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元长追捕东风之际,萧千藏已经发出了信号。北辰司的弟兄们也迅速来到了怡桃碧谷。他们仔细检查了那四具黑衣人的尸体,并无发现任何线索。
此时,衣衫尽湿的赵元长,失望地从室外回来。这一刻,他恨透自己了!贺一一的身份,竟然在东风面前暴露无遗!她的性命就被东风拿捏在手中,岌岌可危,稍有差池,定会被捏成粉碎。想到这里,他无比后悔,让贺一一深入险境。他拿起琉璃剑狠狠往一张案几劈去。那普通的木制案几,在削铁如泥的琉璃剑下,更是薄如宣纸,断开时连一点木屑都没有飞起来。
萧千藏是看明白了赵元长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担心贺一一呢?他试图转移话题,愤懑地说道:“装神弄鬼算几个意思嘛!以为扔下一把钥匙就能忽悠咱们了!”
“这钥匙不假!” 赵元长说道,“我见过那小房门外的锁,是八卦乾坤锁,需要扭动中间的八卦到正确的卦位,然后再用一上一下两把钥匙同时把锁打开。”
“如此说来,东风见过那把锁?!” 萧千藏摸摸下巴,机灵地看向赵元长。
萧千藏突然一语惊醒赵元长。能见过那把锁的人,就只能是去过相国府的有心人了!符合有资格进入相国府,且还能走近那个密室的,对慕容震翾及相国府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的人。加上刚刚对战,此人对自己的招式也是了然于胸。
赵元长猜想,此人极有可能是自己身边的人。想到这里,赵元长蓦地打了一个冷颤,内心竟突然有了可能与不可能的矛盾之争。
既然如此,那就努力地排除不可能,让剩下那看似不可能的可能,指向真相!
赵元长看去大门渐渐消停的雨,但云雾还没有完全散去,一如他心里的疑惑和忧虑却未停息。只是无论东风是谁,此刻彼此要对付慕容震翾这个目标,确实是一致的。
萧千藏看着忙里忙外的弟兄们和心事重重的赵元长,轻轻叹道:“唉,好好的一次出游,就被阵阵妖风扫了兴。可惜了。” 他又拍了拍推椅,继续说道:“不过,试了试这玩意,不错!我喜欢!”
赵元长回过神来,说道:“你可别乱拍,万一我没弄好,拍得不准,乱飞出个什么来,我可不负责!” 赵元长一脸平静地说道。语毕,嘴角又不禁微微上翘。
萧千藏笑了笑,自己推着轮子出了茅庐。
赵元长看着萧千藏的推椅,已经印在了被雨水湿润过泥地的车辙,突然有了些想法。他把林刊叫了过来,让他带着弟兄们好好在怡桃碧谷里搜寻可疑的鞋印。
赵元长深邃的眼神,望向了那片墨绿的林丛。忽如而来的秋雨,虽未至秋浓,但在这山林之间,这场雨也送来几分凉意。他又看向手上那两把钥匙。顿然,竟感觉它们像魔鬼的耳语,在自己的耳边不停地,絮叨着,引诱着。碎碎念念,念念碎碎……
俄顷,一道闪光从赵元长的眼前划过。那魔鬼的耳语像是见了光的鬼怪,惊慌地逃亡散去。
“我们何不先制服东风,再想办法开锁,来个一箭双雕?” 赵元长走到门外,对着萧千藏说道。
“有点意思!你心中有人选了?” 萧千藏问道。
赵元长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默然不语。
萧千藏看出了赵元长所虑,又或者,他更早于赵元长看出,东风的身份破绽。他的眉毛轻轻动了一下,说道:“我们来此,是你临时起意,而且从头到尾,都是保密的。杀手追来,虽说是情理之中,但东风知道是丫头给你线索,这个会不会太过意料之外呢?元长,你和丫头交接的时候,身边可有其他人?”
赵元长的眼睛微微垂了下来。萧千藏看出,他心有答案,只是陷入怀疑,又难于承认。
“如果,你相信他不是,那努力去证明便是了。” 然后,他又淡淡笑道:“唉,看来,这次,我俩的赌约,打了个平手。”
赵元长的嘴角轻轻勾起。与萧千藏对望一眼,又一同把目光转向雾气缭绕的远方。
……
心事重重的,又何尝只有赵元长?
另一厢的贺一一看出窗外,雨停了。
今年入秋的时间似乎比去年晚了一些,白天的时间依然有些暑气,而这场雨显然是争秋夺暑的一场斗争。不过,似乎还是秋意更胜一筹,那雾便是一个见证!氤氲的竹林更有了几分水墨诗情,只是贺一一却没有心思去写意这眼前风景。
她一想到从北苑走出来的程八斗,那两盏“孙权射虎”的转鹭灯,以及在府外窥看的楼皛,脑里仿佛被疑惑打了无数个结一样,霎时间也找不到一个口子可以解开其中一个。那迷雾与看不清的路更像是她内心此刻的写照。
浣溪沙
秋雨忽来意未浓,却添相府雾重重。星辰来客与灯笼。
试把心桥南贯北,可得梦里又相逢?灵犀一点绪相通。
也许是贺一一想得太入神,她都忽略了渗窗而来的一袭凉意。她打了个喷嚏,才想起要添衣。
打开衣柜的一刻,贺一一被衣柜上精致的铜锁怔住了。她人是站在了衣柜前,可灵魂早已飞到了北苑,穿过了森严的守卫,一步一步走上了门前的台阶,来到了门前。可那大门也是被锁上的,只见那是一把非常独特的锁。上下各有一个锁孔,分别在左上和右下,而中间是一个八卦。这样的锁,贺一一从未见过。她刚想要拿起那把锁,却被守卫喊住。
贺一一猛然醒过来,才发现那是她经过北苑惊鸿一瞥的记忆,但却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如果,我能在大家不留意的时候,打开了那扇门,是不是就可以一探究竟,甚至可以搜到证据?
这个想法看似异想天开,很是疯狂!但不等于,它是不可行的!因为只要符合三个条件就可以了,一是有钥匙,二是慕容震翾和魏皖不在,三是把守卫引开。
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在贺一一的脑里迸发。想到钥匙,她居然想到了精通机关的楼皛。要说到慕容震翾和魏皖都不在,那最合适的时间也莫过于七夕,慕容一家都在宫里的时刻。至于引开守卫,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这下,还真不知是魔鬼的耳语飘到了贺一一的耳边,还是灵犀牵错了线。赵元长最不想发生的想法,竟然出现在了贺一一的脑海里。而这个大胆的想法,无独有偶地与东风所见略同。
贺一一琢磨了片刻,收拾一下就往三白楼去了。
黑与白之间的博弈,每人都在某算着一个大局。但谁也无法预料,竟有一天,棋子也有了自己的思想,她甚至可以牵动住下棋人的抉择。恰如东风所说的,贺一一真的是对弈的攸关一着。她所走的每一步,将会决定整个棋局的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