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县令夫人

县令闻言只觉窒息。

他极力压下心下的不安,试图争取些的时间。眼睛扫向旁边站着的花娘与萍娘,顿时有了别的打算。他挺挺背脊端正了坐姿,轻咳了一声,一拍惊堂木。

“此事牵连通缉水匪,兹事体大,我稍后细问。先继续查这采花贼一案。”他看向花娘与萍娘,两者顿时跪伏下,“你二人说说,关于采花贼你二人可知晓什么?”

萍娘在娉婷阁里待人接物这么久,一眼便看穿大人这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说水匪一事,这才点了她们。

她不明其中官司,却也不敢忤逆,只是有些不清楚大人的态度。这是要弃卒保帅?

花娘本就跪在萍娘身侧后,为的就是能够看清萍娘脸色行事。她们本是这般打算的。

只是一来,她便看见那个从她房里拿走的包裹正摊开在大人的桌案上,心下顿时打退堂鼓。若是在堂上说了假话还被拆穿,她可不想挨板子啊。

她在心里不知道暗骂了杜十二多少次,看着人模狗样的公子,没想到做出这种事来,还把麻烦牵连到她的身上。

她又想起昨日,那位被杜十二在混乱中踢伤的恩客。那本是她的大主顾,出了此事,日后怕是不会再步入娉婷阁了。

便是入了娉婷阁也势必不会再选她,往日里她为了笼络住这位可没有少花心思,杜十二不异于断了她一条财路,亦是后路。

是以,接收到来自萍娘的眼神示意后,花娘半点没有给杜十二隐瞒,把他之前的那些事都牵扯了出来。

“大人,那个包裹是杜公子藏在奴这的。”花娘知晓自己这般说出客人的私事多少坏了规矩,只是上了衙门他们也能体谅几分,便装出惯常的柔弱姿态来,“奴记得那个包裹是上个月十七那天杜公子拿来的。那晚奴身体不适,萍姨早早便让奴回屋去休息。”

花娘回忆起那天的情况,慢慢描述起来,将其中的细节一点一滴吐露出来。

“那晚夜半时分,楼里已经没了什么声响。奴听见月眉姐姐的丫头从门前过,月眉姐姐向来有点香的习惯,换香一般是子时。奴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没有睡沉,便听到窗户那有动静。奴胆儿小,猜是江湖上哪位好汉找个藏身的地方,乖乖窝着只要不坏了人的事,便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说着说着,语气仓皇起来,逐渐带上了哽噎哭意。“奴只求保命,可谁知道、谁知杜公子掀了被子便要钻进、钻进来。”她略过了当时自己是如何惊讶,又是如何立马变了态度半推半就分了一半床铺出去,容人歇了半宿。

她一声抽噎,让在场众人都听懂了未说出口的潜台词。

顿时,众人鄙夷的目光纷纷投向杜公子,就好像是在看什么下水道里的爬虫一般,满是把高高在上的人扯到泥里的痛快。

他们似乎说着:没有想到菩萨心肠的杜公子,私底下竟然是这般作态。我呸,也不过是就是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小人罢了。

看众人的炮火都聚到了杜公子身上,花娘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她微微抬了抬眼,正对上萍娘怒瞪来的眼,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又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即墨晏所站的位置。

昨天晚上她可是看见了这位公子,拿着那个作为证据的包裹一个翻身便从房里出去。若非如此,她怎么敢顶着萍姨都说出来。

这位公子既然在此,那此事十有八\九已经定下。纵然杜公子是县令子侄又如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县令为了自己的官声也不会保下他的。

花娘抽抽噎噎地又补上一句:“此后,杜公子时不时便会来我房中。萍姨也是知晓的,我这段时间都是他包下的。”

县令顿时看向萍娘。

萍娘虽说恼恨手下的花娘不听话,但她也分得清情况。原本以为县令是想用她们来顶过百姓对水匪的好奇与关注,但眼下来看,花娘走这一步没准还是走对了。

萍娘扫过那边满脸严肃坐立不安的几个员外们,承认了此事。“杜公子给我一百两银票,让我安排她近来两月不要接客。”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昨晚那位客人……萍娘想到忍不住又暗暗瞪了花娘一眼,她自然不会坏了规矩,那恩客是花娘自己勾搭上的。

花娘也是委屈,这能怪得了她吗?这两个月是可以清闲点,可花楼是什么地方,旧人哭新人笑,她都因为这段时间的空窗期被人抢走几个老顾客了。杜十二又没有与她说好要帮忙赎身之类,她与他无亲无故,总不好为了遮掩便坏了生意。

谁知道就那么巧,生了这等事来。

“杜十二,!”县令清楚采花贼这一事是再无回转的余地了。员外们拿出了私物作为证据,又有人证证实他确实将东西藏匿于青楼,再加上昨晚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行事。

县令真是气急他这般不成器,分明也读书明理,怎么就会干出这等下作的事来。他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震得案上笔架上的笔前后晃了几圈,砚台上未干的墨汁漾出涟漪,几张薄纸随着他的动作卷起,又被镇纸压下。

“你认是不认!”他眉头皱得死紧,脸上的皮肤却像是拔河时那根绳子被绷得板直,双眼如鹰隼般,恨不得能够将眼前之人扒皮喝血,握着惊堂木的手背上青筋乍起,厉声喝问。

杜十二还要梗直了脖子狡辩:“我不认,是他们合起伙来做局,绝非我所为啊。”

“这般铁证,他竟然还是不认啊。”明静娴身后有人见杜十二打死也不认,十分恼火,恨不得冲上去压着他的手画押。

“不认又如何!”人群外传来一声暴喝。一个稍显富态的中年夫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她左右两个丫环将围观的百姓分开,从中铺开一条路供她经过。

县令夫人一步步走进公堂之内,头上珠翠钗环叮当作响,她步态稳健,身旁还有个小丫头搀扶着胳膊,端的是有几分大家夫人的端庄与气势。

只可惜大家夫人不会开口就是那般直白,半点不给县令留面子。

“我侄儿定然是冤枉的。”她笃定万分,直视高堂之上的县令,以命令的口吻道,“大人该把堂上这些空口污蔑的小人都抓起来审问,还我侄儿一个清白。”

围观的百姓就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你看我我看你,都能够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惊骇与茫然,掏掏自己的耳朵,这才确定自己方才竟然没有听错。

县令夫人一来便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不看证据,不听人证,说谁清白就清白。这般行为不由得就让人想到先前那个水匪说的人,顿时一双双犹疑的目光便不断在她身上审视。

徐员外“啪”地一声拂落桌上的茶盏,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响,碎成一片片瓷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他被这突然冲上来的夫人气得脑袋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明静娴与即墨晏站在一旁不碍事的地方,也是对视了一眼。

明静娴觉得这可真是活久见。这县令夫人他们还没去找她麻烦,她倒是自己巴巴送上门来了。还以这么嚣张的方式出场,简直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打死,真是太碍眼了。

县令夫人没有等到县令大人的判决和回复,也没有人应和或是打断她。

一直被安静扣押在一旁的水匪三哥,隔了一排衙役看清这位缓缓步入堂下的夫人,看到混在人群中观望消息的那个婆子,顿时就破口大骂:“是她!就是她!”

他骤然出声,吸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听他撕心裂肺:“就是她让那个婆子雇佣了我们兄弟进城办事。我有证据我没说假话。”

明静娴默默在心里“哦豁”了一声,兜兜转转县令还是没能堵住水匪的嘴啊。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的夫人被指认雇凶伤人,就看这县令会如何做了。

县令夫人微微侧头斜睨了三哥一眼,看他狼狈的模样便是蹙眉,神情中满是不耐烦与高傲鄙夷:“这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了,扣了枷锁怎么不押入大牢呢。”

三哥气急,他猛地起身便要挣脱旁边两人的钳制。他也没想这般样子跑出去,只是从偏厅奔到堂下,二话不说左脚踩右脚,直接将右脚鞋子挣扎脱下,一下甩出老远,落在了县令的案桌前。

“大人,小人有证据。这婆娘给了我们一千两,我藏在了鞋垫下。大人只需派人取出后去钱庄一查便知。这银票上的印章当时还鲜亮,定然是进来在印的,对照银票上的号数,一查便知!”

他话音落下,顿时百姓又开始议论纷纷。即便是还没有查实,但他们心下已经认定,那个行事无忌、目无法度又与官府有勾连的人定然是这位县令夫人。

百姓们群情激奋,一个个都要大人秉公办理,要不然就不依。还有那一腔壮志的读书人嚷嚷着若是不秉公办理,他便去郡里衙门告状。有这般毒妇,他们可不敢相信县令这青天大老爷。

县令望着自己夫人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怨怼,越发后悔当初自己为何没抗住诱惑,娶了杜家妇。他如今不说官路亨通,便是这一季的考绩都要不好。

县令大人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终于吐出一句话来。

“我要休妻!”

明静娴: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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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我靠背包垃圾扬名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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