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彻走进原训练基地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尴尬。
队友们假装埋头训练，眼角却总往他这边瞟，二队教练，也是王总的侄子，正站在他的机位前，用抹布慢悠悠地擦键盘，嘴里念叨：“沈队啊，王总说了，你这设备是俱乐部的财产，今天就得收回去。以后想训练的话，跟二队挤挤？”
沈彻没说话，弯腰去拿桌下的背包。里面装着他的旧鼠标和护腕，都是用了三年的老伙计，不算俱乐部财产。
“哟，这就要走？”王总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笑得像只老狐狸，“决赛刚拿冠军就摆架子？我跟你说，沈彻，合同还没到期呢，别想着耍花样。”
沈彻直起身，目光很冷淡：“王总，训练时间到了。”
“急什么？”王总往他电脑前一站，“你的直播分成我看了，扣30%，不过分吧？毕竟你用的是俱乐部的流量，穿的是俱乐部的队服。”
他点开直播后台，发现这礼物刷的还挺多，心里估摸着就沈彻这张冰块脸，吸粉能力还挺强。也是，他自己不也看中了？王总立马换了话术，“小沈，这样，直播分成给你留30%，这设备也不收了，你继续待在这，怎么样？”
“不用，我现在就走。”
王总冷笑一声，故意提高音量，“有些人啊，翅膀还没硬就想飞，也不想想是谁把他从青训营带出来的。”
周围“嗡嗡”的议论声立马起来了。
“沈队这是要跳槽？”
“不像啊，合同不是还有两年嘛……”
“王总这火发的，听着有点悬……”
没人敢大声说，可那些话嗡嗡得人头疼。
沈彻知道，王总这是故意的，想把事儿闹大，用这些狗屁“恩情”绑着他，让全队都觉得他沈彻忘恩负义。就跟三年前一个德行，他爸妈刚出事那会儿，王总也是这样，当着全队的面拍着胸脯说“我帮你”，转头就把一份低薪长约甩他脸上，逼得他不得不签。
消息叮咚一声响，沈彻看到了林溪给他发的合同照片，八百万年薪，比他现在的工资翻了整整四倍，但更让他注意的是合同里那句“核心位永久保留”。
他捏着手机看了眼，训练室的灯亮得晃眼，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决赛那天的画面。观众席里，林溪举着手机录像，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但眼神里却透露着欣喜和骄傲。
小宇吊儿郎当的声音插了进来：“沈哥，王总说得在理啊。”
这小子刚打职业没俩月，是沈彻的替补，一心只想着把沈彻挤了当首发，仗着王总待见，平时就爱跟沈彻找不痛快。
这会儿他转着椅子凑过来，一脸“好心”，实则一肚子坏水，“你说你跟王总较什么劲呢？踏踏实实打比赛不好吗？非要折腾，再说了，就你现在这状态，起起伏伏的，真走了，哪个队能要啊？”
一队教练老尚就站旁边，手里捏着战术板，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点啥，可一瞅王总的眼神，立马把头低下，假装研究战术图。
经理抱着文件夹从旁边溜过，径直钻进了办公室，仿佛多待一秒都怕沾染上什么麻烦。
队里的辅助是个老实人，平时跟沈彻配合还行，这会儿想替他说句话。可刚张了张嘴，就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摇摇头示意他别掺和，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低下头假装调试耳机。
沈彻没管他们，点开林溪的朋友圈，一片空白，像是刚注册的小号，连条动态都没有。他又退回到聊天界面，很新，根本没聊什么话，甚至都不用拉全部的聊天记录就能展露眼底，连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别人看见了不会觉得熟，倒像是专门挖墙角的。
但林溪刚刚发给他的话却又真实的很，他好像是时刻掌握着他的动态，王总刚要把他赶出来，林溪就发合同照片，还说没地方去可以到他那训练。
沈彻知道，林溪是在拉他一把，可这手伸得太及时，太用力，让他心里没底。
小宇还在冷嘲热讽，耀武扬威。往常这时候，黄毛早该跳出来打圆场了。每次队里有点小摩擦，他都能插科打诨给圆过去。可今儿不知道咋回事，黄毛没来，训练室里连个想帮他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沈彻在那儿，跟被扔进了冰窖似的。
孤立无援？可不是嘛。这儿早就没他的位置了。
沈彻的指尖在“回复”键上悬了很久，黄毛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举着手机：“沈队！林总......林溪老板来了！就在楼下！”
王总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他来干什么？让保安把他赶出去！”
“赶不走啊！”黄毛表现的很急的样子，实际上偷偷给林溪带路，“他开了辆印着‘溪风电竞’的车，还带了新设备，说......说给沈队送训练器材的！”
这话一出，训练室里瞬间安静了，连敲键盘的声儿都停了。
沈彻愣了一下，王总已经骂骂咧咧地冲下楼。他犹豫了两秒，也跟了出去。
议论声又起来了，这次却带着点不一样的味道，有好奇，有惊讶，还有人偷偷打量沈彻，眼神里多了点别的意思。
楼下，林溪正指挥着工人搬箱子，显示器、键盘、鼠标堆了一地，全是顶配款。看到王总，他笑眯眯地打招呼：“王总来了，给沈队送点东西，不介意吧？”
“林溪？”王总指着他的鼻子，“我警告你，别在我这儿挖人！沈彻是我俱乐部的选手，合同还没到期！”
“合同我看过了，”林溪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慢悠悠地翻开，“确实没到期，但也没规定选手不能用自己的设备训练吧？”他指了指箱子，“这些都是沈彻个人的，跟俱乐部没关系。”
王总气得脸通红：“你少在这儿装蒜！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当然，我想请沈彻去溪风电竞打比赛，光明正大。”林溪收起文件，语气淡了下来，“不像某些人，只会用扣奖金、收设备这套下三滥的手段留人。”
周围的队员和路过的粉丝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王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没敢再说狠话，他知道林溪手里可能有他的把柄。
“沈彻，”林溪转头看向站在楼梯口的人，扬了扬下巴，“新设备调试好了，去试试？”
沈彻站在楼梯口，脚像被钉住了似的。楼下那堆箱子敞着口，显示器的屏幕反射着天光。他认得那个牌子，之前在杂志上见过，一套下来够他给妹妹交一年学费。
王总的怒吼还在耳边炸着：“你少在这儿装好人！”可林溪就跟没听见似的，转头冲他扬下巴，他眼里的笑甚至比阳光更甚。
——新设备调好了，去试试？
沈彻喉结滚了滚，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烫。
“愣着干啥？”林溪见他不动，又喊了一声，手里还转着个崭新的耳机，“过来试试手感啊，这耳机降噪贼牛，以后打训练赛再也不怕外面吵了。”
沈彻吸了口气，抬脚往楼下走。每一步踩在楼梯上，都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化开来，暖烘烘的。
走到林溪身边时，对方把耳机往他头上一扣。柔软的耳罩裹住耳朵，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怎么样？”林溪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暖意，“还行不？"
沈彻轻轻点了点头，他看着林溪，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沈彻注意到他的眼睛，像是晶莹的琥珀。
“我去你那，行吗？”
沈彻这句话也说得轻，却字字清晰。
林溪的大脑瞬间宕机，他被这句话砸昏了头，喜悦冲上天灵盖，沈彻直接答应过来了？
他盯着沈彻的眼睛，那双总带着点疏离的眸子此刻却透着认真的期待。
林溪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把涌到喉咙口的激动咽下去，“当然，只要你愿意来。”脑子里想着，虽然战队连影子都没有，但是已经在初步筹备了，以沈彻为核心，王磊不用说，那个打野小哥也有了，再挖个射手辅助，战队就成了。
王总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沈彻！你疯了！你忘了跟俱乐部签的五年长约了？还有两年！违约金两千万！你赔得起吗？”他几步冲过来，指着沈彻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溅到新键盘上，“还有你，林溪！这么明目张胆挖我FCG的核心选手，就不怕联盟追责？到时候让你这破战队连注册资格都拿不到！”
林溪一把将沈彻往身后拉，自己迎上王总的唾沫星子，脸上笑意早没了，眼神瞬间变冷，“王总说话最好摸着良心。沈彻的合同我看过，里面写着'若俱乐部未能提供符合行业标准的训练条件，选手有权提出解约'——你现在把人设备收了，训练室也不让进，这叫符合标准？”
他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啪”地拍在旁边的箱子上：“还有，关于违约金，两千万？我早就让律师算过了，按沈彻这三年为俱乐部带来的冠军奖金和商业价值，真要走法律程序，到底该谁赔谁还不一定。”
王总看着那叠文件，脸涨成了红色，却还嘴硬：“你少在这胡说八道！合同就是合同！”
“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林溪转头看向沈彻，语气软了些，但铿锵有力，“我现在代表溪风电竞向沈彻选手正式发出邀请，年薪八百万，联盟顶薪，一分不少。训练设备都是全球最新款，整个战队从教练到队员，全都以你为核心。战术板上永远只写你的名字！”
“哗——”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连举着手机的粉丝都忘了按录制键。八百万？这在现在的电竞圈，简直是砸钱砸到离谱的数字！
林溪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语气里的珍视几乎要溢出来：“沈彻，在有些人眼里，你是个可以随便拿捏的工具人。但在我这儿，是得捧着护着的核心。整个战队都是为你建的，少了你，这队就没意义。”
王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你他妈的你们这俩狗男男！你疯了！都疯了！八百万？你根本就是在扰乱市场！”
“扰乱市场？”林溪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黑卡拍在显示器上，“王总觉得这钱很多？对我来说，能请动沈彻，这点钱连敲门砖都算不上。你拿两千万违约金吓唬人？行啊，明天我就让财务打给你，只求你赶紧把人放了，别耽误沈彻去我那儿训练。”
沈彻本来正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发愣，冷不丁听见林溪要给出“两千万违约金”，手里的鼠标一下子掉在桌上。
他一下子站起来抓住林溪的胳膊，声音也比平常大了不少。
“你别乱来！”
这一声喊得急，又响，完全没了平时的沉稳劲。
他把那张还拍在显示器上的黑卡塞回林溪手里，“王总那两千万是吓唬人的，你当真啊？这事你不用管，交给我。”
林溪还想再说什么，被沈彻直直地盯着，乖乖闭了嘴巴。
沈彻抬眼看向王总：“王总，违约金按剩余合约期逐年递减，我现在离到期确实还有两年，违约就算按年薪的三倍赔偿，也最多给你六百万，你说的这两千万，是欺负我没翻过合同，还是觉得林总好糊弄？”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按你的逻辑来算，但是你扣我奖金、收我设备，这事联盟仲裁委管不管？”他的目光扫过训练室里那些假装忙碌的队友，声音里裹着点常年被压着的狠劲，“我在这个战队待了三年，拿了三个冠军，把FCG拖进了世界赛，够不够抵你那点所谓的‘培养费’？”
“更何况，是你违约在先，真要闹到对簿公堂，谁该赔谁还不一定。”
王总的佛珠串子在手里攥得咯吱响：“沈彻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我没做过这些事，设备本来就是公司的，奖金都是按要求给的，你没我的同意，这辈子都别想出FCG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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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重获新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