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静娴他们带着被五花大绑的水匪来到县衙正门的时候,娉婷阁里的那位花娘和鸨娘萍娘已被传唤过来,正跪在堂下。
杜公子板着一张脸,别开花娘望来的视线。
那位花娘含泪带怨跪在鸨娘身侧,看了杜公子几眼后便垂下了头,一下一下抽噎起来。
明静娴他们两人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凶神恶煞的汉子站在人群中,简直就是人群中的明星,发现这一情况的百姓都偷瞄着他们。
县令也发现了。他见两人容貌出色,身上衣着不凡,便将差点脱口的“大胆狂徒”咽了下去,一拍惊堂木板着脸冲二人问道。
“你二人是何人?此人被绑成这般又是因何缘故?”
明静娴和即墨晏便步入堂下。
即墨晏使了巧劲冲着水匪膝弯一踢,三哥猝不及防下,只觉得脚麻使不上劲儿,一个大马趴跪倒了在堂下。靠着胳膊撑了一下,才没把脸直接磕在地上。
“大人明鉴,此人乃是一水匪。此前在城中鬼祟,为我二人擒获,这才捆缚起来送来官府。”即墨晏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指明这水匪是从衙门里跑出来的,也没有提到幕后还有黑手,他便是想观察一下县令可否知情,是否配得上衙门牌匾上的“正直无私”。
县令一听是个水匪,扭头给主簿递了个眼色,才施施然转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
主簿明白大人的意思,立即从旁边一摞发往各个衙门关口的通缉令中翻寻。这些通缉令早就被他整理过,罪犯案发之地离这里近的都挑出来放到了上面。
不多时,主簿便挑出其中一张,仔细比对过通缉令上画着的人的体貌特征和所犯罪责,确定大致无误后才将这张通缉令递到县令跟前案上。
县令大人没想到竟然真是通缉令上的人物,多看了三哥一眼,接过通缉令后迅速扫了两眼,将上面的画像与真人比较,来回扫了三遍后确定正是此人无疑,当即便一拍惊堂木。
“好一个水匪,丧尽天良、恶事做尽。来人,押到一旁上枷锁,小心看管。”县令一通吩咐,看着下面三四个衙役都冲过去押人,把人压在地上套上枷锁后,扭头对明静娴他们的态度比之方才变好了些。
套上枷锁后,衙役们便要将水匪压入牢中。
一柄素面折扇却展开挡住了他们押人的手,顿时引来堂上堂下众人目光。
堂上刚把眉头舒展开的县令大人看到即墨晏此举,不悦地皱紧了眉头。他刚要开口呵斥,那边即墨晏便插嘴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大人,这水匪可是跟杜公子有点关系。”那柄素面折扇在即墨晏的手中玩出了花,收起后在手掌中转了两个圈,定定指向杜公子所跪着的方向。
被提醒的员外们恍若梦醒,当即联想到了很多事。这城中虽说先前没有戒严,但长成水匪这样的凶悍的进城定然是要被盘查的,为何还会被放入城中?杜十二半夜被人暴打,难道就是有人雇佣了这些水匪所为?
几个员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打着眼色,似乎想从对方那眉眼神态间看出对方是否有做过对于他们不利之事。
徐员外虎着一张脸,其他几个员外看他两眼就没再看,都没怀疑到他头上。要是杜十二在街头碰到徐员外被暴打一顿,他们都不怀疑,半夜行事真不像是徐员外干的事。
县令高居上首,把他们的眉眼官司都看在眼里,他也纳闷,跟杜十二有关系会是什么关系?他当即便给站在那里等他吩咐的两个衙役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行退下。
“二者有何关系,你等如实招来。”
县令看了看那个水匪,又看看杜十二,等着他们开口。
杜十二也望着那个水匪,眼神里都是茫然,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与水匪扯上关系。难不成是看自己这会儿落难,便都想上来踩上一脚!
“冤枉啊冤枉,在下与水匪并无瓜葛啊。”杜公子这会儿含冤就真情实意多了,嚷嚷声都比先前大上些,还不忘自己体弱,“咳咳,大人明鉴!在下从未见过这人,又怎会有关系。若是当真有牵扯,莫非此人便是那晚伤我之人!”
杜十二矢口否认,县令便示意水匪开口。
三哥哆嗦了一下,倒不是害怕,只是腿上还麻着呢,麻得他跪都跪不稳了。即便是这般,水匪三哥作为水寨的三把手横还是横。他不屑地呲牙斜睨了杜十二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眼,满脸的鄙夷。
似乎是在说,就这样个弱鸡自己要动手,怎么可能还给他留下命在。
“不认识。”三哥回答地直白。像这样的白斩鸡小白脸,他三哥怎么可能认识这号人,要在水寨都不够格到他跟前晃悠的。在船上碰到了倒是能做个肥羊给他贡献点银子花花。
三哥那般瞧不起人的神情,看得杜十二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不动声色地用袖子遮掩。
县令看这两人这样,询问提出两者有关系的即墨晏:“这位……公子”他本是想说壮士的,但看即墨晏公子哥的模样的,话音便一转,“你说两者有关系可能拿出证据来?”
“这证据我是没有,不过你有啊。”即墨晏已经确定这个县令像是个傻蛋一般,什么也不清楚,被自己的夫人瞒在鼓里。他的素扇在左右两排衙役间划拉了两下,“想知道让人去衙门后门口看看便知道了。”
左右的衙役便都斜着眼睛看向县令,等着县令发号施令。
县令眉头皱的死紧,这怎么又牵扯上了衙门。他这衙门里哪来的人会与水匪牵扯上关系?他刚要狠狠拍惊堂木,就听到后院那边跑出一个老迈的身影。
县令顿时心下便是一个咯噔。这边才说到县衙后门口,负责看守后门的老衙役便急匆匆地跑来,定然出了事了。他面上维持着大人的威严,训斥了老衙役的不稳重,怎么好像天塌下来一般。
老衙役那是真的吓得魂都要掉了。
那些水匪从后院冲出去的时候,他窝在墙角,装作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知道是那些水匪忙着逃命还是没发现他,总之是保下了命来。
他听着衙门外也没了动静,还不敢妄动,就这个时候探出头去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一直等到这会儿,确定衙门外没人了,探头出——顿时吓得一个屁墩就坐在了地上。
那些水匪有好几个都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还有几个瞧着断胳膊断腿的躺在地上看着也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老衙役在衙门里干了半辈子,自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幕会出现在衙门的后门口啊。再想到那些水匪是从后院里往外跑,顿时更慌,他没敢直接冲去后院,于理不合是其一,更怕看见更为骇人的场景。
于是,老衙役赶忙就跑到前衙来寻大人了。
谁知道,老衙役刚到,在转头看向他的几人中就看到了好几个熟面孔。杜公子和那些员外们便罢了,这段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那寻人的两位,还有那已经被上了枷锁的人,他简直现在满脑子都是这几张脸。
“大人,大人。后门口死人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县令惊得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员外们也是惊讶地相互对视,脸上眼里都明晃晃地写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知情者·明静娴和即墨晏的表现是在座所有人中最为镇定的,毕竟就是他们动的手。
明静娴还小声辩解了一句:“没有死人,最多就是昏过去了。我们动手很轻的。”还有好几个是被大橘给吓昏过去的,而后明静娴便给每人上了点迷药,确保他们都能够躺到衙门去人。
明静娴虽然小小声,但身周围着的人都听清了。
顿时就有人嚷嚷:“是你们动的手!”好像是找到了什么杀人凶手一般。
明静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伸脚踢了踢老实跪着的三哥:“匪首就在此,那些都是水匪同伙。”
有的人蒙了,有的人还清明着。
万员外顿时就喊了出来:“这水匪莫非与衙门有关!”
“刷拉”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上首的县令身上。
县令简直被看得背后发麻,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此事,定然与衙门无关。本官这就彻查此事!”县令高声做出保证,而后便问老衙役,“老李头,这些水匪为何会出现在后门?”
老衙役被众人隔在外面,这会儿听到询问,赶紧挤了过来。
“回、回大人,小人、小人不知。”他看守后门,却漏了水匪入府衙本就是失职。他其实猜到了一些,但是这公堂之上,该如何开口告诉大人说,是夫人将人带进了县衙里。老衙役闪烁其词,看在众人眼里都清楚其中定然有问题。
县令还未逼问,就跪在老衙役身旁的三哥突然暴起,上去就是一脚。
“好啊,原来是你们设局。那贱女人给我们兄弟一千两银子,原来根本就没有想让我们兄弟离开。好啊,当真是好啊!说找个地方让我们藏身,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让我们藏在西厢房,都是框我们的!”
三哥琢磨过味来,难怪那个婆子说肯定不会有人搜查,到时候安心藏着等到事情了结了,便可拿着银钱离开。
“大人,我有话说!”三哥觉得他是被人雇凶杀人啊,雇凶的坑害他到如此地步,怎么能够放过,便也不再隐瞒。“是有人雇佣我们兄弟入城来杀人。无论是入城,还是躲入县衙都是她的手笔。”
“哗!——”堂下哄声一片。
这究竟是何人呐,众人顿觉背后发寒、头顶悬剑,纷纷出口要弄个清楚明白。有这般行事无忌、目无法度的人,还与官府有关系的,他们如何能够安心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