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乔叶,透绿青亮,彷如碧玉翡翠。谷中也有好些野生的桃树,那些熟透了的桃子,偶尔滴出诱香的桃汁,让人垂涎三尺。 “怡桃碧谷”这个名字,果然不假。即便不是亲眼所见,只是听着这个名字,就已经能浮想联翩。
赵元长在林间一处,发现了车辙。他从把马车停住,然后下来堪看。看车辙的样子,不新,也不算太旧,约莫就是这几天形成的。赵元长推测,这估计就是慕容震翾的马车经过留下的。
接着,他把马车停在了这里,他们沿着车辙往前行。不多久,他们便发现了一间外表普通但清雅的小茅庐。
赵元长警惕地停下脚步,靠在萧千藏的耳边道:“看来就是这里了。”
“**不离十!” 萧千藏道。
“戒备!”
萧千藏拍了拍自己推椅的把手,笑了笑。那是赵元长不久前才帮他在推椅上装置了一些机关武器。这推椅,已经成为一辆具有战斗力的武器了。萧千藏蠢蠢欲试,但又不希望有一触即发的瞬间,因为那就意味着有危机。
赵元长假装推着主人到小茅庐借地方歇息。他在门外喊了几声都无人回应,便与萧千藏直接进了茅庐。
但见那小茅庐空无一人。只有案几五张,其中一张在置在主墙前中央,其余四张分列在大厅两侧。看布局,似乎那单独出来的案几是茅庐主人专用。另外四张是客用。
五张案几上并无摆放任何物品。赵元长和萧千藏分别摸了摸案几,从灰尘的厚度来看,才打扫不久。看得出,这里是被人精心收拾整理过的。线索,很有可能都被抹走。
此际,两人不约而同地提高戒备,怕是有人中途回来。紧接着,二人继续勘察小茅庐,试图寻找一点蛛丝马迹。
赵元长抬头观察了室内顶上的装潢,他发现两边柱子的上方,都有一个铁钩。其中一个铁钩还缠着一条微小的白色丝线,顺着茅庐顶上透出的阳光,在空气中颤颤地摇动。赵元长推测,这里应该曾经挂过类似白色幕帘的东西,把主几和客座分隔开。这意味着,慕容震翾有可能未必知道对方真容。
另一边的萧千藏,仔细地观察了地上的痕迹。他发现,在主几的地面有磕碰过的刮痕,这与主几棱边和角边的碰痕一一对应。萧千藏大胆推测,这里曾经发生过争执。脾气暴躁的慕容震翾有可能掀翻过主几。
接着,萧千藏继续在主几周边探看。就在那被刮花了的几脚上,一小块外露的木片缝隙里,他发现了一小块淡青色的,类似陶瓷的碎片。萧千藏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和一根小铁丝。那小铁丝是他用来开锁潜入房间用的,他一直随身携带着。除了千人千面,皆藏一身,还有千物千具,藏于一人。可以说,萧千藏就是一个行走中的百宝箱。
萧千藏先把手帕平整地铺在了自己的大髀上,然后把小铁丝弯成了一把简易的镊子。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夹起了那块小得几近难以发现的陶瓷碎片,放在手帕之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萧千藏冷静得额上半滴汗都没有,仿佛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嘿!” 萧千藏轻声说道。
赵元长应声走到了萧千藏身边,单膝蹲下,与萧千藏保持同样的水平高度。萧千藏轻轻地把掌上的手帕捧着递给了赵元长。
赵元长先是侧着头,认真地把那碎片端详一番。接着,他接过萧千藏的简易镊子,夹起了碎片,在光线下再二度细看。
突然,赵元长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灵光。他轻轻地把碎片放下,眉头紧紧地皱着,手指放在了人中上,难以置信地若有所思。
“怎么?这碎片有问题?” 萧千藏低声地问道。
赵元长点了点头。“这是越窑青瓷。”
“难怪!若非它如此青翠莹润,在白日下折射了光,这么小的一块夹在木缝片上,压根就看不见。” 萧千藏说道。他看着赵元长沉思的脸容,继续问道:“那你想到了什么?”
“楼皛,棠丽门宗主,白俊棠。” 赵元长小声地说道。那音量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嗯?”
“我上三白楼喝茶时,他招待我的茶瓯,正是越窑青瓷。”
“不会吧!他不是刚指引你去通津阁吗?那可是北汉的一个联络点,他怎么可能是东风?而且,你不是说过,他的房间还有一暗室,而那日他请你喝茶时,还有另一个人藏匿在里面。所以白俊棠后面应该还有一个人。”
“嗯,他肯定不是!” 赵元长斩钉截铁地说道。
“所以,你怀疑,那在暗室里的人才是?”
“我不确定!正如你所说,他们指引我捣毁的是北汉的联络点,但东风来自北汉,怎么可能……”
“除非通津阁没有存在的价值!” 萧千藏说道。他的脸色突然就黯沉下来。他原来就是北汉安插在后周的一名间细,他深知天机府的作风。
“没有价值的东西,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清除。但这就是一个间细的宿命。破密的人,终究是要为了保密而亡。” 萧千藏一脸风轻云淡地继续说道,但字里行间无不透着间细这个身份命运的凉薄和酸楚。
赵元长看着萧千藏,心里有点难受。虽然在柴叔望的治疗下,萧千藏体内的毒性延缓了许多,但不等于残余的毒性不会发作,不会致死。他紧紧地握住双拳,觉得无力又讽刺。北辰司不也是一个在后周的天机府吗?而自己正是北辰司的指挥使,说到底,也算是间细的头目。设身处地,或许他也会这么做。
骤然间,疾风旋起,黑云翻动,林木急躁,沙沙作响,犹如妖声,回荡在整个怡桃碧谷。
茅庐外,一片飞沙走石,卷至室内,拍打着地面和案几。
赵元长和萧千藏都谨慎起来,注视着这突如其来的风云变幻。
山雨欲来,风满楼。