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晏看热闹向来不嫌事大,他拿着东西就走。
回到客栈时,明静娴还未睡。点灯熬油的,正等着他。
他刚进屋,明静娴原本有些恹恹欲睡的,立马就精神了。
“怎么样?”她着急追问。
即墨晏把包裹递了过去,示意她打开看看。
明静娴一把接过,揭开看了看,确定了上面的题字与她背包里的相差无几,落款则都是“杜十二”,狠狠松了一口气。
“师兄,你说说过程呗。他这东西是藏到哪里去了?”明静娴好奇追问。
即墨晏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告诉她,来了句吊胃口的话:“明天你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明静娴被好奇心煎熬了一宿,翌日早上爬起来就在一楼大堂里听到个消息,吓得她困劲儿都醒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那杜公子昨天不是说被打得起不来身吗?晚上有好些人瞧见他逛青楼了。”
杜公子接连两日为广大吃瓜群众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众人皆知的人物。
这又是被姑娘误认为采花贼,又是被人小巷暴打的,这又被打了之后跑去逛窑子,再加上他最初给大家留下的慈悲心肠的佳公子形象,简直让吃瓜群众目不暇接,听消息跟追剧一样。
“是啊是啊,我隔壁邻居昨晚亲眼所见。他激动地昨天晚上顶着满身脂粉香冲回家,被他家婆娘狠狠骂了一顿。哈哈哈,我们住隔壁都听见了。今天一大早就跑出来跟我们说这事。”有人应和证实这条消息的可靠性,众人顿时就有信的。
“真是没有想到啊,那杜公子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竟然闹出这种事来。”另一人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开口含糊,“那天那个姑娘说他是采花贼,没准也没说错。你想,谁能想到那样的公子哥会是采花大盗啊,没准就灯下黑了。”
他随口几句话,让听到的人惊讶万分。有不信的,嘻嘻哈哈摆摆手,觉得这怎么可能,那天那个姑娘分明是受了刺激疯了,疯话哪里能信。有若有所思的,放慢了咀嚼的动作,回忆那天的事越发咂摸出几分不对来。也有一听就信的,心里直呼“好家伙”,面上叹息,真是斯文败类。
明静娴今日早早便起了,特意在楼下堂中用膳,就是为了听个消息。
谁能想到这个消息这么劲爆,惊得她快到嘴边的馒头一个没拿住就滚到了地上。
真·吓得我瓜子都掉了。
明静娴顾不得馒头,惊讶得瞪大了一双美眸就望向即墨晏求证,心里直呼“好家伙”。
她张张口,又跟要说什么机密大事似的,左右看看,确定自己没有吸引到别人注意,这才做口型询问:是真的吗?
即墨晏把她掉地上的那个馒头捡起来,放在桌上,看她惊讶成这样,笑得就很愉悦,果断点点头。
得到了最可靠证实的明静娴还有点回转不过神来,真是没有想到竟然把东西藏到青楼去了。这可真是个奇才啊。
她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压压惊。
又觉得这位杜公子真是聪明劲儿没有用到正途上。
都说藏木于林,人皆视而不见。 ①
他这把私物藏到青楼里,要是哪天不经意间暴露,别人也只以为是哪个相好的留给哪位花娘,就算有“杜十二”的落款,也少有往他身上想的。
手段也是高啊,若他们不是钓鱼执法,跟着他拿到了东西,又哪里能想到会藏到那种地方去。
明静娴迅速解决了早膳,给即墨晏使了个眼色就赶紧上楼。
既然现在全城都知道这件事了,不如就让他的人设崩坏更彻底一些。
明静娴把那些私物塞进小信筒,让咕咕再飞一趟。答应了员外们的事,这也得遵守不是。
她还让即墨晏写了纸条一并塞进去,都是相同的内容。
大意就是——真凶确实是杜公子,证据确凿。这证据是昨日从青楼里取得的,现在风声正大,不如乘势而动。
要是这会儿员外们拿上证据上衙门告状,再让人传点消息出去……
明静娴相信作为这几天稳坐话题榜NO.1的杜公子肯定可以把那些吃瓜群众都吸引过去。特别是在他昨日还去过青楼之后,想必很多人都想亲眼看看这位杜公子到底伤得怎么样。
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添柴加油的这两位搞起事来那叫一个积极。
于是,诸位在家中用早膳的员外们便被蓝尾明丝鸽带去的消息闹得没了胃口。只要随便拉个下人问问,那传得三岁小孩都知道的消息便也知晓了。
顿时,一个个员外们便招了下属忙碌起来。
这风声既然把火烧起来了,那他们可得添把柴。
县衙后院听到消息的县令夫人拧巴了一张脸,恨得紧咬银牙。“胡说,都是胡说八道!”她气得将桌上的茶具都扫落,摔在颤颤巍巍禀报的丫环脚边,吓得人“扑通”就要跪下喊饶命。
她拂袖便要去寻县令。
就在此时,县衙外的鸣冤鼓被人敲响了。
沉闷的鼓声响在每个人心头,伴随着一群大老爷们扯着破锣嗓子大喊的“冤枉啊冤枉啊~”。万员外领头,宋员外被儿子和夫人一人一边撑着身子也来了,徐员外跟另外两位员外并肩站在后头。
喊冤的工具人和债主都到场了。吃瓜群众也聚集而来,指指点点。
采花贼一事都已经闹了两个月了,一直没个定论。老瓜新炒已经让人没了兴趣,但这次声势格外大,又让人忍不住凑过来。
吃瓜群众中有人小声地提供了第一手情报:“我听员外家的下人说,那采花贼终于找到了。”
时隔两个月,吃瓜群众都有一种终于要水落石出的激动,赶忙就有人凑过去追问:“诶,是谁啊?”
爆料的不动声色指了指青楼的方向,脸上一副大家懂都懂的轻浮猥\琐笑容。
吃瓜群众中有反应快的,顿时就秒懂了。惊讶之余就跟身旁人说小话去了,顿时一传十十传百。
吃瓜群众热情高涨,不管是原先逛街买菜,还是带孩子遛弯的,又或者摆摊串街的,把衙门门口挤得那是里三层外三层。
鸣冤鼓被敲响,纵使县令并不情愿,也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堂审案。
架势摆开,早就递进去的状纸经由主簿之手呈到案头上。县令扫了两眼,装出一份很是惊讶的样子,整肃神色,对着站在领头的衙役厉声吩咐道:“去把人抬来。”
看着那叫一个正直清明,大公无私的青天模样。
“是。”衙役领命而去,不多时杜公子被一块床板抬到了公堂之上。
在场都是熟人,走流程问了一遍堂下何人之类的场面话,县令一拍惊堂木直入主题。
“杜十二,万员外等人联名上告你夜闯私宅,欺辱良家女子,辱人清白,且屡犯不改,罪行累累。你,认是不认!”
杜公子一副纤弱可怜,虚弱得起不了身的样子躺在床板上凄凄惨惨。朝着县令的方向伸出去,像是要抓住什么,又虚弱垂下。
“在下、在下没有做、咳咳、这等荒唐之事。”连咳带喘,还要卖个可怜,真的是唱作俱佳,“还望、还望大人查个清楚明白。”
他演的认真,围观群众就嘀咕开了。
“昨晚不是还说看见他上青楼,怎么……”
“这脸色白成这样,莫不是病入膏肓了。那昨天那事,是不是哪里出差错了?”
有人动摇也有人犹疑的目光紧盯着杜公子。
县令大人再一拍惊堂木:“肃静。”
他转头看向万员外等人:“你等控告杜十三辱人清白,可有何证据?”
万员外没有立即就拿出私物来。甚至如果可以,他们根本就不想将东西在大庭广众下拿出。那究竟是女子私物,有损名节。
因而,万员外只说:“先前在云来客栈,有位姑娘指认你是采花贼。”
杜十三立马反驳:“疯妇之言,岂能相信!”
万员外被人打断了话极为不悦:“疯是不疯,也非你我说说便是。还请大人找大夫为那名女子探探脉象。”
县令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杜公子,看他趴在床板上的身体微微伏下,眼睛眯了眯。冲着衙役点点头,衙役会意,当即转身而去。
杜公子并不担心这个,即便是什么也没查出来,也可以说是大夫学艺不精,诊不出疯病。
即便退一步,承认了那女人没疯,又如何证明他就是采花贼?晚上黑灯瞎火的,他可没给人看清自己身上特征的机会。
万员外步步紧逼:“昨日你在小巷中遭人中伤,可晚间有人见你一身夜行衣出现在青楼。杜公子可有解释?”
杜公子顿时惊讶极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瞠目结舌。
“假的,都是假的!定然是有人假扮成我混入青楼,制造事端,将此事栽赃给我!”他不忿极了,好似真是清白者凭白蒙冤含屈,简直恨不得泪洒当场以正清白。
“那敢问杜公子,这你又有何话说?”万员外总算是见识了这人的牙尖嘴利和巧舌如簧。
他朝着跟自己而来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下人当即捧着一个红木盘子,盘子上躺着的正是一件小衣。有题字的那面正面朝上,势必让人第一眼便能将那污言秽语尽收眼底。
当然,还有那“杜十二”的落款名。
①摘自明·杨慎《韬晦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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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对簿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