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交易

“看来这一时半刻,我们都走不了了。” 萧千藏看着室外的风起云涌,估摸着说。

萧千藏语音刚落,一个暗器就顺着风砂,“咻”一声,连影都无法捕捉,倏地从赵元长和萧千藏两人之间的穿过,利索地落在了主几后的那堵墙上。只差毫厘,便可取他们二人的性命。赵元长和萧千藏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准备迎战。

不过弹指,他们就听到茅庐两侧,有人朝窗而来。

“我赌一壶白见刘,四个!” 萧千藏调皮地说道,但眼神早已利如冰锥,扫视四周。

“六个!” 赵元长的嘴角轻轻上翘,干净利落地说道。

“呵,追加一饼太公望!”

萧千藏话音未落,伴随着第一滴雨声,茅庐两边, “嚓啷”地,分别飞闯了两名黑衣人。一时间,刀影与雨光重叠,瘆人的杀气与那被雨水瞬熄的浓焦交糅,整个茅庐顿然有了一股浓烈的,气味神经的挑逗。

萧千藏默契地从推椅的靠背拔出琉璃剑,向赵元长抛去。

“谢啦!”

赵元长迅速接过琉璃剑,行云一挥间,那琉光剑芒,如灼日刺痛了黑衣人的双眼。黑衣人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刺眼的剑光。转折间,琉璃剑的剑尖骤然而至,裂帛一声,就撕开了黑衣人的下腹。

黑衣人的雪白的肌腹倏而裸露。他还没回过神来,雪腹就裂开一条修长齐整的痕纹,接踵而来的是,如同沉睡千年的火山喷发,红如猛火的鲜血一涌而出,就像岩浆般须臾覆盖了寂静多年的雪山。黑衣人都来不及惨叫,就无力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那双深褐色的双眼持续垂死挣扎地盯着赵元长,狰狞又惨白。

另一个黑衣人“幸运”地避开琉璃剑的光芒,欲从后袭击赵元长。他挥刀一刻,赵元长已经听到刀刃的锋声,一个干脆的侧身就轻松躲开黑衣人的偷袭。

赵元长的剑法犹如疾雪飞旋,快到只剩一条线的虚影。兔起鹘落,赵元长的剑尖几近挑开另一个黑衣人的面纱。但这个黑衣人显然功力优于方才那位。他一个不倒仰身,暂时逃过揭面。但赵元长的快剑势挟劲风,决意前刺。黑衣人大刀一挡,轻功运力,仰身而退,脚后跟在地面拖出了一条灰色的直线。

跟接着,黑衣人一个快速转向,双手展开,腾空而起,再以破竹之势挥刀砍向赵元长。只见,赵元长轻轻一笑,早已看出黑衣人招式的破绽。他两个翻身,凌空向后,避开来者的快刀,再蜻蜓点水地借力案几,纵身旋跃,快到屋顶的时候,一个急速俯冲,剑尖已在黑衣人的后背划出一道血痕。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反击,便已倒地。那一声“嘭”,与赵元长流利落地的时刻刚刚好。

另一边的两个黑衣人,以为自己对付的是一个坐在推椅上的软柿子。但显然,他们想错了。萧千藏邪魅一笑,这不是正好给了自己机会玩玩推椅上的机关武器吗?他触动两边扶手,顷刻闪出数道寒光,那是暗器钢刺,名曰“冰雨”。

刺如其名,疾如冰雨,直往黑衣飞去。一个中刺倒下,另一个黑衣人用刀挡去几针,但手臂中刺。他瞟了一眼手臂的血痕,瞬间挥刀朝去萧千藏。

此际,萧千藏再触推椅一个机关,瞬间推椅前方升起一张名曰“天罗”的铁网,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刀击。黑衣人顿时傻眼,怕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新奇的机关。但很快也将成为最后一次。萧千藏再碰一处机关,突然一阵烟雾,顷刻模糊了黑衣人视线。

接着,萧千藏趁着这番空隙,再触碰推椅另一处按钮。旋即,有两条铁链从推椅两边飞出,紧紧把黑衣人捆绑住。

“这就是欺负伤残的下场!” 话音刚落,正好与赵元长落地的步子接上。

两人转头相望,眼神交互,会心一笑!

“活捉一个!如何?我都说了有四个……” 萧千藏嘚瑟地说道。

赵元长瞥了瞥萧千藏这个大小孩,“愿赌服输”地轻轻一笑。四个黑衣人总比六个的好,他也但愿自己的耳朵有出错的时候。他步至黑衣人,正准备一把扯下他的面纱之际,不料,再有一支冷箭夹雨飞入,直直穿过黑衣人的喉咙。血如泉涌,井喷不止。黑衣人双眼直瞪,哑然倒下。

果然,不止四个!

赵元长和萧千藏同时望向暗器放出的方向,可外面的雨霎时越下越大,犹如一张天然的幕帘挡住了前方的视野。那些被雨水溅起暑气,缭绕成了烟雾,弥漫了整个天地。眼前只有霭霭的灰白一片,除了对面那些被雨水打得不停摇动的各色绿块,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此时,有一个头戴斗笠的黑影在滂沱的雨雾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清晰。萧千藏下意识地快速再触扶手,钢刺倏地往彼方飞出。只见瞬间一道蓝光以疾风之势闪过,伴随着几声哐哐噹噹,那些钢刺都被对方挡了下来。

能够一针不落地把挡住萧千藏的钢刺,此人功力足见深厚。

“鹡鸰!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场同僚,没必要一见面就送我十二道钢刺吧!” 一把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

赵元长对声音最为敏感,但此刻却不能从这把人声判断对方的特征。显然,此人是故意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就东风吧!” 萧千藏淡定一笑说道,话音刚落,他就把自己乔装的面具撕下。赵元长亦然。

东风拍了拍手掌,用极为妖魅的声线说道:“能找到这里,你们真的很厉害!” 他接着往赵元长和萧千藏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他那气场强大到仿佛能把地上的雨滴颤动而起,再凝固于半空。

“废话少说!咱们就在此来个了却吧!” 赵元长愤然说道!

“不!和气生财嘛!我来此是要和北辰司做个交易的!” 东风散漫从容地说道。

是什么样的人,能在十米以外,光是步伐就能让人感到寒气刺骨的气场,但说话的语气却又那样潇洒随性。一步一语,都有种冷热交错,软硬兼施的感觉。一时间,着实让人无法拿捏,这个东风的底牌。

“你没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赵元长冷冷地说道,眼里的凛然寒光已如利剑出鞘。霎时间,茅庐内外,两股气场,已无声无息地胶着较劲,单薄的茅庐都快被这种相互对抗力撑破。

“哦?是吗?”

风如拔山,雨如决河,但东风却气定神闲地穿过,来到了茅庐的门口,然后丝毫没有畏惧地踏进了茅庐,如同回家一般自若。

这时,赵元长和萧千藏才看清眼前的东风,一身黑色的桐油斗篷,骤眼看去,更像一只蝙蝠,神秘又悚然。雨水在斗篷上如白珠乱跳,嘀哩哒啦地,如战鼓密响,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心理战术。要是对方不是赵元长和萧千藏,光听着斗篷上雨珠跳动的声音,都能让人胆破心颤。

东风的左手刚想拿出什么,萧千藏就迅雷般地再从推椅放出钢刺,快不及眼,飞闪而去。

但东风只是轻轻挥动右手的软剑,只见那剑神柔软地微微一弹动,强大又恰到好处的剑气就让钢刺突然像失重般地乖乖落地。东风确实是来谈交易的,他本可再使一点力度,把钢刺“回赠”。

“银蛇?!” 赵元长与萧千藏异口同声地喃喃道。

这把软剑,其身柔韧若蛇,其刃吹毛立断,其尖利如蛇牙,其光冷如蓝冰。摇晃缠绕之间,只要被剑尖轻碰,或重伤或致命,故被江湖侠客称为“银蛇剑”,与“海棠扇”、“柳叶针”并称为棠丽门三大绝品兵器。其中海棠扇为留寄晗所有,但她离世后,就被柴荣保存起来了。至于柳叶针早在灭门时,被仇家销毁。而这把镇门之宝“银蛇”一直下落不明,如今再现,竟是此情此景。

赵元长心里已有判断,那日藏在楼皛暗室里的人,定是东风。恐怕也是这位东风,把从灭门之灾里救走了白俊棠,再帮他换做楼皛的身份,再临江湖。

东风啧啧说道:“我的诚意,你们现在应该感受到了吧。我真的是来和你们好好谈!先别紧张……” 他轻轻打开左手的三根手指,只见拇指和食指夹着一颗珠花,然后他继续说道:“先看看这个东西。赵指挥使,你应该很熟悉它吧!”

赵元长定睛一看,他自然熟悉。那红玉髓,那双鱼雕花,这是贺一一最珍视的发簪上的珠花!赵元长心里起了波澜,他双眼收紧,目光已经汹涌出了一股侵肌刺骨的杀气,瘆然而去,却被东风那件蝙蝠般的斗篷拦在衣外。

打蛇七寸,东风早已看透了赵元长的软肋!他分明是有备而来!

东风再强势而攻,嘚瑟地说道:“你们能够找到这里,难道不该感谢一下,这珠花的主人吗?”

赵元长第一次感觉到被拿捏的危机,但他心里更担心的是贺一一的安危。

不愧是天机府的高级间细,东风的观察力绝对不在赵元长之下。他轻易抓到了赵元长那微弱得稍纵即逝的眉头表情,轻轻笑道:“放心,她还在相国府里,安然无恙着!不过她未来是否继续平安,那就得看你们配不配合了。”

“呵!你想太多了!我们北辰司从来不与敌人做交易!” 棋逢敌手!眼看自己处于下风的赵元长克制住内心的忐忑,冷静地一口回绝。

这个拒绝,让东风有点意外。但很快,他又换个招式,道:“果然在忠义面前,儿女私情都可以放下!这等气度,唯有你赵指挥使了!你说不与敌人做交易,那敌人的敌人呢?”

赵元长眉头轻蹙,淡淡地说道:“你不算!”

“如何不算?不要觉得慕容震翾是昆仑,就一定忠于天机府!他可没你们北辰司的人那般忠义。”

赵元长和萧千藏心里一下震动和惊喜。这句话之前,他们有□□成的把握认为慕容震翾就是昆仑,但如今东风的直接挑明,实在有一种拨开云雾终见山的感觉!九成的推测和十成的肯定,虽然只差一成,但那一成也是有着天壤的距离。

东风接着说:“我知道,达成同盟,就要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难道除掉慕容震翾不是我们此刻的共同目标吗?我想无论是北汉,还是后周,都容不下一个天天想着要自立门户的,天道会天尊吧!” 东风故意把“天道会天尊”五个字加重,可谓字字精心,又字字惊心。

“呵,侦查工作不错!但不劳你费心!” 萧千藏终于“不藏”了,继续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说道。

“不不不,我和你们一样,都没有找到实质证据!但是,我有一把可以开启真相大门的钥匙。” 话音刚落,东风又把左手伸入怀里,一边掏出钥匙,一边说:“鹡鸰,别放钢刺了哈,我拿钥匙呢!没有别的暗器。”

东风缓缓地从衣里抽出两把钥匙。这把钥匙是他让白俊棠亲自打造的,可以打开北苑这件神秘小房间特制铜锁的钥匙。

“我们想要的证据,真相,都在那小房间里,而这把钥匙就能让所有真相大白了!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随便拿一条钥匙就当宝,天机府的质素怎么江河日下如此呢!” 萧千藏嗤笑道。

“哈哈哈。不相信我没关系。反正,钥匙,我就交给你们了。七夕那日,慕容震翾和他的夫人都会进宫,那可是你们家那位宝贝厨娘动手的最佳机会!”

话毕,东风便把钥匙甩向了赵元长,欲趁机转移他们视线逃走。

赵元长没有入套,他迅速一个腾跃就往大门追去。

东风有点始料不及,但他似乎无心恋战,只管逃脱。他的轻功与赵元长不相伯仲,即便在漫天大雨之中,衣服沾湿,他依然能轻矫飞行。他展开双臂,如同一只翩翩雨中的蝙蝠,脚尖每着点一根树枝,又如蜻蜓点水。一身玄黑,所划之处,墨泼般地在朦胧氤氲的水气雨幕中渲染开来,书绘着黑白正邪的铮铮决斗。

赵元长紧紧追来,雨水打落在他的琉璃剑上,锵锵啷啷,声势多少也有了几分宣战的豪壮。所踏的枝叶,使劲摇晃,也不知是风吹雨打,还是鹰飞叶动。赵元长右手一挥,那琉璃的剑气,就在水幕中形成一团湿润的气流,不一会儿,如浪波一般,呼啸而去。

东风似乎很熟悉赵元长的剑法,他一个向上翻腾,就轻松地避开了这波剑气。

赵元长有点诧异,东风的功力竟然如此惊人。他本以为东风会回击,但不料东风并不想与赵元长交战,继续挥袖而去。

想要解决问题,就要从根而治。而东风,就是这个根。赵元长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看出东风刚刚那个躲避,耗了不少内力,现在正是机会可以追上。

两人在水中林间,你追我赶,直至一个竹林。怡桃碧谷,桃为桃林,碧为竹林。竹林茂密,若东风隐身其中,那就更难寻觅。赵元长计由心生,一挥琉璃,卷起竹叶,连雨带露,随剑气,逼近东风。

“死缠烂打!” 东风喃喃念道。

被竹叶加持过的剑气,威力更大,逼得东风不得不,迅然转身,使出银蛇。挥弹一瞬息,那些竹叶如中了蛇毒般,软弱无力,顺着雨滴,溘然而下。冰冷的蓝光在赵元长的双眼掠过,让他不得不稍稍一挡。就这么一挡的弹指间,东风竟然已经消失在迷朦的烟雨竹林间,除了摇晃的竹子,不见任何人迹。

妖魅神秘的东风,就这样,在赵元长面前,凭空消失,仿佛他不曾来过。

赵元长有点震惊。东风的剑法,招招神化,招招藏。

他在隐藏自己的身份!

他到底是何人?!

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一个陌生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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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娘密探001
连载中苏杙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