刻成了冰雕美人。
不过她也当真了得,仗着极为深厚的内力,甫一冻住,马上发动内力反击,从而解冻,如此这般,两人居然近身斗起内力来。
楚天舒见九阴经功夫不能立刻奏效,当下心中一转,有了主意,使出了《太极真经》中的九阳经神功。
天山魔女甫一和楚天舒双掌相接,顿时觉得一阵热浪扑来,感觉双掌仿佛摸到了火炭一般,烫得她“啊”地一声娇呼。
她赶紧想要撤掌,谁知道却被楚天舒的双掌黏住了。当下只好运起内力相抗衡。
刚刚抵住对方的热浪,谁知道却又突然一阵冷气袭来,冰冷彻骨,吓得她花容失色,赶紧运起另一股内气来抵御。
如此忽冷忽热,时阴时阳,突然全阴,突然全阳,忽而左阴而右阳,忽而右阴而左阳,令人捉摸不定,三十余招之后,天山魔女虽然武功高强,但终于着了道儿,她头上热气腾腾,双腿却被冻住了。
她正想发动真气解冻,突然,楚天舒一脚扫来,她迈不开腿脚,一个躲闪不及,顿时被一脚扫中,凌空飞了起来,“扑通”一声,掉入卢沟河中。
楚天舒因担心那些少林僧人中毒之后的性命,也无心欣赏这冰雕美女高台跳水的美妙身姿了。
紧跟着挥出一掌,大风顿起,登时将周围早已被他《太极真经》中九阴经神功冻住的秦生木、爱新觉罗·滚尔朵几兄弟、王一龙、陈三豹、撒骨拉帮徒众等一干人肉冰棍,统统扫入卢沟河中,只留下了“飞天灵猫”毛发高。
那些人肉冰棍便在河中顺流飘下,身上的冰块时不时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响声。
楚天舒走进“飞天灵猫”毛发高身边,使出九阳经,帮他解冻。那毛发高经过如此极端的一冷一热,早已昏死了过去。
楚天舒将他放在地上,右手往他人中穴一点,那毛发高当即醒来,见是仇人,便要挣扎起来动武,却被楚天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中其背后的筋缩穴,登时复又动弹不得。
楚天舒从他怀中掏出黑的白的黄的几个药瓶子,也不知哪个瓶子里头装的是解药,只好抬起掌来,作势要往对方天灵盖上拍下去,板起脸孔逼问道:
“哪个是救那帮师父们的解药?快说,不然,哼哼,一掌拍死你!”
“白色那个是......是......是解药!内内......内服少量”
毛发高见过楚天舒的厉害,知道自己除了用毒的功夫外,拳脚内力上根本不是对手,一边哆哆嗦嗦地回答,一边颇为纳闷地忖道:
“我这衣服都沾了本教的剧毒药粉,常人若是粘上少许,登时便要毙命,怎地这个家伙屁事也没有?上回他在公堂挨打之时,竟然流出蓝色之血,真是奇哉怪也,怪也奇哉!”
楚天舒轻轻拿起白色药瓶,拔出木塞,从药瓶中倒出一些白色粉末,依次撬开少林僧人之口,将粉末倒入其中。
那解药颇为见效,片刻之后,觉空、觉了等人那如同涂了墨水的脸上,黑气便开始快速消退,脸色由黑转褐,由褐色转黄,渐渐恢复正常,一顿饭功夫之后,渐次苏醒过来。
少林寺僧众在两位首座的带领下,一齐过来给楚天舒行礼致谢,其中有个和尚结结巴巴道:“施主,你......你......你莫不是姓楚?”
“正是在下,师父如何认得在下?”
“小僧圆智,那年施主你曾和郎施主曾到敝寺求老方丈就医。”
楚天舒这才记起来原来眼前这位就是当年的知客僧圆智,便双掌合十问道:
“圆智师父,你们少林寺众位师父因何到此?又是何缘故与那帮邪派之人动起手来?”
“我们已经查明敝寺老方丈觉法禅师不幸丧生于这帮歹徒之手,此仇不共戴天,非报不可!”圆智斩钉截铁般咬牙说道。
“这帮邪恶帮派利用种种卑劣手段,一面暗中谋害各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一面想方设法谋得了本届武林总盟主之位,利用这个总盟主职位更加猖獗地残害正派人士,眼看下一届武林大会的日子迫在眉睫,这帮恶人又图谋总盟主连任,以便彻底将武林中的善类一网打尽。”
罗汉堂首座觉了禅师接过话题说道。
身高体胖的达摩院首座觉空禅师,一边用右手来回摩挲着光溜溜的禅杖,一边接着话头往下说道:
“更为可恨的是,他们还同时勾结金兵鞑子,准备里应外合,准备将我大明的万里河山拱手相送,我少林寺僧众虽乃出家之人,按理说应该六根清净,不理红尘俗事,但是国家兴亡乃是匹夫有责的大事,我们少林僧人却也不能袖手旁观!”
“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佛门中人,决不能袖手旁观!”余下众僧异口同声道。
“好,好,好!少林寺名震天下,皆因众位师父有如此识见,时刻以济世救人为先,果然不愧为我中原武林之翘楚!”楚天舒不由得拊掌赞叹道。
“眼下我们正四处物色中原武林名门正派中的后起之秀,准备在下一届太行山云台天瀑武林大会中大力推荐,以便将那万毒教的顾无情老匹夫赶下台来!”
觉空禅师说着,眼中射出坚毅的光芒来。
“哎,师兄”,罗汉堂觉了禅师扭头跟着达摩院首座觉空禅师说道:
“咱们寻来寻去,却总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看来,恰便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咱们天南地北四处奔波寻找那足以担当大任的青年才俊,眼前不就有一位嘛!”说罢,连连朝他递眼色。
胖胖的觉空禅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他将禅杖往地下轻轻一顿,朝着楚天舒看了看,憨厚地咧嘴笑道:
“是咧,我怎么就差点忘了呢。楚施主既是今科文状元,更是在京城擂台上力压武状元厉清林,让不少江湖好汉免遭横死,真可谓文武全才而又宅心仁厚,这种侠义行径早已轰动京城,传遍南北直隶。”
“阿弥陀佛,加之上回在王恭厂火药库的塔楼上力救群雄,山海关外八里铺的闸门峡当众击退邪派勇救弱女,这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在大江南北早已是人尽皆知,连偏僻之塞外漠北,南疆滨海,处处皆有人传唱飞天大侠楚状元的英雄事迹。连我们这六根清净的佛门中人,都有所耳闻。”
“你们说,这下一届的武林总盟主人选,除了楚施主,还有更合适的青年才俊吗?”
觉空身为达摩院首座,在少林寺的地位仅次于方丈,一向德高望重,此言一出,众僧均觉得甚为有理,于是大声赞同并高呼道:
“我们少林寺一定支持楚施主为下一届武林总盟主!”
“承蒙两位首座大师青眼有加,承蒙众位师父的厚爱,真是愧杀在下也!想我楚湛,一介匹夫,在几位高僧大德面前,鄙人何德何能,能够担此重任?”
楚天舒红着脸推辞道:
“就是贵寺之中,品行端方,武功高强,足以担此重任的青年师父也不在少数。”
“楚施主何必过谦,放眼当今中原武林,有你这般文才的,没你这般武功;有你这般武功的,又没你这般文才。又有武功又有文才的,又没你这般年轻;又年轻武功又好还有文才的,又没你这般英雄侠义和鼎鼎大名!”
“老衲这就准备回过敝寺新任方丈觉正师兄,并将向各大门派和武林中人隆重推荐你,大伙儿也好在下个月的太行山云台天瀑武林大会上心中有个数!哈哈哈!”觉空师父哈哈笑道。
当下觉空、觉了、圆智等少林僧众,辞别楚天舒,往卢沟桥西边潭柘寺方向而去。
楚天舒一人一马回到翰林院,天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