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东玉微微一笑,眼眸深处浮起一抹精明的神色。
“男人不过是个乐子,在外头逢场作戏尝个鲜就好了,没必要弄回家当夫侍。养那么多人在后宅既要花不少钱,又会闹得家里不太平,我才懒得费那个劲呢!”
梁宽这才明白蔺东玉为何没有纳夫侍的原因所在,敢情是这么一回事啊!
这么多年来,他还一直以为是自己有本事能拴住她的心,其实是因为她商贾出身算盘打得很精,不想花钱多养男人。
无论主观意愿如何,客观上蔺东玉不纳夫侍对梁宽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还是很领这个情的。
“请家主放心,蔺家后宅我自会料理得妥妥当当。家主在外面找男人尝鲜我也绝对不会生妒,只盼他们能把家主伺候好,还有就是家主仔细别伤了身子。”
梁宽把话说得很委婉,但是蔺东玉一听就明白了。
“那是自然,我也不会什么男人都要的。既然是尝鲜,自然得是个鲜货才行。身子不干不净的我才不会碰,万一染上脏病就麻烦了。”
“是,家主自然是知道轻重的,我也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
“这些年我尝过的鲜货不少,印象最深的是浮梁一位茶农家的小郎君。年方十六,姿色甚好,我就在茶园里把他上了,那滋味真是别提多**了。”
蔺东玉谈起自己的风流韵事,眉宇间满是回味无穷,梁宽却有所触动地道:“十六岁,那不正是明郎的年纪嘛!”
咣当一声响,是蔺东玉突然大发雷霆地踢翻了洗脚盆,怒吼道:“你为什么又提明郎?以后不准再提。”
蔺东玉从没这样大发雌威过,梁宽吓得俯在地上直发抖,声音也打着颤:“是,家主请息怒,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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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房里,蔺昭和蔺昀兄弟二人,正坐在一块说悄悄话。
“二哥,你觉得季纶的四姐人怎么样?”
“这还用问,当然是极好的了。她既豪爽又温柔,对弟弟也关爱有加,经常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而不是欺负他。以后如果哪个男子能嫁给她,一定会很幸福吧?”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蔺昀有些怅然若失。
蔺昭了然地问道:“二哥,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季四娘啊?”
“我也不知道,我对她的印象很好,这算是喜欢吗?”
“算,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印象很好,就说明对她很有好感。我还可以问一个问题来确认这一点:如果你现在没有订亲,有媒人来为季四娘求娶你,你愿意吗?”
蔺昀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当然愿意。像她那么好的女子,我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呢?如果我能嫁给她,她一定也会善待我,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买回来送我,这样的日子该多幸福啊!”
不无憧憬地说完这番话后,蔺昀神色一黯道:“可是我已经跟胡官人订亲了,没有那个福分嫁给季四娘。”
“二哥,终身大事是你此生最重要的事,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要不就再跟娘争取一下,看能不能退婚,我也可以帮你求情。”
蔺昭想让蔺昀为自己的未来努力抗争一下,他却叹息着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已经订好的亲事不可能退婚,娘绝对不会放弃跟万安胡氏结亲的机会。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退婚能成功,我的名声也坏掉了,这辈子都别想再找个好婆家,也没机会嫁给季四娘。算了,我的命就这样,我认了。”
顿了一下后,蔺昀又道:“虽然嫁不了季四娘,但我会把她放在心里。心里有一个这样可以思念牵挂的人,我这一生也算没有白活吧?”
蔺昭沉默无语,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什么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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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观音会。
这一日天气晴好,风和日丽,阳县的人几乎倾巢出动,把城里几条主要街道围得水泄不通,等着迎接巡游至此的观音神像。
游神队伍从观音庙出发,浩浩荡荡一路向前,沿途有无数信徒顶礼膜拜。
三丈高的观音神像是所有人为之瞩目的焦点所在,侍立于神像旁的一对金童玉女,自然也被笼罩在无数人的目光中。
“那个金童是真人吗?远远瞅着怎么感觉像白玉雕像呢?”
“当然是真人,历年的金童玉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少男少女,什么时候用过雕像?”
“那这个白玉一样的金童,是谁家的孩子?”
“听说是蔺贞男的弟弟蔺三郎。”
“原来是蔺家三郎,没想到他竟生得这般花娇粉嫩,难怪被选中当了金童。”
“好一个珠温玉润的美少年,历年来最当之无愧的金童非他莫属。”
有位士女文绉绉地赞了一句,站在她身旁的一位老翁听了直点头。
“是啊是啊,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了几十年的观音会,就数这位蔺三郎最像金童,其他人都没他俊俏。”
“所以我一开始还以为不是真人是雕像,因为我还从来没见过皮肤这么白的人,白得就像玉雕一样。”
那位士女又文绉绉地赞道:“如珠生辉,如玉瑰美,真乃璧人是也。”
这话没读过书的普通百姓听不懂,有人发问:“啥叫璧人,什么意思?”
有人解释,“意思就是这位蔺三郎就像白玉琢成的一样。”
“也就是白玉郎的意思了,这样说就明白了。”
“白玉郎,这位士女真不愧是读书人,这个形容太贴切了。”
“对,白玉郎,大家快看白玉郎啊!”
白玉郎般的美少年,引得无数人蜂拥而至,争相围观那一种珠辉玉耀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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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年观音会上的金童玉女,都是当天阳县知名度最高的新闻人物,因为除了观音神像,就数他俩的吸睛指数最高。
而这一天扮作金童亮相的蔺昭,相当于C位出道,抢尽了风头。不但成为阳县家喻户晓的人物,还赢得了一个“白玉郎”的美名。
与蔺昭搭档的玉女人选孔敏,出身于阳县另一个世家大族丰宁孔氏,每代都有族中子弟高中进士。
孔敏是现任家主孔济年纪最小的孙女儿,今年十二岁。
这位千金小姐也是一个标致人物,只是她经常在阳县纵马出行,很多人都见过她,自然就不如对一直藏于深闺从没出来抛头露面过的蔺昭那么惊艳。
孔敏本人见到蔺昭时,亦是眼睛一亮:“你就是蔺贞男的弟弟蔺三郎?”
“正是小生,见过孔娘子。”
按照坤乾国的规矩,蔺昭举手齐眉,对着孔敏深深一拜。因为接受过贺阿翁的相关培训,他做什么动作都赏心悦目,仪态出众。
孔敏觉得蔺昭怎么看都很顺眼,下意识地问道:“你可议亲了?”
一个女子这样直截了当地询问一个男子的婚事,按理来说是很不妥当的行为。
但是像孔敏这样的世家千金做惯了上位者,对着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商贾之子,自然是想问就问了。
“嗯,我娘已经为我议好了一门亲事。”
“定了哪户人家?”
“未来婆家是詹县尉家。”
孔敏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不然我可以先把你聘下来,等成亲后再纳为良侍。”
以蔺昭的出身,是没有资格嫁进丰宁孔氏当正房老爷的。只能是孔敏娶了嫡夫后,再纳了他做偏房小爷。
蔺昭:“……”
——去你大爷的良侍,老子这辈子宁愿守望门寡,也不会给你当男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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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的观音会让蔺昭出尽风头,白玉郎的美名传遍大街小巷,他也成了阳县公认的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这个头衔,给蔺昭带来的并非好事而是麻烦,蔺家从此成为不少闲人有事没事跑来打卡的地方。
这些闲得无聊的人,有些只是守在门口想要找机会一睹白玉郎的风采;有些却胆大包天地爬上墙头偷窥,蔺家的男仆连轰都轰不过来。
得知有人爬墙偷窥,蔺昭都很受惊。
因为在贺阿翁讲过的烈男事迹中,有位烈男就是因为午睡时被浪□□偷窥而羞愤自尽,他可无论如何不想步其后尘。
蔺东玉也不想让儿子的名誉受损,立即找人把四面围墙都加高一大截。
詹瑜听说了这回事后也没闲着,亲自率人来蔺家抓了几个爬墙偷窥者。先押回衙门一顿胖揍,再免费赠送牢房七日游。
双管齐下后,很是刹住了这波歪风邪气,再没人敢去蔺家偷窥白玉郎。
而蔺昭这次出尽风头的代价,是被蔺东玉彻底禁了足,以免惹来不必要的是非。
“招妹以后不准再出门,家门口每天都有闲人晃悠,要是你出门被人发现了追着看,对你的名声可没有任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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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东玉说到做到,从秋天到冬天的几个月都没让蔺昭走出家门一步,他只能被迫呆在家里当“死宅男”。
过完年后的正月十五,是往年全家人会一起出门看花灯的日子。原本蔺昭还以为自己总算能够“刑满释放”了,不料蔺东玉还是不肯让他出门放个风。
“娘,上元夜无论男女都可以出门看花灯的,我已经几个月没出家门一步了,您就让我今晚出去逛一逛行吗?”
蔺昭委屈巴拉地哀求蔺东玉,希望她能放自己出趟门逛吃一番。
“不行,你和二郎都必须留在家里,已经订了亲的儿郎,不能再随便出去抛头露面,那样很不检点。尤其上元夜看花灯的人很多,男子挤在人群中容易遭人非礼乱摸。无论摸了手还是捏了脚都会有损名节,所以你们无论如何不准出门。”
蔺东玉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蔺昭和蔺昀都无可奈何。
“不能让两个儿郎独自在家呆着,宽郎,你也留下来陪他们吧。”
梁宽自然惟命是从:“是,家主。”
往年元宵节,蔺家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出门看花灯,今年却只有蔺东玉和蔺曦母女俩同去,梁宽带着两个儿子留守家中。
“好了,别委屈了,你们娘说得也有道理,订了亲的儿郎不能再去人多的地方抛头露面,要是被人占了便宜坏了名声,未来的婆家就不会要你们了。”
蔺昭暗中“切“了一声:不要就不要,谁稀罕他们要,我现在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守望门寡。
蔺昀则私下跟蔺昭嘀咕道:“如果咱们今晚能出门看花灯,你说有没有机会遇上季五郎他们呢?”
“二哥,你不是想遇上季纶,你是想遇上他四姐季纹吧?”
蔺昭很容易就猜出了蔺昀的小心思,他忸怩了一下后干脆点头承认了。
“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就承认好了。是啊,我反正也不指望能嫁给季四娘,只是想要再见上她一面,这样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