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和郎独行一路乘船向北，继续打探柳绿芹的消息。
几个月忽忽而过，冬去春来，又快到了春闱的时间。
海船在山东烟台一处港口靠岸，西域富商慕容珪等人告辞而去。
郎独行和楚天舒在一家名叫望海楼的酒楼痛饮一番，然后洒泪而别。
郎独行继续北上周游世界，楚天舒则一边探访柳绿芹的下落，一边准备会试。
他改乘驿站公车，这一日到了京城。
早已是二月初春，虽春寒料峭，然冰雪渐融，寒梅含笑。
春闱会试，不日将举行。
他赶紧入得城来，顺着崇文门里街北行，至一半路，折而向东，沿着扬州胡同，过闹市口，径直来到贡院附近，找了家名唤“云舒居”的客栈住下。
这客栈，竟与郎独行在苏州给他买的宅子一模一样的名字。
客栈院中，恰有有一柳一梅。
杨柳尚未吐丝，而梅花已经悄然绽放。
楚天舒安顿罢，一边在窗口品茗，一边欣赏窗外初绽的几朵梅花，突然触景生情，随口吟道：
“京城春醒早，
杨柳未含丝。
唯有梅一朵，
含情笑客痴。”
正自我陶醉之际，突然听得“哗啦”一声，隔壁房有人扔出一个瓶子，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一男一女跟着从房间里先后冲出来。
那男的叫道：“芩妹，芩妹，你听我说，那姓楚的既然这么久不来找你，可见其忘恩负义！”
那女的头也不回，发狠道：“呸！你既然喜欢喝干醋，那就一个人喝个饱好了！他忘恩负义也好，负心薄幸也罢，与你何干！”
楚天舒一听，好熟悉的声音，难道是芹妹？
再细一瞧，这俩人可不正是鳄鱼岛樱花谷中的那一对嘛！
那女孩，应是芹妹。
他悄悄紧随其后，一路往南，来到慈云寺。
谁料正赶上庙会，庙前人山人海，水泄不通，那一男一女先后钻入人海之中，倏忽之间，不见了踪影。
楚天舒在人海中东挤西钻，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满头大汗。
好容易挤出人群，哪里还有柳绿芹的影子？
他急得直跳脚，却也无计可施，只得悻悻而归。
他回到“云舒居”客栈，呆呆地等了三天三夜，那一男一女却再未回来。
他走到楼下问了问掌柜，掌柜的告诉他，这一男一女好像是对兄妹，要了两间上房，已经在此居住半月有余，不知为何这几天一去不回。
楚天舒再也打听不出其他消息，只好作罢。
恰巧过几日便是春闱大比之日，便只得暂且在“云舒居”客栈中闭门读书。
这几日，各省举人纷纷乘着公车，赶到京城贡院附近。
周围的大小客栈，一应客满，便是普通人家，能够腾出来的房子也都租赁一空。
二月初九，大明春闱正式揭开帷幕。
春闱乃会试别称，因在早春二月举行，故称春闱，乃是由礼部主持的全国性考试，在乡试的次年举行。
参加会试的，必是乡试中式的举人。
会试，需连考三场，每场三天。
头场二月初九，第二场二月十二，第三场二月十五。每场第一天领卷，最后一天交卷。
楚天舒经解衣脱帽的搜检，顺利进入考场，一边寻找自己的座位，一边牵挂着柳绿芹的下落。
正经过一个拐角，冷不丁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笔墨纸砚撒了一地。
“哎呦，原来是你！”那人大笑道。
楚天舒定睛一瞧，此人身高八尺有余，朗目长髯，一团和气，正是好友冯梦龙！
“哈哈哈，犹龙兄，不意在此遇见兄台！小弟有礼了！”楚天舒作揖道。
冯梦龙赶紧还礼不迭。
“犹龙兄此次应该不会又有幸分得臭号了吧！”楚天舒打趣道。
“哪里哪里！此种老天之眷顾，可一而不可再也！”冯梦龙挤眉弄眼开玩笑说道。
此时考生纷纷入场坐定，礼部主考官等人也都摇摇摆摆进场。
众考生一见礼部考官进场，一齐起身行礼。
楚天舒见主考颇为面熟，而那主考也正目光烁烁地看着他。
楚天舒一拍脑袋，猛然想起，原来他就是欧阳老爷，新任的礼部侍郎，本次会试主考官，芜妹的爹爹。
“原来芜妹爹爹已经复职，而且转任礼部少宗伯了！那芜妹自然也随她爹爹回京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心中一阵激动，登时体内真气激荡，鼻血流了出来。
“考官大人，他......他流鼻血了！”
坐在他号舍对面的冯梦龙无意中一抬头，正巧发现了楚天舒的狼狈模样，赶紧禀告考官。
欧阳侍郎见状，赶紧在场的监考官员给楚天送草纸过来。
他看着手忙脚乱的楚天舒，脸上顿起一阵轻蔑的神情，心道：
“此人如此不济，考个试都慌乱如此，还流鼻血，当真没出息！真不知他哪点好，我那傻女儿却偏偏钟情于他，那户部尚书的马公子人物俊秀，又有文才，她却偏瞧不上。”
“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回，可由不得她了！”
三场考试，楚天舒往往是第一天第一个时辰就完成了。
剩下时间，他在考场中，闭目养神，练气打坐。
欧阳侍郎每见他昏昏欲睡，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暗自说道：
“好小子，到时看你涂的什么鸦！”
不料到了阅卷之时，欧阳侍郎却被震住了！
但见楚天舒的答卷中，绳头小楷端正齐整，八股文体中规中式，文章内容构思精巧，立意高超绝伦，议论旁征博引，文采熠熠生辉。
他几次想另选他人作为本次会试第一，却总是被其他阅卷官据理力争，无奈之中，只得点取楚天舒作为本次会试第一。
楚天舒轻轻松松通过了会试，张榜之日，拿了个响当当的“会元”回来。
他知道结果之后，赶紧回到客栈，修书一封，告知黄清蘅一家。
这消息震得黄知府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一不留神，连极其贵重的西洋眼镜也跌在青砖地板上，砸得粉碎。
黄小姐则喜极而泣，这一下终身大事终于有着落了，楚郎如此有才，父亲定然不会反对了！
且说楚天舒寄信完毕，回到“云舒居”客栈，冯梦龙已经在客栈大堂等候多时了。
两人点了好几坛京城佳酿，几盘菜肴，边喝边聊。
冯梦龙文才颇高，盛名当世，却奈何时运不济，仕途蹭蹬，此次志得意满而来，却不料名落孙山而归。
侯慧卿在金陵，眼巴巴等他发迹之后好去赎身出来。
孰料冯梦龙用情固深，却因那囊中羞涩，出不起那赎身的大价钱，一时之间便不敢回去。
侯慧卿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女孩儿家青春易逝红颜易老，心焦麻乱之余，便隐隐有失望之心。
加上迎来送往，追求者众，其中不乏富商巨贾，便渐渐有疏远冯梦龙之意。
冯梦龙一连写了几封信给她，均未见回音，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衣单恰遇尽日霜。当下心情很是颓丧，大碗大碗地只是喝酒，也不说话。
楚天舒见状，也便不先开口，免他伤心。
他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何患无妻”等等，都是浅薄无力的，非但不能安慰他，反而可能更引他更伤心。
冯梦龙，字犹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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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会试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