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过分，问题是蔺东玉根本就不允许他们兄弟俩出门。
蔺家的前后门都上着锁，四面墙又垒得老高。就算是兄弟二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想逃出家门上演一出夜奔都不可能。
蔺昭叹了一口气，“二哥，虽然你的心愿一点也不过分，但是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做男子真是太难了，下辈子我一定要托生成女子，再也不想过这种被人管得死死的日子。”
二人正躲在屋里说着悄悄话，蔺家的大门被人敲响了，前去开门的男仆很快来禀报道：“老爷，季教谕家的四娘和五郎来访。”
蔺昭喜出望外，“二哥，你的心愿实现了，季纶和季纹来了。”
蔺昀一脸又惊又喜的神色，“他们怎么会来了？”
兄弟俩一起跑出屋子，被刚掀出门帘走出正房的梁宽一眼瞥见，立马眉头一皱训话了。
“乱跑什么？真没规矩。忘了贺阿翁是怎么教你们的了？名门淑男走路能这么横冲直撞吗？”
蔺昭和蔺昀赶紧一起刹住脚步，站得笔直如松。
“爹，季五郎来了，您快请他进来吧。”
“来的不只是季五郎，还有季四娘呢。你娘不在家，我一介深闺男子，不方便单独招待外女，只能去门口跟他们寒暄几句了。”
“啊，爹，季四娘尚未成年，就算女男有别，也还没到需要您这样避嫌的地步吧？”
蔺昭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梁宽却正色道：
“你懂什么？男子为了保重名节，无论多么小心都不以为过。就算季四娘尚未成年，她终究是一个女子。女男大防不可不防，只要你娘不在家，我就不能私自和外女有交集。”
蔺昭实在是无力反驳：得，梁宽同志，我宣布坤乾国的男子守节楷模非你莫属好吧？
“你们两个别杵在这里，快回屋呆着，不准再出来乱跑。”
“爹，季五郎肯定是来找我们的，我们总不可能连个面都不露吧？那样传出去别人会觉得咱们蔺家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您好歹也让我和二哥去跟他打声招呼了。”
蔺昭的话也在理，梁宽思索片刻道：“罢了，你们跟在我身后，不准走出影壁一步。”
蔺家的大门正对着一处影壁，绕过影壁后才能见到等在门外的客人。
梁宽打算自己走出大门去见季家姐弟二人。
如果季五郎有需要，再请他单独进门和蔺昭、蔺昀兄弟俩说话。至于季四娘，就只能烦请她在门外稍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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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家大门外停着季府的马车，季纹已经扶着季纶下了车，姐弟俩都披着御寒的斗篷，只是弟弟头上多了一顶帷帽。
与幕离的垂纱长度可以遮住全身不同，帷帽帽沿四周的垂纱仅到颈部，只能用来遮面，季纶白皙修长的脖颈若隐若现。
据说京城如今流行这种帷帽，阳县很多老古板都看不惯，觉得男子戴这种帷帽深失礼容。
但是季教谕还算开明，没有反对季纶尝试这个新鲜玩意儿。
“蔺老爷，我和四姐出门去逛灯会，想着你家二郎和三郎肯定也要去，就过来邀他们一起同行。”
“多谢季五郎的美意。只是我家二郎三郎都已经订了亲，家主就不想再让他俩出门闲逛，怕惹来不必要的是非，所以不能和你们一块去逛灯会了。”
季纶意想不到地一怔：“啊，他们今晚不能出门吗？”
“正是如此，有劳季五郎特意上门相邀，我让二郎三郎单独给你道个谢吧。他俩就在影壁后面，还请五郎过去说话。”
扭过头，梁宽对着季纹不无歉意地微微一躬。
“原本该请二位进屋喝杯茶再走，可是我家家主外出了，我一介深闺男子不适合单独在家招待女客，还望季四娘见谅。
季纹明白梁宽的顾虑所在，毫不介意地爽朗一笑。
“无妨，既然只有蔺老爷带着两位儿郎在家，我一个外女，自然是不方便进屋叨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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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步开外的影壁后面，蔺昀和蔺昀都伸长脖子朝着门外探头探脑，很快就看见走进门来的季纶，至于季纹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蔺三郎，你之前不是说上元节这天能出门嘛，我就想着来约你一块去逛灯会，怎么又不行了呢？”
蔺昭一张脸已经苦成了苦瓜状，小嘴一张就是诉苦。
“我有什么法子？能不能出门又不是我说了算。季五郎，你以为我不想去看花灯吗？观音会后我就一步也没有走出过家门，早就想飞出去了。可是娘不答应的话，我就哪儿也去不了。”
“一年一度的上元夜，好多高门大户都会让自家儿郎出来逛灯会，没想到你家居然不行。蔺夫人管儿子也未免管得太严了！”
“谁说不是呢？如果娘亲可以自己选的话，我一定不选她。”
季纶骇笑道：“蔺三郎，你可真敢说啊！我觉得你有些想法很是惊世骇俗。”
“我也就是私下跟你发发牢骚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娘知道了非撕烂我的嘴不可。”
蔺昭和季纶交谈的时候，蔺昀又探出半边身子朝着门外张望了一眼。
这一回他终于看见了季纹，她正转身走向马车，侧面轮廓被门口的灯笼镀上一层金边，金闪闪地扑入他的眼帘。
惊鸿一瞥后，季纹的身影就消失了。从影壁后面往外看的角度受限，蔺昀只能看到这一眼。
这一眼，却让少年的心湖荡开了涟漪圈圈：一圈是喜悦，一圈是苦涩，一圈是惆怅，一圈是无奈……前所未有的复杂情愫。
“既然你们去不了，那我只能和四姐一块去了。下回出门估计又要等到三月了，我今晚可得抓紧时间在外面好好逛一逛。”
听到季纶要离开了，神色惘然的蔺昀猛地回过神来，急切地开口道：“季五郎你等一下，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蔺昀就已经扭头跑进了二门的内院，脚步快得像踩了风火轮。
被刚走进大门的梁宽看见了，差一点又要张口训人，但是碍于季纶在场只能先按捺住。
季纶不解地问蔺昭，“你二哥让我等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就再稍微等一下吧，肯定耽误不了你逛灯会。”
蔺昀很快去而复返，双手无比慎重地捧着一个点心盒。
“季五郎，多谢你特意过来邀我和三弟一起去逛灯会。这盒枣糕是我亲手做的，刚出蒸笼没多久，还热乎着呢。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带上一盒边走边吃吧！”
“好啊，多谢蔺二郎，正好我四姐喜欢吃枣糕，我拿去给她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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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纶接过点心盒离开后，梁宽带着两个儿子回内院，一边走一边数落蔺昀刚才的举止又失仪了。他老老实实地低着头挨训，没有分辨半个字。
等到二人回屋独处时，蔺昭才小声问蔺昀：“二哥，虽然灯会没逛成，但你刚才还是看到季纹了吧？”
“嗯，瞥到了一个侧面。”
“只是惊鸿一瞥啊！那也好过连一眼都见不着了。心愿实现了开不开心？”
蔺昀先是微笑了一下，但很快又嘴一扁一副想哭的样子。
“三弟，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开心又难受，特别特别想哭。”
话音未落，蔺昀就往桌上一扑，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哭了。哭声并不大，轻细得像小猫咪在呜呜咽咽，却让人生出无限同情与怜惜。
有着吃货属性的蔺昀，向来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性子，只要吃得香就能想得开。
哪怕蔺东玉安排他给比自己大几十岁的胡良英当填房丈夫，他都心大地接受了。
还从这桩不般配的婚事中硬挖优点：譬如老妻会疼少夫；又譬如可以不用承担孵育后代的重任。
直到他遇上了年纪相仿的季纹，觉醒了知慕少艾的本能，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自欺欺人。
如果可以自由选择婚姻对象，他绝对会选那个能让自己生出爱慕之心的少女，而非一个岁数比自己母亲还要大的老妻。
可是他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再过两个月就要嫁去胡家，成为胡良英的填房丈夫，这一生注定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蔺昭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只能心酸地坐在一旁直叹气：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这该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想代表月亮统统消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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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昀和胡良英的婚期订在三月十五，寓意人月两圆的好兆头。
婚期在即，蔺昀和去年的蔺明一样，每天都在忙着做针线活，蔺昭也每天都陪着他。
“二哥，你心里还难受吗？”
蔺昭含蓄地问出这个问题时，蔺昀一听就懂了。
“你放心，我那天哭过一场后就没事了。既然注定是不可能的事，我又何必一直自苦呢，总要想开一点对吧？”
“是的，没错，二哥你能想得开就再好不过了。”
“你怕我想不开会寻短见吗？我才不会呢，好死不如赖活着，活在世间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难道不比死了强吗？”
“二哥说得对，活着能吃美食，感情可能会辜负你，但是美食绝对不会，也不可辜负。”
不少吃货都是心宽心大的性子，只能吃得饱吃得好就不会胡思乱想。就算难免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也很容易因为美食而重振士气。
蔺昭十分庆幸蔺昀也是这样的性子，要是像蔺明那样认死理，保不齐这个哥哥也要走三贞九烈那条绝路，年轻纪纪就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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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迎来了暮春三月，明天是蔺昀要正式出嫁的日子。
这天下午，梁宽把蔺昀单独叫去正房，说要教他一些为人丈夫的职责。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等到他从正房回来了，蔺昭很好奇地询问起来。
“二哥，爹跟你说什么说了这么久？”
“爹……他……他教我……教了一些……一些……”
蔺昀的小脸蛋有些泛红，神色很不自然，话也说得吞吞吐吐，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蔺昭忽然心念一动地猜测道：Oh my god！梁老师刚才该不会是手拿春宫画，在教蔺同学那些儿童不宜的性知识吧？
“二哥，爹是不是教你怎么行周公之礼啊？”
所谓周公之礼，就是古代对于夫妻房事的代名词。
蔺昀意想不到地一呆：“咦，三弟，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