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副名为《远舟行》的山水画，以写意为主，”封籍想了想自己生活的年代，这类型画作并不是主流，“从呈色和运笔来看，年份不远，这些内容，在合约里面附加都有注明。”
“当然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幅画年代较近，而且保存得当，损坏程度并不高，十天时间绰绰有余了。”
封籍和沈婷婷仔细解释了一下后续需要如何修复，把沈婷婷听得一愣一愣的。
直到蓉妈停在门外，喊他俩吃饭，沈婷婷这才如梦初醒：“我这下相信你把脑子撞坏了。”
封籍倒是也反驳，只是说道：“我已经证明我可以修好了，直播就靠你了。”
沈婷婷嗫嚅道：“说的好像我才是这重要的一环一样。”
蓉妈的手艺向来不错，但是因为今日的闹剧，蓉妈和老王都吃的心不在焉的，反倒是封籍吃的最香。
封等等本来有轻微挑食，但是自家哥哥突然一改常态，这几日都对他和颜悦色，所以不管对方夹什么到他碗里，他都美滋滋地吃掉了。
蓉妈看哥俩吃得香，忍不住问道：“少爷，其实可以和老爷的几个朋友联系联系，说不定能帮帮忙。”
人情冷暖，封籍见得多了。
他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蓉妈，从爷爷出事到现在，日子也不短了，除了葬礼上见到这几位老爷子，以及各位叔伯之外，他们往后可还有再主动联系我们。家里出了事情，他们料定了我定然难撑场面，封家的事业也岌岌可危，这种关头，他们避之不及，我们主动找上门去，反倒是惹人嫌了。”
蓉妈自然也想到这一层，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是还是坚持道：“老爷子的这些朋友，我也是见过几面的，来家里做客的时候，总是夸我的饭菜做的好，说不定我去联系看看，也能搭理我。”
封籍拦了几下，但是蓉妈坚持要这么做，一直安静吃饭的沈婷婷看不下去了：“妈，你就这么不相信封籍吗！好坏先让他试一试，现在去求那些势利眼，是不是有点太早啦！人家还巴不得看我们笑话呢！”
蓉妈动了动嘴吧，似乎还要劝，沈婷婷立刻说道：“封籍，你之前是不是已经联系过那些熟人了，你给我妈说，他们是怎么回复你的！”
封籍叹了一口气：“先吃饭。”
沈婷婷其实猜测得没错，封籍学会使用手机后，翻看了原来封籍留下来的信息，从措辞来看，对方却是都是老爷子生前的好朋友，原本的封籍其实是想把单子都先分出去，但是名义上还是老爷子注册的工作室来完成，把眼前这些着急的单子处理完，再去思考如何让老爷子的工作室如何走下去。
但是这些人都是以各种敷衍的借口拒绝他，要么干脆不回复他的消息。
封籍劝慰蓉妈：“也很正常，爷爷没有学徒，我在他们眼里又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就算帮了忙，以后大概率也还不了他们的人情，索性就不帮，免得还惹来一身是非。”
蓉妈食不知味：“可是老爷子以前给他们帮忙的时候，也没有计较这么多。”
封籍笑道：“别担心，有我在。”
封籍吃完饭，就到工作室捣鼓工具，为明日的直播做准备。
老爷子工作室里的工具应有竟有，但是因为年代不同，有些东西似乎是这个年代的产物，封籍不太认得，挑了一些趁手的工具摆在桌上，他甚至还翻到了两个木盆，相比起这个年代的塑料盆，还是木盆看起来让他安心一点。
接下来就是纸张了。
这副名为《远舟行》的山水画是一副纸本作品。
在封籍原本生活的年代，送来的纸本作品往往比绢本作品要多，但是绢本又更为名贵一些。如果工作量大的话，往往是师父修绢本，他修纸本。
封籍摸过这幅画，常年接触画作纸张的触感直觉告诉他，用以修补破洞所需要的纸张十分常见，这里一定有。
从进入这间工作室的第一眼，封籍就能够看得出来，封老爷子对整洁与规律有着极致的要求。所有东西都是规律拜访，靠近墙边的柜子里，干干爽爽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纸张，这种常见的纸张一定不会缺失。
封籍十分熟稔地摸了过去，直到摸到一个空格的时候，心里一阵凉：怕什么来什么？
他蹲了下来，把纸张都翻了出来的，再次找了一遍的。
头脑一阵紧张，之前的镇定荡然无存，封籍快速地翻了一遍，发现所缺的恰好就是他需要的纸张。
用其他的应付也不是不可以，可如此一来，这幅作品就算是修完了，封籍心里知道这不是最完美的方案，心中多少会有点不舒服，哪怕这一点点差距，张大山那样的粗人完全不可能看得出来，就算是浅浅入门的学徒上手去摸，都不一定能够摸得出来有什么差别。
不是还有时间吗，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若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封籍知道上哪去购买自己需要的纸张，甚至可以去文人墨客家借到，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纸张。
但是现下的环境太陌生，而且现在太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封籍不敢惊动蓉妈，只是把沈婷婷叫了出来，悄悄地告诉她这件事情。
没想到沈婷婷立刻跳了起来：“什么？”
蓉妈在厨房听见动静，十分敏锐地探了个头出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封籍给沈婷婷使了个眼色，继而语调平和地和蓉妈说道：“设备出了点问题，找婷婷帮忙调整一下。“
蓉妈闻言，反倒没有着急：“噢，这样啊，这个婷婷在行的，你们商量。忙归忙，也要早点休息。“
“知道了，蓉妈你忙完也早点休息。“
封籍说着，示意沈婷婷跟着他工作室。
封籍指了指空着的地方，那一格写着“西山纸“的地方是空着的。
“有名字啊，“沈婷婷松了一口气，”买一下就好了。“
沈婷婷打开手机，一边输入一名字一边说道：“我来买吧，一会要给我转账哦大少爷。“
沈婷婷搜了几家卖西山纸的店铺，把图片都点出来，和封籍筛选了一翻，为了防止图片和实物有所差距，沈婷婷还特意下了几单。
饶是如此，封籍还是有些紧张，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的购物经验，从来都是店里看一看，伸手摸一摸，确定和需要修补的画作所需的纸张一致，再进行购买。
在他的理解之中，这样只看得到图片，但是摸不到的购物体验，都会存在一定的风险。
“这几家店铺口碑不错，总会有合适的，“沈婷婷看出了他的不适，安慰道，”实在不合适，咱就再买几家，今晚一定能够买到的。“
东西到了之后，沈婷婷的第二句话倒是应验了。
封籍一份份对比过去，最终摇了摇头：“都不是。“
“明明都叫做西山纸，怎么这里的每一份都不一样？“沈婷婷倒是分不太出来，而且眼前的东西在她看来没有差别。
西山纸这类纸品，说贵吧它倒是也没有名贵到千金难求，说便宜吧穷酸的画家购买的时候也是要咬咬牙的。
西山纸造纸的原料主要来源于一处临海城镇，原料则是当地盛产的毛竹，原料本身并不稀有，但是整个造纸工艺十分复杂，需要整整二十八道工艺，造出来的纸张十分细腻，吸墨性很强，尤其是颜色固定方面，存放时间久了也不容易消退。
西山纸也因为造纸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所以价格始终处于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
有些造纸商人盯紧了西山纸的利润，本来是想要薄利多销，了解多了便找到了西山纸的篓子，特意嘱咐工人缩减工艺，减少生产时间和成本，造出来的“西山纸“吸墨性稍微差一点，纸张也较薄，若是对纸品没有太多研究，很容易买错。
但是西山纸之所以叫做西山纸，本身就是因为其产地的原因，这类偷工减料的“西山纸“要这么命名，似乎也挑不出太大差距。
而且这类“西山纸“也较为便宜，实际效果不细看也察觉不出，所以有些画家和修复师为了省钱，用这类西山纸也无所谓。
但是这些人里面，不包括封籍。
封籍把西山纸的来龙去脉给沈婷婷解释了一遍，把沈婷婷听得一愣一愣，本来想要劝服封籍将就的心态也转变了。
封籍担忧道：“再买也行，我只是担心结果和现在一样，我们还是直接上门去看吧？“
沈婷婷道：“就算上门去看，难道就没有风险吗？如果真如你所说，差别不大，容易钻漏子，大家出来做生意都是出来挣钱的，成本越低越好，你要求的纸，或许真的不好找。”
“不过你也说了，是修复常用的纸，”沈婷婷支着下巴，眼睛突然一亮，“有一个地方，一定会有。”
在封籍疑问的神情中，沈婷婷自信满满地笑道：“我们的学校，临江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