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那颗皱巴巴的薄荷糖，像一颗小小的定心丸，暂时安抚了夏荷连日来的惶惑不安。楚言虽然依旧嘴硬，态度恶劣，但他笨拙的关心和偶尔流露的脆弱，让她心里那片冰原裂开了更大的缝隙，有暖流汩汩涌出。
她甚至开始每天往医院跑，有时带着外面买的清淡粥品，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楚言皱着眉喝难喝的医院营养餐，或者被他那些吵吵嚷嚷的朋友们逗得哭笑不得。
楚言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总是嚷嚷着让她“别来了，吵得他脑仁疼”，但她每次出现，他眼底那丝几不可查的亮光，和微微放松的嘴角，却骗不了人。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楚言】好感度 5。当前总攻略进度：50%。】
进度平稳增长，夏荷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只盯着数字。这种陪伴本身，似乎也带上了一点难以言喻的甜。
然而，这天下午，她提着刚炖好的汤来到医院时，却扑了个空。
病房收拾得整整齐齐，床铺空着。
“3床的病人？哦，楚先生啊，他坚持要出院，上午办完手续就走了。”护士站的护士这样告诉她。
走了？
夏荷愣在原地，手里的保温桶变得沉甸甸的。他的胳膊还没好利索，怎么就急着出院了？为什么……没告诉她一声？
心里那点刚刚积蓄起来的暖意，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咻地一下漏了个干净，只剩下空落落的失望和一丝委屈。
他果然还是那个我行我素、根本不会考虑别人感受的混蛋。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想回那个空荡荡的公寓。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楚言别扭递糖的样子，一会儿是他空空如也的病床。
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起初稀疏，很快就连成了线，织成一片冰冷的雨幕。
夏荷没带伞，慌忙躲到路边一家书店的屋檐下。衣服很快被淋湿了少许，贴在皮肤上，凉意渗透进来。她抱着胳膊，看着眼前匆忙奔逃躲雨的行人和车辆，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感油然而生。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苏学长的温柔底下是看不清的疏离，楚言的关心后面是突如其来的消失。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似真切，实则模糊又不可靠。
她低下头，鼻子发酸。
就在这时，一把熟悉的、温和的嗓音穿透雨声，在她身旁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
“夏荷同学？”
夏荷猛地抬起头。
苏言澈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站在雨幕中。他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小块，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依旧，正微微讶异地看着她。
“学长……”夏荷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有些手足无措。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遇到他。
“怎么在这里淋雨？”苏言澈快步走上前，将伞倾向她，自然而然地为她遮去了冰冷的雨水。他的目光扫过她微湿的发梢和单薄的衣衫，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没带伞吗？”
“嗯……出来得急，忘了。”夏荷小声回答，下意识地避开了他过于关切的目光。图书馆那条讯息和被他扣下的手机，像一根刺，始终扎在心里。
“这样会感冒的。”苏言澈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赞同的温柔，“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不用了……”夏荷慌忙拒绝，“我……我就回前面公寓，很近的……”
“正好顺路。”苏言澈笑了笑，语气不容拒绝，他已经很自然地将伞的大部分空间都让给了她，自己的另一半肩膀暴露在了雨水中，“走吧。”
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没有碰到她，只是稳稳地举着伞，和她并肩走入雨幕。
雨声淅沥，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两人一时无话。
夏荷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混合着雨水的湿气。这份曾经让她安心依赖的气息，此刻却只让她感到紧张和无所适从。
她偷偷抬眼，瞥见他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和线条温和的侧脸。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不像平时那样永远从容完美。
是因为那个和林薇学姐一起的、很忙的项目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又是一刺。
“学长……”她忍不住开口，声音细弱，“项目……很忙吗？”
苏言澈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在雨天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幽深。
“嗯，是有点。”他回答得很简短，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随即又温和地补充道，“不过快结束了。你呢？最近还好吗？好像有几天没在图书馆看到你了。”
他将话题轻巧地抛了回来。
夏荷的心微微一沉。他果然……并没有在意她那天的失态和离开。或许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偶尔需要他散发一下温柔的、无足轻重的学妹而已。
“还、还好……”她低下头，手指蜷缩起来，“去了……别的地方。”
“是吗？”苏言澈的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太多探究的意味，只是随口接话般问道，“是找到什么更有趣的地方了吗？”
他的语气太自然，太无害，仿佛只是学长对学妹的寻常关心。
夏荷的嘴唇动了动。楚言受伤住院的事情几乎要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说。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警告她。楚言和苏言澈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把他扯进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且……她莫名地，有点不想让苏言澈知道楚言的存在。仿佛那一点笨拙的温暖，是她偷偷藏起来的、不想被任何人发现的宝贝。
“就……随便逛逛。”她含糊其辞，声音更小了。
苏言澈没有再追问。他只是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在雨天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嗯，多出去走走也好。”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雨声沙沙。
快要走到公寓楼下时，苏言澈忽然再次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夏荷。”
“嗯？”夏荷抬头看他。
他却没有立刻说话，目光望着前方迷蒙的雨幕，侧脸线条显得有些疏离。过了几秒，他才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夏荷从未听过的、极淡的……像是自嘲又像是疲惫的情绪：
“有时候，看起来最简单直白的东西，反而最容易让人看不清。”
夏荷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苏言澈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她，脸上的笑容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只是她的错觉：“就像这雨，看起来只是水，但没人知道每一滴里面藏着什么。”
他的话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是随口感慨。
夏荷完全听不懂。她只是觉得，此刻的苏言澈，似乎和平时那个永远温柔得体、无懈可击的学长，有哪里不一样。
“到了。”他在公寓门口停下脚步，伞依旧稳稳地举在她头顶。
“谢谢学长。”夏荷小声道谢，慌忙从伞下钻出来。
“快上去吧，擦干头发，别着凉。”苏言澈叮嘱道，笑容温和。
夏荷点点头，转身跑进楼道。
直到跑进电梯，她才敢回头看了一眼。
公寓门外，苏言澈还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他撑着那把黑伞，静静地站在雨里，目光似乎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又似乎只是望着空茫的雨幕。湿漉漉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幕和那个撑着黑伞的、显得有些陌生的学长。
夏荷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心里乱成一团麻。
苏言澈最后那句话，和他站在雨中的那个身影，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回放。
他到底……想说什么？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苏言澈】好感度 3。当前攻略进度：18%。】
好感度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夏荷却第一次，对这份“好感度”的来源，产生了深深的困惑。
那温柔的伞，和伞下难以捉摸的心思。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