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磨叽了半天才说,姜丹岫不满地“哼”了声,嘟嘟囔囔道:“我穿好了也不叫你摘下那破白绸,做你的瞎子去吧。”
谢端宁:“……”
她不知谢端宁境界高,耳力惊人,听得清清楚楚。
姜丹岫起先依方才做法简单试了试,别无收获后,很快发觉行不通,这远比系统方才教的那个玩水的要困难。
于是闭了双目,认真以对。
她开始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谢端宁却知道。
他扯下遮目白绸走近了几步,瞥了眼她裹着外袍微微发抖的身子,无言抬手降下一道避风结界。
姜丹岫全力以赴之后逐渐发现,若说她原本是要抓住并掌控一道灵气,那么如今她需要掌控周身所有灵气。
这等于是让一个小学生去参加高考,两者水平压根不是同一量级。
她一个才掌握灵气的萌新,去哪里抓那些四处流窜的玩意!
好在那该死的邪风不刮了,姜丹岫渐渐不觉得冷,深呼吸几番后沉定下来。
她努力了一会,达成的最好结果是最多只能两手各掌控一道灵气。
远远不够。
正发愁,一道灵气调皮的游至她唇边,故意逗弄她,姜丹岫气极去咬,灵气却早已消散在唇齿间。
过于关注她一切行为,所以将其幼稚举动尽收的谢端宁:“……”
姜丹岫发泄完了,亦对自己无语了一阵,同时马不停蹄地开始寻找新突破口。
为什么不用已经驯服的灵气作为武器去抓那些仍游离的?
直觉告诉她很难。
她隐约感到手中灵气并没那么好用。
谢端宁重新潜回她识海,听闻她接下来明显走偏了的最新策略。
灵气既为气体,便有缝隙。
以灵气去捉灵气,便如用一把漏勺去舀水。
虽能舀上几滴水,但杯水车薪,终究是做了无用功。
所以姜丹岫不该去捕捉灵气,而应努力用全身接纳灵气。
谢端宁皱了皱眉,未出声打扰她。
就算策略不对,可她直觉是对的,能想到这点已算有慧根。
筑基弟子身有丹田,全身会自动从丹田调动灵气,对筑基来说如吃饭喝水般自然之事,她却需要越过一道屏障。这便是她要解决的与筑基弟子的差距。
姜丹岫毕竟是炼气期,以筑基弟子的标准去要求她,过于苛刻了。
他看着她一遍遍尝试……又一次次失败。
谢端宁暗自摇头,果然对她来说用筑基功法还是太早。
可事情自他下定结论后便逐渐产生微妙变化。
谢端宁定神细查,出乎意料地探知到姜丹岫手中的灵气愈发凝实。
她察觉出灵气有缝隙,因而欲改变灵气状态?
实乃异想天开。
可偏偏,接下来姜丹岫挥动着那道被她打造成钢筋铁骨般密不通风的灵气,捕捉到了一丝弱小的灵气。
这道弱小、几不可见的灵气在她手中这道强悍灵气的冲撞下没抵抗多久,便识相地屈服了。
她竟真做成了!
谢端宁不可置信。
成功一次后,姜丹岫熟稔起来。
第二道灵气。
第三道灵气。
……
聚集在她手中的灵气越来越多。
最终她收集完毕,简单粗暴地将它们铺至全身,仍以手相控,以灵力掌灵气,烘干了水汽。
谢端宁怔了一怔,这是他从没想过的方式,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掌控力。
她一旦升上筑基,或可不用经历初阶中阶,直接便是筑基大圆满。
谢端宁从姜丹岫识海里读到过“奇迹”一词,此词用来形容姜丹岫十分妥帖。
她总能创造奇迹。
心思电转之间,一阵奇怪声响入耳,谢端宁侧目一望,姜丹岫派去管事房的仙鹤已然飞了回来,“砰砰”撞着结界。
谢端宁蹙眉看了眼这只与众不同毫无仙鹤气质的傻鸟,挥手撤掉了结界。
姜丹岫眼还未整囫囵,冷风突起,倏尔打了个颤。
怎么虽然水汽没了,衣服也烘干了,风却突然变大吹得她好冷?
结界一撤,仙鹤立马俯冲过来,扑扇着翅膀降在姜丹岫脚边。
它黑豆般的瞳仁委屈不已,不知为何方才进不去自己家。
姜丹岫一睁眼就见几片洁白鹤羽凌空飘落,而后哀哀鹤唳一响,仙鹤收起羽翼依偎进她怀中。
风渐渐吹起,仙鹤翅膀又搅动气流,姜丹岫哆嗦着安抚了它两下,等它平静下来,便搂了它取暖源。
仙鹤颈上多了只陌生锦囊,姜丹岫并着发光玉牌,将两样事物取下。
锦囊上绣有三个奇怪图样,不似装饰,倒像是文字。
姜丹岫完全看不懂。
姜丹岫绝望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当是此世界中的文字。”
谢端宁:“……是。”
姜丹岫:“什么字!”
谢端宁垂下目光,一扫答道:“辟谷丹。”
姜丹岫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我要变文盲了是不是!我的穿书心理准备里没有这个!你有没有法子把这些天书一样的字全变成里的宋体字?”
谢端宁冷酷无情,言简意赅道:“没。”
姜丹岫:“……幸好我也没抱希望。”
姜丹岫无语凝噎地打开锦囊,里头窝着枚圆滚滚的丹药,这辟谷丹十分圆润可爱,她拈起一闻,咬了一小口,无滋无味,有些难吃。
这辟谷丹个头很大,光看着便感觉十分噎人,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后,干嚼了好多下,最后成功将其硬生生咽下去。
谢端宁静静看着姜丹岫一脸劫后余生地放下猛锤胸口的拳头,深呼出一口气,四平八稳道:“噎吗?”
姜丹岫掐着自己脖子道:“噎死了!”
谢端宁:“好。”
“??”姜丹岫以眼神控诉他。
哪里好?!
谢端宁不接收她的控诉,淡淡道:“那应当不用我说,你也能记下辟谷丹最好与清水一同吞服,这件几岁孩童都不用人教便知晓之事了。”
姜丹岫:“……”
记是记住了,可她想刀了某系统。
她面上花红柳绿,表情十足丰富,谢端宁轻笑一声,提醒她:“将灵气打入玉牌,有人找你。”
姜丹岫不用他赘言,打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思,恨恨点头照做。
灵气一接入玉牌,其中便传出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听着年纪不大:“小师妹,咱们管事房的锦囊不多了,上次、上上次和上上上次的锦囊还在你那里吗?不知你是否方便,若可以,我们派人去你院中取?”
那话是留言性质的,播放一次就没了。
当然就算能重播,姜丹岫也不想再听一遍。
姜丹岫:“……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还得去找不知被姜大小姐丢在哪里的锦囊?”
谢端宁:“……”他二话不说,快速闪进她的识海。
姜丹岫气极:【你因不想施以援手所以躲了起来?!】
谢端宁毫不羞愧,淡淡道:【显然。】
姜丹岫:【……你好够意思哦。】
谢端宁:【一般。】
姜丹岫:【。】
姜丹岫怎会知道原主把锦囊扔于哪个犄角旮旯,她尽心尽力找锦囊也太不符合原主人设了,拖几天也合理。
于是没管对方小心客气的请求,先把本次的空锦囊挂在仙鹤脖子上让其再飞一趟管事房。
她造的她负责,其他的以后再说。
姜丹岫心安理得暂时搁置了这事。
等安顿好一切,天色已暗,日头西斜,她方回屋。
还未行至屋前,她便已觉察到从窗子缝隙流出来的光。
姜丹岫心感诧异,屋内没燃蜡烛,居然灯火通明。
姜丹岫:【屋内有人?】
谢端宁:【无。】
姜丹岫:【那为何有光?】
谢端宁:【你一探便知。】
系统肯定不会坑她,姜丹岫虽有疑惑,还是放心推门进屋。
进屋后,她第一时间环顾四周寻找光源。
谢端宁:【抬首。】
姜丹岫照做,定睛一看,见头顶梁间悬了数盏萤火虫一般的小灯,白日不引人注意,夜晚光亮飘散洋溢满整间屋子。
原来是这小灯发出的光。
正好。
省的她忧心古代糟糕的照明问题。
姜丹岫仔细打量了一下未来要生活很久的房间,于角落箱子里给自己翻出一身寝衣。
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一抖开寝衣,一群锦囊便纷纷滚落出来。
几分钟前感觉如何也找不到的锦囊们居然自己浮出了水面。
粗略一数,好家伙,近十个。
方才那管事房的弟子只管她要三个,过于委曲求全了。
姜丹岫把锦囊捡起放在桌上显眼处,心里盘算待下次要辟谷丹时让仙鹤顺路捎过去。
她拿上寝衣,朝半空扬了扬:【统哥,我要换衣服了,你懂的。】
谢端宁沉雅的声线“嗯”了声,现身去了后院。
姜丹岫等了一会,在识海叫了他一声“端端”,见没回复便放心下来。
她拉开屏风,于后面脱下繁琐的裙装,换上了寝衣。
换好后,她在识海中试着又叫了系统一声,没人回答。
姜丹岫感觉系统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没急着找他,索性自己玩了起来。
床上被褥与她离开时的造型一致,刚来时很陌生的东西,此时已感觉出熟悉,她往上一躺狠狠滚了几遭。
真舒服呀。
蓦地,一个东西打在她指尖,姜丹岫抽回了伸懒腰的手,顺便把碰了她一下的东西从床头拎到眼前。
是一册书,内有大页大页的图,文字极少,每张下才写了一两行,有点像她在老旧书摊上看过的年代久远的连环画。
古代没有批量印刷技术,每幅画只能由画师亲手绘制,可想而知这书必定昂贵。
姜丹岫翻了翻,大致了解其讲的是修仙界喜闻乐见的爱恨情仇故事。
文盲本盲的她原本想随意一翻消遣消遣,但越看越不懂,并且随着人物增多,新出场的人物和以前的越来越像。
所有人都长了同一张脸,她顶多能从衣着里勉强分辨一下谁是谁,可后来衣服一换,她彻底懵了。
姜丹岫满脸问号,决定先学一下文字,再来挑战古代连环画。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很久。
姜丹岫估摸着系统已经归来,在识海叫了一声,但回答她的仍只有寂然无声的沉默。
呼喊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不对劲。
姜丹岫不知怎么想起他望天的样子,遂从床上爬起来裹着被子去了后院。
后院空荡荡的,仙鹤已然飞回来,脖子上的锦囊被摘走了,见她露面便飞落到她面前。
她摸了摸仙鹤的羽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分配给她的这个系统情绪丰富,像极了真人。虽相处时间不长,她却越来越难以将他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
不知何时,她已然将他视作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