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第十一章流深

不过近三四年内发生的变故,素君一番思量下来,却似过掉了半辈子桩桩件件,仓促琐碎,都冲着她全无防备的人生招呼。

站在小院门外,她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一直以来的自己简直像只保鲜期超长的蠢冬瓜,被置在灶台边上,见者有欲求,便来上一刀,各取所需。

至于她遭受的损失与侮辱,却不曾见那些她珍视的人们在意过。

待得如今回过神,才发现前路已茫然失焦,也无路可退,落到这境地的她忽然佩服起母亲对她的评价:光是面孔生得机灵有啥用场,揣了副笨心肝,光盯死了眼前巴掌大的地盘,看不长远,早晚是要吃亏的。

自己这亏吃得不冤,母亲走了,一直以来照着她前路,引导她避开歧路的灯也熄了,她该有些长进,不能再如过去一样懵懂冒失,心眼全无地向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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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素君从杂物间里翻箱倒柜地找出来学生时代用过的白板,知己知彼,她决心好好整理整理齐州城里与自己以及沈秋俨相关的人和事。

这不是小工程,但却让她近两年来心底不时产生的怀疑有了些依据。

早些年看不明白,这两年素君却是越发清醒敏锐,也开始更多地运用她母亲的处世思维来审时度势,沈秋俨跟她的接触从一开始应当就掺杂着别的用心。

沈秋俨是她父亲谈修平的门生不假,但在硕研时期,他跟父亲的交往可说少之又少,关系并不热络。

那段时间他全副心思用在经营事业上,学业这类点卯应对便能给自己镶金的事务,在他这种聪明人的世界里,本无需多花精力。

加之谈修平对这个前途无量的学生极为重视,二人绝非传统师在上位,生在下位的关系。沈秋俨的资源与人脉令他更容易主导这段关系,明面上他维持客气有度,实际上的社会地位甚至比师长谈修平还高上一筹,在那时,若遇上需要协调处,谈教授怕是还得让沈秋俨三分。

而沈秋俨跟谈修平关系出现转折,大约是在不辍斋修缮完毕,他搬进去并开始专注写作后的事。

印象中,是从那时起,素君才时常从父亲嘴里听到这个他以前鲜少提及,却常在齐州当地新闻报章中载誉的得意门生。

谈修平开始参投沈秋俨介绍给他的一些文化项目,他尝试说服妻子白苏纪跟投,只是在妻子经过谨慎评估,并拒绝参投数次后,他不再与妻子交流这些事。他们两口子财务早就分开来,各自算得泾渭分明,白苏纪明说了不掺和,他再力劝也是做无用功。

如果沈秋俨与谈教授结交的真实目的是为资金而来,吃不着白苏纪手里的大笔资金后,大可偃旗息鼓直接撤退。加之此前他通过投资分红派给谈教授的甜头已不少,对一位没起到任何实际作用的说客来讲,可算得上报酬颇丰,再跟谈教授的家人有过多瓜葛无甚必要。

可后续他却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来,更下力气苦苦追求,令曾经对他的真实个性一无所知的素君一度相信过他对她用了十分的真心,这就很有些耐人寻味。

他只是贪图她外表酷似曾迷恋过的女性?当素君发现沈秋俨在谢司燕之外还有其他暧昧对象时,曾生出这种想法,如今回溯,实情恐怕并非如此单纯。

如果他只是因为迷恋某种长相而选择进入围城,他尽可以如出版社同仁们背后传言的那样,婚前便去完成财产公证,并与她立下契约,他却没这样做。仔细一评估,就连素君也觉得,这段婚姻里,他需要付出的代价未免过高,跟他始终贪恋红尘的风流秉性也不相符。

出现反常,必有隐情。素君在沈秋俨和自己的关系连线上写上“利益”二字,并在后头打了个问号,暂且按下,去理其他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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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该看谁的?她想梳理沈秋俨和前妻陈芸婧的关系,思量一番,终究下不去笔。

出版社里关于她的传说实在太多了,在素君刚在里边工作时,其人其事被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们环绕立体地在她耳边不断轮播。

那时正沐浴在甜蜜爱河中,为感情患得患失的素君不胜其扰,关于这个女人和她时任男友过往的关系,简直听都不要听。

同事们嘴里的陈芸婧越优秀出众,便越显出素君的平庸渺小。

其实她更想从沈秋俨那里去了解陈芸婧,她想知道自己的爱人曾经爱过一个什么样的人,是爱她的哪一点,又是因为什么因素而分开。

那时沈秋俨从素君时不时的旁敲侧击中,应当能觉察到她的好奇,然而他选择把嘴闭得牢牢的,连手机里前妻的照片都一律删除,不叫她有机会窥见半点上一段婚姻中留下的情感痕迹。

直到同事们得知素君和沈秋俨的真实关系后,又不约而同地在她面前闭口不谈陈芸婧,她在工作环境中才总算得了些安宁。

素君觉得自己与沈秋俨谈恋爱的整个过程好像在玩瞎子摸鱼。他蒙上她的眼睛,捂住她的耳,不露痕迹地把控着节奏,最大程度地限制她能接触到有关他上一段婚姻的所有信息。

她最终也玩不过他,乖乖跌入他设计好的感情陷坑中去,无力自拔。

陈芸婧跟沈秋俨之间现在的关系是什么样的?素君用笔标记后,又记了一句,查邮箱。

这对前任夫妻因儿子和产业这两样羁绊,信息上的交互避无可避,必有涉及财务帐务等公务的邮件往来,即便隐藏再深,里面包含的内容,多多少少都能耐反馈出一些真实信息,素君暗想,这几日趁着沈秋俨不在国内,倒可以着手收集这部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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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谢司燕,素君确信他俩关系的内情远比表面看得见的还深许多。

从第一次与素君接触,她就有备而来,至于她跟沈秋俨的越轨行为,以及对素君的提醒,当时看上去自然大方,现在素君却怀疑那根本是两人早已有过苟且的一种示威。

在社交中,彻底脱下与人为善的道德枷锁,再去看同样一件事,观感会与戴上道德枷锁看截然不同,对人的观感亦如是。

可又有令她迷惑的问题出现,像谢司燕这样一号人物,分明野心能力兼备,才华上或许有短板,但为人处世,打点社会关系上,论谁都看得出来比她谈素君强得多。

为利益考虑,沈秋俨与她若是早有交集,他们二人能结合起来,关系更牢固,如果选择权在沈秋俨手里,他选谢司燕都会比选择素君更为合理。

素君记得有一回,她忙完手头工作赶着下班,马不停蹄地在出租车上换好全副行头,手握邀请函匆匆赶去出席一个沈秋俨要她作为女伴出席的酒会。

在她赶到现场时,却目睹谢司燕大大方方跟沈秋俨站在一起品酒,两人登对得刺眼。有初次与沈秋俨见面的宾客冒失地问,他身边的着一身红裙的美艳女子可是他夫人,沈秋俨只以得体的言语向来人引荐了谢司燕,对她,对宾客,对谢司燕都无多余的冒犯。

是谢司燕其人很不好操控?还是她身上的利益点早就被沈秋俨挖掘殆尽?或是她还有别的不为素君所知的价值,所以沈秋俨才会按下这粒棋子,转而为谢司燕尽心经营出她的圈子来?

最后一个猜想令素君不寒而栗,如果这才是他们二人保持关系的真正的缘由,那么谢司燕又有什么弱点被沈秋俨拿捏着?为感情?这理由说出来恐怕连谢司燕自己都不信。为利益?但她混到自己封笔前也已算得上名利双收。

只有弱点这一项,提醒了素君,她甚至反思了一阵,自己身上有没有弱点能被沈秋俨捉住,并可以此来操控她。

还有什么更要紧的理由,能让谢司燕以她自己为赌注,来一场豪赌?素君不断排除干扰项后,留下结论:

“野心/仇恨/某些不便为人知的秘密”

用笔标记后,素君又将谢司燕的连线延伸向另一个男人——齐州文旅局局长刘昭临,再将他的连线延伸到他儿子刘驰贤的名字上。

她确信是这个顺序,毕竟曾有过那么一回,沈秋俨带素君共赴刘局的饭局,席间刘局小声询问沈秋俨怎么当日不见小谢,是身体报恙还是出了公差?态度语气真挚恳切,如亲如故。

以谢司燕的高调做派,彼时尚未出现她与刘驰贤的传闻,足见那时二人并不熟悉,谢司燕从前绝非这个文化圈中之人,她在与沈秋俨这方面搭上关系后,方才得以入圈,并在之后如鱼得水。

话说回来,她能风生水起与沈秋俨脱不了干系,但她自有的手段,能在短时间内产生如此可观的效率,一下便将刘局这种老江湖握在手里,也非寻常人可及。

何况刘驰贤其人,能力处世都比他老子刘局差得远,身为家中独子,他自幼身边不乏亲眷呵护,其母方女士敏锐果决,自文旅口转调档案局后清闲不少,全副心思就用在了管教儿子身上。

不想来自身边父母的过多关注并没能让儿子真正成才,却养出来一个对父母惟命是从的软弱性子,外界说他活脱脱阿斗投胎,就连姓氏都是本家。

儿子养废了,刘局便将下一代的培养目标转移到了儿媳妇身上。到目前为止,谢司燕这样一号人物,应当是让刘家人颇为满意的,考公一次上岸,成绩相当好,无需刘局插手安排。

进文旅局不久,交际活络,办事稳妥,几次大小活动她表现都很突出,称得上业绩斐然。想必方女士在刘家也对她赞不绝口,从不对她在外应酬多加干预。

抱歉,昨日遇事,停更一日,今天续上,明日双更以作补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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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萧墙记
连载中冬无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